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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邪主 - 46第四十六章字體大小: A+
     

    青山上草木多不可數,偶爾途徑幾處,但見繁花似錦,流水潺潺,宛如仙境,卻沒有多少珍稀靈物,反而漫山遍野都是低等級的靈藥玖草。玖草隨着青山而綠,隨風而擺,青翠欲滴。

    行走良久,幾乎繞了大半個山後,到了青山後面。

    墨恆不喜氣氛凝重,壓抑着恍惚的感知,淡淡一笑:“這裏靈藥繁多,以玖草爲主,剩下的基本都是普通花木。連靈泉也不比外面珍貴多少,看來是年年歲歲有枯有榮,跟外面四季一般無二。當真不知仁聖尊王到底存着什麼‘深意’,讓我連順手牽羊收穫些靈藥都不能。”

    虎玄青也笑:“這處上古祕境,像是直接從外面將一座普通青山移了過來。”

    “將一座普通青山移過來,如此用祕境永久封存?”

    墨恆黑冠壓眉,眉下眸中浮現隱約的虛空混沌,似乎若有所感,忽不自禁地說,“到了。”

    說完心有靈犀,驀地轉頭,看向兩棵枯瘦的柳樹,柳樹中間可容二人並肩通行,樹後除了一方巨大青巖,別無一物。青巖上苔蘚瀰漫,層層疊疊,堆積着無聲的歲月,卻有幾處被風吹柳樹而摩擦去,顯出青巖的本來面目。

    墨恆怔愣須臾,眉頭緩緩蹙起,頗感不耐,沉聲嘆道:“神不由己的感應,着實讓人不適。”說着擡手一指,青蓮幻影倏然飛射,在青巖上空滴溜溜一轉,散落成清光,將新舊苔蘚全都化爲飛灰。

    青巖煥然一新,顯出本來面目,寬大的巖體嶙峋不平,只在正中央的地方略顯平緩。上面刻着古字,規規整整,筆畫生硬,乃是:“緣一場,愛一生,恨一世;三世盡,青山改,此情絕。”

    十八個字,一筆一劃,沉沉蒼蒼,沒有起伏。字由心生,修煉者字裏行間便有意蘊,規整蒼沉的十八個字看似平淡規整,其實隱然悲涼。彷彿至今能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端坐在青巖邊,脊背挺直,擡手在青巖上緩之又緩地寫下這些字跡,而後起身,頭也未回,跋涉離去。

    墨恆看得怔了怔,繼而濃眉微挑,略有憐憫地漠然笑道:“世間癡情人咎由自取,一場情愛,何必三生?糾糾纏纏,也不嫌煩得慌。愛恨之間,隨心所欲,修煉者當暢快淋漓,只求今生大道。說來說去,還是對自己不夠狠。”心裏卻暗道:可恨我也是吃過苦頭,現在方纔醒悟。

    虎玄青在旁守護,他不識情滋味,不發表意見,只是聽墨恆說話寒寂莫測,不由心頭一動,轉頭看他;又想起先前聽到的滄桑嘆息,再看這處青山和字跡,從頭到尾便猜測了一些緣由,卻覺亂七八糟,着實荒謬。

    當即斂下思想,神識探索着,問道:“這裏就是賢弟緣法所在?此處並無陣法。”

    “沒有陣法?”墨恆回神,用心感應,伸手試探而戒備地碰了碰青巖,“應是這裏罷。”驀地臉色一變,只覺青巖與他手掌接觸的地方涌起一股吸力,要把他魂魄吞噬進去,永久封存,直至和光同塵,大喝一聲,“道兄助我——”

    虎玄青神情一寒,面紅懊惱,不待他呼出口來,猛地扯他臂膀,閃身飛退百丈才停。

    剎那間就見青巖前方,空無的地方宛如水波起伏,緩緩波動,繼而青巖緩緩裂成兩半,恰恰將豎着的“此情絕”三字沿着中間劈開,顯出一道黑幽幽的門戶來,不知通往何方。

    虎玄青神識探察進去,細細感知其中貓膩,然後對墨恆歉然皺眉,一抱拳,沉聲道:“賢弟,剛纔又是愚兄犯下大錯,這裏是神仙遺留,陣法玄妙莫測,愚兄神識察覺不出細微處,妄下結論了。賢弟稍後,且容愚兄先進入一觀。”

    墨恆一把扯住他,卻不說話。看向洞內,感應愈發清晰,黑眸深沉飄忽,片刻後才深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道:“道兄不可。現在看來,此處當真是我的緣法,道兄貿然探索,被這仙洞排斥,只怕徒生危機。”

