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的喝聲並沒有多麼強大的威勢，與林無涯相比，只不過滄海一粟，不值一提。但是這一聲輕喝在此刻卻是那麼的突兀，特別現在凌凡正和林無涯對峙，氣氛詭異，這道突兀的輕喝威勢不大，但是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凌凡和林無涯的氣勢頓時一變。

其中變化最大的莫過於凌凡了，在輕喝剛響起的剎那，凌凡的臉色便是猛然大變，因爲這道喝聲是那麼的熟悉，彷彿與記憶融爲了一體。

“還是被發現了麼？還是知道了麼？”凌凡心中不由悲慼沉吟。

能夠讓凌凡受這麼大刺激，並且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懾林無涯的人，很明顯來人正是凌凡此時極不願面對的林萱兒。

從進入天府遇到林萱兒那一刻開始，凌凡對於今天其實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來天府的目的不純，與天機府對上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是雖然心裏知道、心裏明白，早晚都會讓林萱兒發現，但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凌凡卻感覺，這一天似乎來得太早了。自從進入天府後，林萱兒一直爲他的事勞心勞力，而且一直都是在背後默默的幫助他，從沒在他面前埋怨過什麼，就是因爲林萱兒信任他。

而他卻違背了林萱兒的信任，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凌凡卻發現，自己竟不知該怎樣面對了。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想起來容易、說起來容易，但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卻真的不容易！

“萱•••萱兒•••”但是不管怎樣，既然發生了，自己就要面對，所以在呆滯了三四個剎那之後，凌凡還是略顯囁嚅的將目光移向了遠處的那個綠色人兒，張了張嘴，聲音有點吞吞吐吐。

“凌凡•••”林萱兒清澈的眼眸緩緩看向了凌凡，目光閃爍着複雜的色彩，彷彿打翻了五味瓶，五味參雜，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只能複雜的凝望着凌凡，輕輕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她此刻終於知道凌凡爲什麼好幾次跟他說對不起，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凌凡在她面前有好幾次都露出複雜的目光•••她開始的時候本來不以爲意，因爲她從來不會相信，凌凡會對天府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所以她也從未問過凌凡來天府的目的，這些都是源於心中那份對凌凡的信任。

直到今天，凌凡閉關而出，雖然凌凡沒有去找她，但是當凌凡閉關出來時，她其實就已經感覺到了。然後不願讓她相信的事情發生了，而她正好目睹整個過程。

她信任凌凡，不可否認，她之所以這麼信任凌凡，是因爲那絲若有若無的情愫，或許已經不能用若有若無來形容。自從分別幾年，凌凡意外來到天府，當她再次看見凌凡時心裏的喜悅與激動，那種感情是前所未有的，從那刻開始，她終於明白，那絲在天雲宗埋下的若有若無的情愫，經過幾年的積澱，不但沒有消散，反而生根發芽了•••

可是她無法擺脫命運的捉弄，她還有個身份，天機府府主的女兒！

天府是生她養她育她的地方，在天府生活這麼多年，更何況還是府主的女兒，要說對天府沒有感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相反，她其實對天府有着非一般的感情，甚至還隱隱有着一種依賴，畢竟她除了在天雲宗待的那幾年，其他時候都是生活在天府的。

更重要的是，在一片有着她美好的童年。

天獄是封印鎮壓上古大魔的地方，同時也是天府明文規定的禁地，就算是本族人也不能踏足。而凌凡選擇在這種時候潛進天獄，目的難道還不明顯？

作爲天府府主的女兒和一個喜歡這片土地的人，她是絕對無法忍受這片土地遭到破壞的。凌凡要是救出了天獄鎮壓的上古魔頭，天府豈不是意味着要蒙受大難？

可是她喜歡凌凡，對，她就是喜歡凌凡！她沒有對凌凡說，但是她的心裏卻很明白，還有她其實早已不知不覺間用行動證明了她內心的感情。正因爲喜歡，所以她同樣絕對做不到目睹凌凡身死，哪怕這是一個妄圖解救天獄鎮壓的上古大魔的人！

兩人就這樣互相凝望着，誰也沒有說話，因爲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復雜，所以都一致的選擇沉默。

