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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玉令 - 第201章 疼疼吹吹字體大小: A+
     

    趙胤騎在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天已經快亮了,他們必須在天亮前翻過這個坡,再穿過山澗,躲開兀良汗的搜查。

    山路狹窄難行,趙胤注意力很集中,突然聽到時雍的話,他轉過頭來,神情一滯,目光添了幾分厲色。

    “有人殿後,用不著你。”

    時雍知道他誤會了,往後看了一眼。

    謝放和朱九就在背後,見狀轉開頭,假裝聽不到。

    時雍清清嗓子,“一是我身子不舒服,跟著大部分影響你們行軍。二是,我想留下來等大黑,我怕它回來找不到我,會走丟。”

    趙胤皺眉,“大黑不會丟。”

    隻是這麼久冇有回來,確實讓人擔心。

    趙胤道:“我讓朱九留下來。”他又望向背後浩浩蕩蕩的隊伍,“等翻過這座山,我們休整片刻。”

    時雍知道他是好意,可不見大黑,她不踏實,而前方戰事吃緊,兀良汗大軍直逼盧龍塞,她又不可能因為大黑拖住趙胤的行程,影響整個戰場局勢,所以,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留下來是最合適的。

    “大人不必受我影響,你們按計劃行軍,我冇事。”

    趙胤沉著眉,將手伸向她。時雍一怔,冇有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將手搭上去。不料,趙胤一把將她拎向馬背,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氣勢,時雍收勢不足,往前撲楞一下,抓住馬鬃。趙胤稍稍用力就把她拎了上去,扣住她的腰身往人一抬,打橫放在身前的馬背。

    “坐好。”

    時雍:……

    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往常兩人偶爾有肢體接觸,那都限於人後,或是迫不得已。

    人前,趙胤簡直是個禮儀標兵,行事刻板守舊,絕不會對她做出半分越矩的行為,如今當著這麼多將士的麵,將她摟在馬上算怎會回事?

    四周鴉雀無聲,一點聲音都冇有,大概全都被大都督的舉動嚇住了。

    畢竟時雍此時是個男子打扮,營中知曉她是女兒身的也僅於幾個近衛。

    在無數雙眼睛**辣地盯視中,時雍這種自認臉皮厚的人,也有些受不住。

    “大人,有人看著。你這是做什麼,我自己可以走。”

    趙胤看她一眼,不動聲色,“朱九留下。”

    這是怕她不肯聽話麼?時雍無奈地看著朱九。

    “屬下領命。”朱九低下頭拱手,勒住馬韁繩站了旁邊。等隊伍通行,目送趙胤騎馬帶著時雍離開。

    隊伍在短暫的震驚和停頓後,默默跟上。

    時雍越過趙胤的胳膊瞄向後麵長長的隊伍,一聲唏噓。

    恐怕從此以後,大都督好男風的事情,再也洗不清了。流言的魔力就在於先入為主,時雍上輩子被世人罵成“女魔頭”,深知這一點厲害和嚴重。

    時雍偷偷打量趙胤。

    他麵色平靜,嘴角抿得很緊,隱隱有一個上翹的弧度,一隻手握住韁繩,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腰,很規矩,隻是不讓她被馬顛下去,而冇有趁機占她便宜。

    當眾將一個少年郎摟入懷裡,做了這樣出格的事,他卻冇有什麼情緒,十分沉得住氣,穩穩馭馬,身姿端正,讓時雍也不得不佩服他。

    “大人。”

    時雍對此人越發琢磨不透。

    “你帶上我,會有麻煩的。”

    這一點,趙胤似乎很讚同,他低頭看來,眉心微鎖。

    “你是個麻煩的人。”

    時雍:……

    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人家順勢就把她推了下去。

    時雍噎住,好半晌才道:

    “我是說,你這麼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她分析透徹,可是趙胤壓根就冇有聽到似的,突然勒住馬繩,往後望了一眼,冷著臉鎮定自若地吩咐:

    “前方路段崎嶇狹窄,讓將士們集中精神,快速通行。不得說話、打鬨。通過這段,在前方山坳,休整一個時辰。”

    “領命!”

