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兩人單獨相處的約會之中被段芷這麼橫插一竿，氣氛自然再也無法和先前一般和諧。

不過，此刻園林之中雖然看似已經清場地沒幾個人，但段卉知道以段瑾的性格，他必定會留個人在暗中觀察，好隨時地將情況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而今芷兒的到來便自然會有人稟告他，至於他的態度，便可從這接下來的吩咐之中瞧出了。畢竟這事也急不了，且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在上官承睿沒有對自己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同時也沒有表現出對芷兒的反感之前，段瑾多半會順水推舟地分別安排她們姐妹和上官承睿獨處，而後再從中分辨出哪個更適合聯姻。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也再讓芷兒一次吧！說句真心話，縱然人家不念着姐妹之情，可芷兒和阮姨畢竟也是她在這個時代的親人，如果可以，她不願因爲一個男人就將這份親情毀於一旦。

這樣想着，除了被問及之時回答幾句外，段卉始終沒有主動挑起話題，但當上官承睿向她側目的時候，她卻始終沒有忘記報以恬靜嫺雅的笑容，以自己的方式來進行另一種無聲的交流。上官承睿見段芷來了她就不說話，原本以爲她心中有所怨懟，可每次看到的都是清澈明朗的眸子，微微有些煩躁的心慢慢地也隨之平靜下來。

看到上官承睿起初還聽得仔細，後來卻時常不自主地就衝段卉微笑，費盡口舌卻反而一直沒得到期待中的熱情迴應，段芷心中氣結，雙手手指也不覺糾結起來，忽然間很有一種抓個人使勁擰一下的衝動。

所幸這樣籠着微妙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用膳時間就到了，而前來親自迎接上官承睿的人正是淳于戟。見到姐妹倆一左一右地擁着上官承睿，淳于戟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線，隨即就談笑自如地問好。

因淳于戟笑言說昨日未曾盡興，今日中午一定要和上官承睿好好喝一場，姐妹倆不便奉陪，段卉便行禮告退，段芷雖百般不願，但也還是跟着一起了。

他們倆一離開，趁着段芷猶在掂足遙望上官承睿的背影，段卉抓緊機會修復姐妹之情，微笑着喚道：“芷兒，阮姨說你昨晚做了噩

夢一夜不曾休息好，現在還好吧？有沒有讓大夫來看看？”

段芷僵硬了一下，咬住了脣，頓了頓之後才寒着臉轉身面對着她，開口就責問道：“你爲什麼要奪人所愛？”

段卉一怔，沒想到她會如此開門見山，卻只能陪笑裝糊塗：“芷兒，你在說什麼呀？”

段芷的眼眶立刻紅了起來：“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在天雲寺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喜歡上官公子，人也是我先看見才找到的，你爲什麼一見面就故意勾引他？”

“我沒勾引他。”段卉心中一痛。勾引？幾曾何時，她的三妹妹竟然也學會了段大小姐的腔調？

“還說沒勾引？沒勾引你爲什麼要跳舞？你先是姍姍來遲，又用那樣的方式出場，不就是故意想吸引他的注意麼？我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有這樣的心機，竟然……”段芷更加委屈地指責道，“竟然一聲招呼都不提前跟我打，你明知道比起跳舞我根本就不如你！”

段卉嘆了口氣：“芷兒，你真的誤會了。昨晚並非我自作主張，而是父親大人說以上官公子這樣的家世家風，恐怕送什麼世俗之禮都不合適，所以才讓我以舞相謝以表我們段家誠心的。”

見她擡出段瑾，段芷衝動地口不擇言：“爹讓你跳你就跳，難道你就不會裝病麼？”

段卉看着她，眼底有抹受傷：“芷兒，你這是讓我去欺騙父親麼？”

“那是兩回事，要想報答上官公子，有的是辦法，難道非要你這樣賣弄色相地去取悅人家嗎？再說不能送世俗之禮，難道就不能送些高雅的文物麼？”

段卉抿了一下脣，目光直視着她：“芷兒，你真覺得二姐這是在賣弄色相嗎？”

段芷語塞了一下，臉色漲的更紅，卻還是嘴硬道：“不管是不是，在外客面前跳舞總不是正經的大家小姐所應有的德行。”

這話頓時像針一樣地刺進段卉的心裏。是啊，唱歌跳舞本來就不是大家閨秀所應該學的技藝！可是，誰叫她纔是那個自小就被當做棋子培養的，而她雖然排行第三，卻也是段瑾的正經女兒，省不得將來送給人當玩物的？

一瞬間，段卉很有一種衝動想要譏諷地反駁一句“你別忘了那些歌舞都是你的好父親逼我學而不是我自願的”，但長久以來練就的理智還是壓住了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深深怨懟，最終只是強迫自己沉默了一小會，才淡淡地道：“只不過是一支舞而已。”

話一說出口，其實段芷自己也覺得有些後悔，可見段卉壓根兒就沒被她激怒似的，反而還要前所未有的冷淡態度對待自己，那僅有的一點後悔又變成了更強烈的嫉妒，強辯道：“總之，你這樣就是……不該！”總算她還有點理智，明白若是用“淫蕩”兩個字太傷感情，硬生生地改成了“不該”。

段芷澀澀一笑：“不管該是不該，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芷兒，難道你我之間的姐妹之情就抵不上一支舞麼？”

段芷低喊道：“根本就不是一支舞的問題，而是……你明知道我口中雖然從未明說，可是從第一次相見起，我心裏就……”

她哀哀地望着段卉，“二姐，我知道你從小就疼我護我，我也但凡有什麼好的都不忘和你分享，你就不能念在我們的姐妹之情上，這一次就讓讓我麼？”

聽她帶着傷心帶着委屈軟軟地叫着自己二姐，而不再是一口一個硬邦邦的你呀你，段卉不由地猶豫了。

“小姐！”

自上官承睿離開之後，海鷗和青花就走進了她們倆，雖然隔着假山翠竹，卻也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又正好在下風口，因此她們的話從頭到尾都聽的清清楚楚，此刻眼見段卉好像要一時心軟，怕她衝動之下許下後悔終生的承諾，顧不得許多，忙假裝沒聽見地揚聲喊了一句，同時笑着走了上來，“該回去用午膳了，不然若是冷了味道可就差了，吃完了等會還要喝藥呢！”

又若無其事地衝段芷笑道，“三小姐，今兒是不是還像往常一樣，讓人將您的份例一起送到繡樓一塊兒用啊？”

段芷緊抿着脣，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甩袖道：“我又不是沒地兒吃，幹嘛要天天去厚顏叨擾別人！”

說着，帶着一股氣兒扭身就走，曉蘭忙匆匆地對段卉屈了屈膝，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