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碧兒開始還十分有興致地給段卉介紹沿路認識的樹種，還摘了兩朵不知名的野花硬要和段卉一人一朵地戴起來。待走了一個多時辰溫度越發升高時，就熱地再沒了說笑的興致，直拿着一把雖不美觀卻十分實用的大蒲扇不住地揮舞着，還一個勁地喊熱啊熱啊的。

段卉也很不淑女地執着同樣款式的蒲扇一路輕搖着，只是比起毒辣的太陽，這點小扇扇出來的風顯然只是杯水車薪，就算她反覆催眠自己所謂心靜自然涼，可汗水還是直往肌膚外熱烘烘地蒸發。沒多久，她的裏外衣就被汗水粘成了一片，並且緊貼在脊背之上黏答答地極其難受，而且，因是騎馬，大腿兩側不免要貼着厚厚的馬鞍，汗水更是很難發散，只是她素來忍耐慣了，雖然感覺很不舒服，卻不願意拖累大家，堅持着不吐一句勞累，只偶爾在實在受不了到時候悄悄地動一動拉扯一下衣服。

麻碧兒見她熱的滿臉通紅，汗水更是就不曾停過，怕她身子吃不消，便跟她說要是不舒服就停下來休息一會。

“不用不用，我能行。”段卉毫不猶豫地搖頭。

畢竟在如今江州城的大小官道都在淳于戟掌控中的情況下，走這樣狹窄彎曲高高低低的山路纔是最安全的選擇，而且接下來還有好幾天的路程，如果一開始就走走停停地拖拉，後面只會更辛苦。何況，打從想要脫離段府的那一日起，她就早已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如今這一切都只不過時考驗她的毅力罷了。

不過，雖說段卉堅持不肯拖後腿，但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沈望還是做主歇了幾次。

好在如今是雨水充沛的季節，即便是在羣山之中，沒有河流也有小溪山澗，倒無需爲濯汗洗面而發愁，也能時不時就將毛巾潤溼覆在斗笠上稍稍地降低熱度。

太陽很快在單調的跋涉中升到了正空，陽光也變得更加滾燙。爲免引起中暑，衆人暫且停下腳步，選了一處濃密的樹蔭處休息並吃午飯。

只是如此酷熱的天氣，又趕了半天的路，大家都沒什麼胃口，只將就着用了點乾糧，段卉和麻碧兒便各自靠着樹幹打起盹來，沈望則在就近守候。等陽光最毒的時段一過，衆人又立刻抓緊時間出發。

兩個多時辰後，火紅的夕陽悄悄低藏進山坳，只餘下漫天的晚霞漂浮在天邊。

“今天就走到這裏吧！”又繞過了一座山峯，沈望擦了一把汗，指着不遠處一道山崗道。

段卉怕他是因爲自己才這麼早歇息

，忙道：“沈大哥，天還要好一會纔會黑，我們還是再走一回吧，而且我看今天晚上月亮一定會很明亮，就是趕夜路也不打緊的，我吃得消。”

“不是吃不吃得消的問題，”沈望笑道，“若是在平地大道上趕夜路自然無妨，但咱們走的是人跡稀少的小路，這一入夜，各種野獸都會出來覓食，我們人不多，容易成爲攻擊對象。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別趕夜路，待明日起早些就是了。”

雖說知道沈望主要是爲了自己，但既然這麼說，段卉也就沒再堅持。

待催馬上了山崗，發現林中樹木稀疏，其空地恰夠紮營，且旁邊就環繞着一條小溪流，溪邊芳草萋萋，十分繁茂，也不愁馬兒晚上沒有吃的。

停步後，麻碧兒照例只管卸行李，仍故意把段卉上下馬的責任交給沈望。

段卉畢竟還是頭一回騎這麼長時間的馬，口中不訴苦，卻不代表身子也能一樣堅強，只一俯身就覺得渾身痠痛無比，更要命的是，前一刻還好好的腿突然一下子就麻了，一落地就感覺鑽心似地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勾緊了沈望的脖子。