“萱兒•••對不起。”不過最後還是由凌凡打破了沉默，他再一次對林萱兒說出了這三個字。沒有半點敷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是真心誠意，三個字都是肺腑之言。當一切都真相大白，當他來天府的目的暴露出來後，他也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無聲勝有聲，有聲還似無聲？縱有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一聲對不起。

“這是第幾次對我說這三個字了？”林萱兒忽的自嘲一笑，“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來天府對我說的最多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吧•••”

“不管說的再多，我也要說，現在我無法補償什麼，所以我也只能用心不停的對你說這三個字，以獲得心裏的安穩。”

“既然知道你現在的行爲對不起我？爲什麼還要做？就算明知道會對不起我，也還是依然要做嗎？”林萱兒神情隱隱痛苦，似乎想要確定什麼，縱使不敢問，也依然選擇問了出來。

“對不起，萱兒。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件事是我必須要做的，僅此而已。”凌凡輕輕地說道。

“必須要做的嗎？•••”林萱兒不斷地呢喃着這句話，彷彿失了魂，“就算明知道這樣做會威脅到天府，就算明知道天府會因此蒙受災難，就算明知道我會痛苦，就算明知甚至連我可能都會因此身隕，也還是必須嗎？”

“是的，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因爲這不僅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責任，更是我發自內心想要完成的事！任何事也不能左右我去做這件事。”凌凡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沒做任何猶豫，救伏魔，是他必須做的事情！不會因爲任何事而影響他完成這件事的決心！但毫不清楚其中緣由的林萱兒聽到凌凡的話，卻無疑像是判了死刑，整個人幾欲崩潰。

“但是一碼歸一碼，一事了一事。我要做的只是我必須要做的事，可是我絕對沒有想要破壞天府的意思，就算我救出那人後，那人想要毀滅天府，我也會傾盡我全力阻止，亦死不悔！”就當林萱兒快要絕望的時候，凌凡接着說出來的話，無疑又讓她看到了曙光。

而且凌凡說的也是實話，伏魔他必須救，不會因爲任何事而改變他的決心。不過救出伏魔後，他也就完成了他當初對伏魔的諾言，救出伏魔後，如果伏魔想要破壞天府，他同樣會拼盡全力阻止，僅僅是因爲林萱兒。

凌凡不知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開始在意林萱兒的感受了•••

“這樣啊•••也就是說，天獄你非進不可，必須的嗎？”林萱兒漸漸恢復了情緒，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輕問道。

“嗯。”凌凡點點頭，明確，沒有猶豫，也沒再多說什麼。

“我明白了。”林萱兒輕點臻首。

“萱丫頭，凌凡剛纔說的你都聽見了吧？你現在看清凌凡是什麼人，來天府的目的了吧？難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要袒護凌凡？”遠處的林無涯自從林萱兒出現後，就一直沒再說話，也沒有發動攻擊，只是在遠處靜靜的望着凌凡和林萱兒，有些話要當事人才能說得清，所以他這個外人，至少在凌凡和林萱兒之間，他只能算是外人。既然是外人，就只好保持沉默了。

見凌凡已把話說得很明白，所以林無涯這時也開口，打斷了二人之間的交談。

“凌凡有他的立場，身爲天府府主的女兒，我也同樣有我的立場。只要是想要破壞天府的人，不僅是整個天府的敵人，也同樣是我的敵人！”林萱兒並沒有急着明確表明自己態度，不過這句話卻是聽得林無涯不住的點頭，如果僅從這句話，的確不難猜出林萱兒的選擇。

但是林無涯卻高興的太早了點，林萱兒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緊皺起了眉頭。

“進入天獄，是凌凡必須要做的，我無法阻止；我的立場是，任何威脅到天府安危的人都是我的敵人，不過凌凡還並沒有威脅到天府的安危，還並未破壞天府。雖然想進入天獄，但是還並未完成，而且他的主觀意志，並不想破壞天府。我相信他說的話，所以只要他沒破壞天府，我就會依然跟他站在一邊！”林萱兒沉聲道，字字如電，沒有任何猶豫，縱使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縱使他清楚了凌凡的目標，但是他依然選擇相信凌凡方纔說的那番話。

凌凡說過他絕對不會毀滅天府，凌凡說過一碼歸一碼，完成了必須要做的事，就算天獄的上古大魔要破壞天府，他也會傾盡全力阻止。

她相信凌凡的話，這是林無涯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