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身邊只是陪了一個朝雲，其餘丫鬟都屏聲禁氣地早退到了廊外，段卉嘆了口氣，十分好性子地道：“我不是來解釋什麼的，而是真心想要和大小姐和平相處的。不然我又何苦寧可自取其辱也要前來提醒大小姐呢？說白了，還不是因爲希望能趁此機會化解我們姐妹之間的恩怨？大小姐，我知道你向來不見待我，甚至恨不得巴不得我從未出現在這個世上過，可我們畢竟還是親姐妹，而且世事難料，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有需要互相幫襯的時候，又何苦明明是一家人卻非要變成仇人呢？”

見段美嬌眉毛一揚就要發怒，段卉不慌不忙地繼續道：“我且問大小姐一句，若是淳于將軍因爲今日之事，已經對大小姐心存芥蒂，認爲大小姐有失賢良淑德，將來大小姐過門之後，將軍可會全心全意地對待大小姐？而且不論何朝何代，婆媳之間的關係歷來都是最難相處的，倘若以後大小姐和婆婆不慎發生了口角，到時候大小姐可能保證將軍一定會站在大小姐這邊，而不是聽從大小姐的婆婆更多？就算將軍能看在夫妻情分上幫大小姐幾次，可若是大小姐的婆婆心裏不高興，硬要做主給將軍納上幾個妾室呢？大小姐又該如何自處？”

“他敢！”段美嬌色厲內荏地猛然一拍桌子，大喝而起，那覆了不知多少層粉又勻了極上好胭脂的面頰上雖不見絲毫蒼白，但其並不擅長掩飾的眼神卻泄露了心底的膽怯。

“大小姐雖是一郡之守的千金，身份尊貴，可淳于將軍卻是朝廷的赫赫功臣，堂堂的國家棟梁，孰輕孰重，大小姐不會連這一點都分不出吧？”

“你……”段美嬌氣急，指着段卉卻又無法反駁。

她真的很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一直被自己鄙夷的卑微婢生女所說的一切，可又覺得她的每句話都刺在了自己心上，讓人情不禁地感覺到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恐慌？甚至幾乎已經看到了將來淳于戟被一對妖嬈狐狸精圍着勾引卻獨獨將她冷落的可怕情景。

“大小姐應該知道，身爲一個女人，能得丈夫一生的疼惜憐愛才是最大的幸福，如若不然，縱然在別人眼中榮華尊貴，這背地裏的苦卻是要自己嚼的。何況，此等家事，就算是父親大人得知心疼，可嫁出去的女兒等於潑出去的水，他老人家也是不好干預的。”段卉十分淡定地道。

段美嬌雖是段府的嫡出大小姐，集萬

千寵愛於一身，刁蠻驕橫的彷彿不可一世，可身爲女人，過於任性本身就是最大的缺點，更何況，她的生母李氏不但已離世多年，就是在世的時候也因太過寵溺而未曾好好教導她人情世故。就像是溫室裏出來的花朵，往往反而最經不起外面的風浪，有時候，甚至只需多嚇唬嚇唬就能找到其弱點，更別說她既然情竇已開，淳于戟就是她最大的七寸。只要抓住了這七寸，任她有滿口毒牙也很難咬到自己，這也是她今日敢冒險來的最大依憑。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儘管心中有再多的不情願，段美嬌最終還是拉下了臉面，重重地咬了咬脣示弱地開口。

“首先，大小姐應該要先爭取父親和母親的原諒，尤其是母親那邊，必須得親自道歉，這樣才能解除禁足，並且重新獲得父親大人的支持。只有如此，接着纔有機會去找淳于將軍解釋。”段卉輕描淡寫地道，“到時候，大小姐只說今日之事全是下人唆使，令得大小姐誤會，這才一時衝動犯下了忤逆之罪。”

“什麼？讓我去求那個女人？”段美嬌忍不住大聲尖叫，“她厚顏無恥地佔了我孃的屋子，還要我去求她，做夢！”