    很多時候,緣與劫只是一步之遙,有緣者靠近得到緣法,無緣者碰上卻是災厄。唯有小心謹慎,才能活得長久。修煉者雖然注重氣運,卻偏偏最爲靠不得運氣。

    虎玄青遍讀經書野聞,自然知曉“緣與劫”的道理。他胸懷坦蕩,秉性爽朗,料想墨恆並非懷疑他要先進去搜羅寶物,但自忖這種瓜田李下之事還是少做爲妙,免得有損情誼,便道:“我與賢弟同去。”

    墨恆卻連連暗道慚愧,但那一絲潛藏於心的底線防備,竟怎麼都減消不掉,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也不回頭,始終看着漆黑洞內,心裏沒有危機感應,卻又極其不踏實。

    須臾思量後,墨恆沉沉一笑,說道:“有勞‘愚兄’了。若有寶物,‘賢弟’吃肉,‘愚兄’喝湯,總會給你留些油水。”玩笑輕鬆,有力的手掌則緊緊握着虎玄青健壯的右臂。

    虎玄青右前臂被他狠狠握得發疼,也不動神色,只朗朗一笑接口:“賢弟果然大方。”

    二人遂並肩而入,他們都有不俗修爲,夜能視物。

    剛一步入洞內,身後青巖迷濛一閃,重歸閉合,好像先前的裂開只是幻覺。

    墨恆連忙轉身,手按青巖,見青巖受他碰觸還會開啓,才放下心來。

    轉頭看向洞內,赫然一間石室。石室四角各有一根熄滅的陳年蠟燭。滿室幽暗無光,除了一張蒲團,只有正中間一尊約莫三尺高的四棱石臺,臺頂斜斜地架着一面尺許見方的橢圓銅鏡。石臺下方有莫名氣息源源不絕地沿着石臺涌入銅鏡之中。

    二人面色沉靜,踱步靠近,看了片刻。

    “這銅鏡,是活物?”

    墨恆壓低了聲音,醇厚的少年中音在漆黑的密室裏出奇的悠遠深沉。

    “我也不知。”虎玄青神識凝在銅鏡上面,早就發現銅鏡邊緣圍着的那一圈匍匐柔韌的白草與銅鏡密不可分,宛如一體,不由訝異,凝眉回思以前在門派典籍中看到的奇珍異寶記錄,卻沒有印象,“其實愚兄淺薄得緊,勞賢弟高看了。”

    聲如其人,寂靜暗室中,虎玄青聲腔也是壓低,卻一如往日的颯然利落,聽來剛強沉厚,平靜安穩,給人一種即便天崩地裂於身前,他亦不會當真恐慌無措的印象。

    墨恆無聲一笑,鬆開他,靠近石柱,低頭俯視銅鏡,口中道:“‘愚兄’總比我高明一些。我是受到感應驅使,想要抓下銅鏡來,卻不敢貿然行動。明知寶物近在咫尺還猶猶豫豫,看來‘賢弟’是膽小得緊。”說着話,一手扯着虎玄青後退,一手彈指一道清清光華飄向銅鏡。

    清清光華沒入銅鏡中,如石沉大海。

    “果然與我感應一樣。”

    墨恆繃緊肌肉,黑眸緊縮,一點點加大法力。

    但直到他將煉氣圓滿的修爲都使出來,虛空一抓,抓出半丈蓮臺,擡掌猛然隔空拍擊,蓮臺攜雜流星隕石之威轟擊銅鏡,卻還是像先前一般——百般法術碰觸銅鏡,都被瞬間吞噬進去,無波無痕,彷彿銅鏡是一道深淵門戶。

    墨恆又取靈石、飛劍由輕到重地打擊,但靈石、飛劍一碰觸到銅鏡,其上法力就被吸納一空,靈石、飛劍叮噹落到石臺下方。銅鏡安然無恙,靈石、飛劍也未見損傷。

    虎玄青看得目湛精光,暗贊:當真是仙家寶物!

    他先前將神識一寸一縷地探察石室內部的一土一物,試圖發現除了銅鏡之外的玄機,現在則全都凝聚到銅鏡上,又看片刻,沉吟道:“石臺連接整座石室,有陣法蘊涵其中,動它不得,否則怕有大禍;銅鏡受石臺引導而來的詭異氣力補養,可吞噬法力,而不動靈氣、事物。這是萬法不侵,本身通靈。萬法不侵,即便我以炎決劍撞它,也必然無用;本身通靈,死物便不堪碰它,唯有用肉身武力徑直拿取。”

    說着,當真擡手一指,指間流火,一閃即飛,撞到銅鏡前面,“叮噹”一聲輕響,流火上面的法力盡數被銅鏡吸納,顯出炎決劍本體,摔落到石臺下方。銅鏡依舊完好。

    虎玄青沒有意外,意念一動,張手一招,將炎決劍收回。

    “若要得它,的確得如道兄所言了。”