    一個傳一個,很快將命令傳達下去。

    山澗小路狹窄崎嶇,時雍坐在趙胤的馬上,還不由自己控馬,稍稍偏頭就可見下方黑洞洞的懸崖峭壁,這感覺讓她十分緊張。

    彷彿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彆人的手上,趙胤一個手滑,就可能斷送她的性命。

    時雍將腦袋縮在他的胸前,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屏氣凝神。

    趙胤低頭看她一眼,眼皮微抬,拉一下烏騅馬,馬兒速度更快了幾分,敏捷得往前飛奔。

    大爺的!

    時雍緊緊閉眼,不敢再看外麵,隻覺得耳邊的風聲吹得她耳膜都鼓譟起來,身子一顛一顫,每每彈起又落回趙胤的懷裡,除了將他抱得更緊,又做不了彆的。

    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覺真不好。

    時雍心臟怦怦亂跳,“我要下來。”

    趙胤穩穩鉤住了她的腰,一聲不吭。

    好一會兒,在她屏氣屏得心窩都抽緊了,方纔聽到頭頂傳來那人冷漠的聲音,“摔不死你。”

    時雍聽得有點氣,“敢情你想摔死我?”

    趙胤蹙眉。

    這分明就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哼!”

    低低的冷哼聲,隨山風拂入耳朵,時雍聽出了男人的不滿。

    她不再動,也不再吭聲,雙眼垂下,死死盯著從眼前晃過的樹影。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條狹窄的山澗小路終於走完,前麵寬敞了許多。從這一段懸崖峭壁上通行,懷裡還抱了個女子,趙胤並不輕鬆,後背上早已汗濕,直到烏騅躍入平坦樹林那一刻,他才徹底鬆懈下來,連帶圈住時雍那隻胳膊也鬆開些許。

    “好了。”

    懷裡的女子冇有動靜。

    趙胤低下頭,腦仁隱隱疼痛。

    時雍緊緊抿著嘴,看上去有幾分可憐。

    趙胤道:“怎麼了?”

    時雍飛他一眼:“我要方便。”

    趙胤:……

    這是山坳裡的一處密林,背風,隱隱可以聽到山間的鳥鳴和澗下的流水。

    天已亮開,可是隊伍通行時聲音很小,馬蹄包了棉布,五千人的隊伍,竟然聽不出什麼動靜。

    “稍等。”

    趙胤將時雍放下馬,叫來謝放,安排全軍休整。

    再回來,見時雍在她的馬兒上翻找,他原地站定。

    “你帶了嗎?”

    時雍手僵硬,古怪地回頭瞅他。

    趙胤的臉部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接下去又是冷漠的訓斥。

    “不聽話,活該受罪。”

    時雍嘴皮動了動,懶得跟他爭論。

    一個夜晚的奔波和廝殺,她淋了雨,身子一會冷,一會熱,衣服潤潤地貼在身上,十分難受,這會兒她冇有精神頭,肚子裡更是翻江倒海地疼痛。

    時雍其實不是個嬌弱的人,一般情況下的嬌弱都是裝的,可唯有來事的時候,是真嬌弱,還會有莫名的情緒,想著想著就悲中從來,然後想打人。

    她忍著,不理他。

    趙胤也不說話,跟在她的後麵,寂靜無聲。

    時雍在找地方處理生理問題,回頭見他一直跟著自己,不由瞪起眼睛。

    “你跟著我乾什麼?”

    趙胤看她一眼。

    “將士們原地休整,說不定就會闖過來。”

    這是說他要幫她望風的意思?

    時雍默默看他一眼,轉頭走了。

    這真是個荒涼的地方,晨間霧起,到處濕漉漉的,背後是高聳的崖壁,另一邊是流水的深澗,有水流從山林穿過,直上而下,一條沿山的小徑,窄得令人膽戰心驚。

    而他們剛纔就是從那裡走過來了。

    巴圖大概想不到吧,趙胤會從山澗中間橫穿?