“有句話大小姐可能不愛聽，但是，不管大小姐承認不承認，如今母親纔是段府真正的女主人。”段卉淡淡地點了一句，“將來大小姐出閣，一應準備也總要母親安排的。”

不等段卉說完，段美嬌就發起飆來，一把摔了新奉上來的茶盅。

“你什麼意思？她難道還敢剋扣我的嫁妝不成？那可都是我娘留給我的，誰也別想動。”說着，又恨恨地道，“好啊，我就知道那個賤人不安好心，現在居然敢打我嫁妝的主意了。”

“大小姐誤會了，我豈是這個意思？”段卉蹙眉道，“我只是提醒大小姐，母親總是我們的母親，我們應當多多尊重纔是。”

“呸！要我尊重她，下輩子都別想！”段美嬌冷笑道，“我現在算是知道你的目的了，你不就是想急着去當那個賤人的狗腿子，纔想方設法地來哄我要我出醜來的？”

“大小姐要是真這麼想，我就真的無話可說了，”段卉終於露出一絲慍色，起身道，“後院的事從來都是女人作主，如果大小姐根本不怕別人取笑堂堂一個將軍夫人卻連和孃家繼母的關係都處理不好，不怕將來有委屈時無人撐腰，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怕將來京城裏那些貴女貴婦明裏暗裏取笑閒話，不怕大好年華就獨守空房，眼瞧着一個又一個妾室坐大，那就儘管再說我居心不良吧？”

說着，舉步便走。

“你休得嚇我！”段美嬌也站起，倔強地喊道，“你敢說你突然莫名其妙地跑來說這麼說是完全只爲了我好，而不是故意想來報復我嗎？”

段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再回頭時已是一副再正經不過的肅然，爽快地承認道：“當然不是，我自然也有一點自己的私心。”

她這一承認，段美嬌的神情反而放鬆了一點，得意地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怕我會破壞你和那個上官的好事麼？”

段卉淡然道：“兒女親事，從來都是父母做主。說句難聽話，父親是英明之人，和上官家結親也是有深厚原因的，又豈會因爲大小姐的幾句話就放棄？我所爲的不過是以後的四全其美罷了！”

段美嬌冷笑：“你別忘了，段家還有個真正正經庶出的女兒。”

“可惜上官公子屬意的不是別人，而是我。”段卉淡淡一笑，“父親大人心中也很清楚，這門親事若是換了人，上官公子必定絕不願意。”

段美嬌又嫉又妒，吃味地道：“你就如此地有把握？”

段卉微笑不語。

段美嬌撇嘴：“你說的四全其美是什麼意思？”

段卉這才大大方方地道：“其一，自然是姐姐能順順利利地當上將軍夫人，和姐夫和和美美恩恩愛愛。其二，是上官家若同我們段家結親，以後自然會不遣餘力地幫助父親大人，助父親仕途更加通坦。其三，我也能有一份好姻緣。而其四，若是我們姐妹將來的夫婿能各爲文武，深得皇上的信任，俱是國家棟梁，將來縱然是在多是王公貴族的京城之中，又有幾人敢小瞧我們？”

段美嬌張了張嘴，欲待訓斥段卉誰給她權利亂叫姐姐妹妹的，可又覺得她這四全其美不但該死的有道理，而且還真的極爲動人，一時間，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地思考起來。

段卉見她終於徹底動心，趁機又拋出了一個臺階：“若是姐姐拉不下臉向母親請罪，妹妹可以代勞，母親一貫寬容大量，肯定會原諒姐姐的。而且，父親一向最是疼你，知道你已後悔，且也是被下人矇騙，必定會開恩饒了姐姐這一回。這樣一來，若是姐夫見到姐姐和母親不和之事全是謠言，自然也就不會再往心裏去了。到時候，姐姐再設法多多取悅姐夫，又何愁一樁美滿姻緣不成？”

想到淳于戟將不會用那種冷漠指責的眼神看她，段美嬌的眼中不由又重新飛出來神采，卻不知道在未婚夫的眼中，自己的形象早已無法挽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