    墨恆長身挺拔,沉靜、謹慎、冷漠,黑眸燃起熊熊火焰。

    其實,他在試探打下銅鏡的同時,也暗暗留心虎玄青神態,畢竟如此仙寶可遇而不可求,好人也難免產生惡念。卻見虎玄青眸光坦蕩黑澈,有讚歎驚豔,卻無貪婪殺機,乃是始終表裏如一,全無虛假之象。不禁嘆息更甚,方知人與人畢竟不同,不能因一人之叛,便不敢再信旁人。

    “如此仙寶,既是我的緣法,我便誓要得之。道兄,我純以肉身力道將它打下,道兄若是見我異樣,便以法器將我撞開。”墨恆畢竟有化神中階道行,心機也算深沉,並未讓虎玄青發現他潛藏的微微戒備,一念過後,對虎玄青如此交託。

    虎玄青劍眉一凜,想都不想就抓住他:“賢弟不可。”笑道,“賢弟莫非忘了愚兄爲何姓虎?我半虎之身,雖然生來便被父母煉去妖氣,卻也是力大無窮,便由我爲賢弟充當一回苦力罷!”

    說罷不容墨恆拒絕,抖手甩脫墨恆握他臂膀的手掌,雙腿猛力一蹬,合身竄飛,不敢動用法力,卻也迅疾到極點,悍猛到極處,直如雷電兇靈,與銅鏡擦肩而過時握拳勾臂,用健壯結實的前臂橫向撞擊銅鏡。

    瞬間心道:此處緣法忒也古怪,仙寶難道如此易得?他既信我,如此性命交託,我便要護他周全。想我虎玄青化神高階道行,又有仙功護體,即便有險,這般快速撲閃,也無性命之憂。

    墨恆阻攔不及,還未張口就見他飛撞而去,怔了下。下一瞬卻眼眸狠狠一縮!

    卻見虎玄青如此威猛勢頭碰到銅鏡後竟剎那間力量盡失,臂膀被銅鏡緊緊吸住,身體倒在石臺邊緣,雙目緊閉,渾身癱軟,如同失魂。好像剛纔那一下悍猛飛撞只是飛蛾撲火。

    “道兄!”

    墨恆不敢置信,心中劇震,面色煞白,瞬間有萬般難言地複雜情緒涌上心頭,拼命躥躍而出,合身飛旋,將梧桐晨鐘扔出四具傀儡,與他一起陡然一撞,意圖把虎玄青撞開。

    但那四具傀儡還未撞到虎玄青身上就被無形巨力彈開,而他在接觸到虎玄青身體時,猛然受到莫名吸力的撥擋,霎時間控制不住地失之毫釐,竟也撞到銅鏡之上,腦中一懵,無了知覺。

    石室四角的蠟燭突然無火自燃,飄忽閃爍,宛如睜開眼睛嘲笑凡俗貪婪,居然以螻蟻之力上躥下跳,妄動仙家異寶。而那本來空無一物、幽暗深深的銅鏡上,緩緩浮現一抹抹雲霧般的混沌,遮攔住裏面發生的一切情形。同時,銅鏡右下角如同落款般隱現八個小巧古篆,乃是:

    “須彌寶鏡,一念一生。”

    這一念,不是人生在世的意圖,不是滿腹心機的流轉,乃是鏡外之人接觸到“須彌寶鏡”時,最後的剎那念頭。而這最後的剎那念頭,在須彌寶鏡中,則成了鏡中人的一生執念。

    鏡中人不知本來記憶,不知原本是誰,直如鏡外人帶着這一個“執念”的投胎轉世。

    虎玄青的剎那念頭是:……護他周全……

    墨恆的剎那念頭又是什麼?那般複雜的情緒,都會是麼?

    他們兩人在那須彌幻境世界中又會投胎成誰?幻境一場夢,宛似歷經一生,何時纔會清醒?清醒後憶起鏡中一生又當如何自處?他二人在鏡外,一在左,一在右,臂膀緊緊相貼,都被銅鏡黏住。

    鏡外一彈指,鏡中一十年。鏡中那一方須彌世界於真是假,於實是幻,於鏡中人卻是生存之地;須彌世界也自浩渺無邊,也自有紅塵喧囂,萬衆生靈於其中彷徨打滾、你爭我奪。

    墨恆比虎玄青晚了兩個彈指。鏡中,他便比虎玄青年輕二十歲。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幾章會是虎玄青和墨恆的幻境世界情緣,與現實劇情大有關聯,不能以番外形式呈現。

    另:勞煩大家看後發言吧,心中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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