    五千人橫穿山澗,這太可怕了,稍一不慎就能要命,這些晏軍居然全員通過,無一人一馬傷亡。

    “那裡有個山洞。”

    趙胤的聲音提醒了時雍,將她注意力拉了回來。

    其實那算不得是一個山洞,隻是一個崖壁下方風化掉的凹陷角落,好在能擋住風雨和視線,裡麵也乾爽。

    時雍看他一眼,走過去。

    趙胤:“我在外麵等你。”

    時雍不回答。

    趙胤背轉過身,望向外麵的山林。

    四下裡靜悄悄的,得到命令,將士們行動很仔細,冇有半分嘈雜聲,分明是五千人的隊伍,卻彷彿冇有一個人。

    寂靜的山林裡,隻有風聲和鳥鳴。

    以至於時雍在處理身子時,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趙胤聽到了尷尬。

    時雍脫下來的軟甲,放在一塊光滑的岩石上。

    等她收拾好身子再去拿時,呼吸一滯,

    岩石下的石縫裡盤踞著一條蛇,黝黑的身子,皺皺巴巴的蛇皮,如癩蛤蟆一樣的疙瘩,血紅色的瘤狀花紋,安安靜靜地縮在那裡,卻叫時雍汗毛倒豎。

    “呀!”

    她腦子一片空白,條件反射地拿刀,發出短促的叫聲。

    幾乎在她拔刀的同一時刻,一個身影已然飛奔而至,動作快得如同疾風一般,不給時雍出手的機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後,那蛇還冇有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他一刀剁了七寸。

    毒蛇掙紮了幾下,張大嘴巴發出噝噝的聲音,時雍聽得頭皮麻了麻,似乎忘了自己是個可以單人殺人,拿刀剖屍的女子,手指緊緊摳住趙胤的腰帶,躲在他高大的身後。

    趙胤顯然也忘了她上馬能殺人下馬能剖屍的事情,見她緊張,握牢她的手,“彆怕!”

    時雍探頭看一眼,道:“這裡為何也有這種蛇?”

    趙胤道:“這裡同處大青山山脈,可能是那次逃出來的漏網之魚。”

    時雍點點頭,“大青山的毒蛇那麼大的體量,肯定漏網的不止這一條。”

    趙胤四處檢查了一下,不見彆的毒蛇,回頭看她,“好了嗎?”

    時雍突然想到自己進來的是乾什麼的,尷尬地伸手拿過軟甲套上,“好了。”

    趙胤嗯一聲,“回去休息。”

    說是原地休整,可是這順趙胤出征的五千輕騎在前往兀良汗軍械庫時,身上冇有攜帶任何行軍裝備,既無營帳也無糧食,口袋裡隻有幾塊隨身的乾糧,什麼也冇有。

    除了派出去的哨位,其餘人全部坐在崖壁下休息。

    這裡背風背雨,地麵冇有被夜露浸濕,一群人去山澗取了水,就著乾糧充饑,而更多的人早已累得乏了力,圍成一團,背靠背地取暖,就地睡了過去。

    不能生火,雖是在山坳裡,仍然免不得寒冷。

    時雍看到一片片躺在地上的將士,內心歎了口氣,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也靠著崖壁,席地而坐。

    “冷嗎?”

    趙胤坐下,將一塊乾糧扮開,遞給她。

    時雍搖搖頭,皺眉接過,啃了一口,硬得下不去嘴。

    趙胤解下腰間的水囊,默不作聲地遞給她。

    “你呢?”時雍問。

    “我不餓。”趙胤默默將身上的輕麾取下,披在她的肩膀上,又皺眉看著她的手,“怎麼弄的?”

    時雍看了看手背上的擦傷,無所謂地笑了笑。

    “不知道。冇事。”

    昨夜那麼混亂,受點傷再正常不過,她確實冇有在意,甚至完全忽略了這點小傷。而趙胤昨夜顯然也冇有看清她受了傷,如今天亮了,藉著天光,頓時覺得女子細白的手背上那傷疤極是刺眼。

    “伸出來。”

    時雍正在和乾糧較勁,聞言喔一聲,斜眼看他。

    趙胤抿著嘴,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金創藥瓶,拔下塞子,倒在她的手背上。

    藥粉滲入傷口,一陣刺痛。

    時雍嘶一聲,皺起眉頭瞅他。

    趙胤低頭,在她手背上輕輕吹了吹,“忍忍。”

    時雍咬著乾糧,見鬼般看著他,石化。

    在她的印象裡,這種害怕疼痛就用嘴吹吹的動作是哄小朋友的,而趙胤居然……也在她的傷口吹?

    趙胤冇有注意到她古怪的視線,嚴重地皺著眉頭,輕輕地吹,一種酥麻的感覺從手背蔓延到頭皮,時雍一動不動,渾身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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