門咣噹這麼一響，原本趴在桌子上大睡的蔡瘸子猛地坐了起來，盯着我們幾個，看得我有點發毛。這脾氣古怪的老傢伙見我們自己進來了，沒準憋着多大的火呢。

範老七突然對着院子裏大喊一聲，“誰？”

我往院子裏看去，什麼都沒看見。“七哥，你是不是餓得出現幻覺了？這什麼都沒有啊？”

沒想到蔡瘸子搖搖頭，也沒生我們氣，嘆了一口氣，“你個小犢子知道什麼玩意？臭瞎子，什麼時候了？”

劉瞎子裝模作樣地掐着指頭，“差不多快子時了。”

蔡瘸子站起來，拄着柺棍，把桌子上的剩菜胡亂裝進他隨手拿出來的塑料袋裏。徐凌雪不解地問，“這怎麼在自己家還打包？”

“不是打包，是時辰快到了。每年這個時候都要準備在一會子時的時候去那小黑屋給紙仙上供。”劉瞎子邊說邊開了旁邊的門，那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的，抽抽着臉，看起來要多怪有多怪。

蔡瘸子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一個布口袋，把剩菜都裝進去，還有紙錢蠟燭紅紙。他把布口袋一背，拉着那小女孩就要出門，劉瞎子也跟在他身後。

我們也跟着蔡瘸子他倆，出了蔡瘸子家門的時候眼前的東西給我嚇了一跳！門口站着好多的人，臉怪怪的，這都是紙人啊！這大半夜的，沒比鬼好到哪去的一幫紙人站在這，我不禁一個激靈。這紙人給蔡瘸子讓出了一條路，這路好像就是通往後山的。

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着，我總感覺耳朵邊好像有女人在哭。我左看右看，連身後都走兩步就回頭看一眼，除了紙人也沒見着什麼鬼魂。

說來也怪，這種奇怪的村子沒有鬼魂？你要說這裏有厲鬼我都沒覺得意外，意外的是這裏**靜了。

我們幾個提心吊膽地跟着他們，範老七居然還有心思哼着小曲，沒比鬼哭狼嚎好聽到哪去。

眼前隱隱約約能看見後山前有一個小屋子，離着老遠我都能感覺得出來陰氣重的要命。看來那就是關着那些無辜女人的小黑屋了。

蔡瘸子從他那布口袋裏掏出一根蠟燭，小心翼翼地點燃，火苗升起，那火苗居然不是紅的，是淡綠的！

“哎，你看那蠟燭的火。”王敬湊近我耳朵小聲說着。

我盯着那火苗，按照我這經驗一般都是有鬼的時候纔會這淡綠的火啊！我又看了一圈周圍，還是什麼都沒有。那火苗似乎有種魔力，看着看着，那火苗裏突然出現一張臉！就是蔡瘸子牽着的那小女孩的臉！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臉嚇得一怔，我這冷汗就下來了，眼前似乎還有一種隱約的影子。範老七一拍我肩膀，我這纔回過神，那看不清的影子也不見了。

蔡瘸子走到那小黑屋前，一拉開那破舊的木頭門，一股血腥味從裏面飄了出來。王敬捏着鼻子，“這一開門還有血腥味，這裏面是死了有多少人？”

“他們都說鬼嚇人，如果沒有人，又哪來的鬼？”劉瞎子自言自語道。

我們站在這看着蔡瘸子拉着那小女孩進去。本來我們也打算一起進去的，但是蔡瘸子說什麼也不讓，舉着柺棍就要打。劉瞎子就趕緊把我們帶到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我看着那小黑屋，雖然說現在是夜裏，但是天上的月亮還算是有點光亮，但是也照不進那小黑屋。冷風一吹，耳朵邊的哭聲又響起來了。我只感覺意識有點模糊，閉着眼睛晃晃腦袋，再睜眼睛的時候，我已經在小黑屋門前了，我的手搭在了門把手上。

這是怎麼回事？我回頭看着範老七他們，他們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我小聲叫他們，他們也沒反應。

突然一個畫面在我眼前出現，一個女人哭着，用剪刀捅進自己的肚子，再狠狠剖開，她的眼裏是兩行血淚，她正死死地看着我！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嚇得一縮手。我心跳得飛快，這難道是這屋子裏發生過的事？

現在的我這就叫進退兩難。我壯着膽子又伸向那門把手，耳邊的哭聲又開始了。但是這次準確點來說，是這屋子裏傳出來的。

我輕輕一推門，這屋子裏被淡綠的燭光照亮着，但是沒有蔡瘸子的影子。背對着我坐在牆角的是個女人，就是她的哭聲。滿地的雜草都不是應該有的枯黃，都是紫黑的，都是被血染紅了以後長年累月纔會有的顏色。

她已經不可能是人了，那這鬼到底要幹什麼？

我一步一步接近她，她只是一個勁地哭。離她越來越近，她突然站起來了！

“那是我的孩子！你們爲什麼不放過她！”她仰天喊了一句，她突然轉過來！慘白的臉上順着眼角和鼻孔開始流血！她和我面對面像我走過來，我趕緊後退！

“什麼狗屁旱魃！那是我的孩子！什麼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那是一條人命啊！是我們兩口子的命根子啊！”她抓着自己的臉，硬生生地撕下來一層皮！她把那層皮往我身上一丟，我想躲開但是沒躲開！那張臉皮正正好好就貼在我的臉上！

我趕緊想把那層皮揭下來，我卻怎麼也抓不住。我眼前的女人突然變了，變成了個男人。他一推我，我猛地坐在地上。他手裏拿着繩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臭娘們，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你生下來的就是旱魃！必須燒死！”

他突然一踹我，就從這小黑屋裏走開了。我怎麼成了個女人？看着衣服，就是剛纔那撕下自己臉的女人啊！

“那是我的孩子，你們爲什麼不放過她？”這句話現在從我嘴裏控制不住地喊出來。我眼前又出現了無數的畫面，都是和蔡瘸子家的小女孩一模一樣的孩子被綁在木樁上活活燒死的慘狀。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絕望，憤怒，悔恨，所有負面情緒一瞬間就奔腦子上來！滿腦子只剩下了死字。我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劇痛，流血，這不是我想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的意識也一點一點在消失。

突然我臉上一疼，一個人抓着我的領子來回搖晃！我看清楚了以後才發現，我還在小黑屋外面，王敬拽着我的領子，徐凌雪在抽我巴掌。

王敬見我醒過來了，才鬆了一口氣，“你可嚇死我們了。”

“我怎麼了？”我摸着自己還生疼的腦門問道。我心裏想着，總不會是我真的在往死裏磕頭吧？

“剛纔你莫名其妙就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喊，‘那是我的孩子，你們爲什麼不放過她’，然後就拼了命地磕頭，差點沒磕死。”王敬確認了我還是我以後才鬆開我的領子。

我看着周圍，“七哥呢？”

“去追紙仙了。”徐凌雪說道。

不止範老七不見了，劉瞎子和那小女孩也都不見了！

“那他們呢？也去追了？”

“那小女孩就是紙仙！”徐凌雪咬着嘴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