沈望幾乎立刻就擡手將她重新抱高，不讓她的腿碰到地面，並穩穩地走到一塊石頭前，纔將她小心地放下來，回頭對麻碧兒道：“碧兒，麻姑娘的腿麻了，你來幫她揉一揉，其它的我來就行。”

麻碧兒應了一聲，丟下手頭的活兒就跑了過來，一邊蹲下來替段卉捏腳一邊笑着安慰她：“姐姐，別擔心，頭一回騎馬都會這樣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被麻碧兒揉捏了一會後，段卉果然感覺好多了，麻碧兒便去幫沈望。待兩腿的麻疼悉數散去，雙腳也重新適應了土地，段卉也想上前幫忙。

麻碧兒趕緊攔住，嗔道：“妹妹，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現在傷還沒好，不能亂動，何況還曬了一天的太陽，快點好好歇着，這些事情我們來做就行了。”

沈望正打算將馬牽到溪邊去，聞言回頭笑笑：“是啊，麻姑娘，你坐着就好，不然你的碧兒姐姐可又要生氣了。”

“你們不也累了一天了嗎？尤其是沈大哥，還老是爲我牽馬，幾乎都沒休息過。”段卉反抓着麻碧兒的手不讓她推自己回去，“姐姐，重活不行，你就讓我做點輕活唄！”

“我說不行就不行，怎麼，你連姐姐的話都敢不聽了？”麻碧兒硬是將她扶回去，還故意板起臉。

見兩人都怎麼也不肯讓她動手，段卉只好無奈

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們忙碌，不由暗恨自己的身子太嬌氣。在段府的時候，因爲等級有別制度使然，她還能安然地享受着衆丫鬟婆子的服侍，可如今一個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個是她的結義姐姐，卻反而還要被他們照顧，這種滋味可真不大舒服。

沈望細心地察覺出她的情緒，一邊幹活一邊寬慰她：“麻姑娘，你可千萬別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我們是朋友，本來就該彼此照顧的。”

“是啊，妹妹，沈大哥是我的大哥，你是我的妹妹，就等於你也是沈大哥的妹妹，何況你都已經天天在叫沈大哥了，當哥哥姐姐的照顧妹妹那是天經地義，你就別心裏不自在了。”麻碧兒用乾草鋪好了牀墊又鋪上了席子，從蚊帳裏爬出過來摟了一下她，“不有句老話叫做風水輪流轉麼？說不定哪天就輪到我和沈大哥生病受傷……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不和你們客氣就是了。”段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口無遮擋地詛咒自己。她這輩子可是重病重傷都經歷過了，深知其中滋味，可不想讓她在乎的親人朋友也都經歷這些。

麻碧兒自知自己口無遮擋，衝她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待搭好帳篷，便拿起旁邊的包袱拉她：“妹妹，晚飯就讓沈大哥做，我們先去洗個澡，這大熱天的，快粘死我了。”

沈望笑着將罐子掛好，開始生火：“去吧，記得小心些。”

等兩人就着清涼的溪水淨完身洗完衣服回來，沈望已升起了篝火燒好了明日要喝的水，還用豆瓣醬和早上帶來的豆芽絲做了涼拌麪。說實話，麻碧兒雖然不擅長廚藝，可是沈望也沒有做菜的天賦，只是比麻碧兒稍好一些尚能入口而已，不過段卉自然不會計較這些。

晚飯後，麻碧兒負責洗碗唰鍋，沈望去沐浴，段卉則是一邊仰望着漫天如鑽的繁星一邊等頭髮幹些好睡覺。

這是她頭一次睡在僵硬的地上，儘管鋪了乾草，可地面難免還是有些凹凸不平，讓她很不習慣。可她畢竟有傷在身，且頭一回如此長時間的騎馬，如今清洗過後鬆懈下來，身子難免十分疲倦，不一會就沉入了深眠之中。

麻碧兒也是沾枕即睡，待沈望也披着溼漉漉的黑髮回來，衣架那頭蚊帳裏的兩個少女早就鼻息均勻了。

沈望悄悄地將自己的溼衣也晾了，又探了探風向，再點了一束驅蚊草在蚊帳的上風處，這才隨意地躺下了。

這一夜倒也睡的踏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