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那個喝彩的聲音首先發自上官承睿，氣息未勻的段卉這才含笑擡頭起身，分開碧荷蓮步輕移地走下平臺，柔柔地對衆人行禮，又特別地朝上官承睿再欠身萬福：“上次多承上官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只能以一曲清舞以表萬分之一，望公子莫要嫌棄！”
上官承睿深深地注視着她清麗的眉眼，長長地嘆了口氣：“此舞之清之奇之雅之妙，承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堪稱天下第一舞，尤其最後的愛蓮詞更是如畫龍點睛，二小姐這般多才多藝，卻還如此謙遜，卻教其他人如何自處？”
天雲寺初見，他雖曾訝於她的脫俗，卻以爲那不過是個表面，不信像段瑾這樣的僞君子能養出怎樣出色的女兒。後來遊覽壁畫，她的低調安靜又令他有些意外，而今，更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子的確有着一份尋常千金甚至金枝玉葉都不大可能有的內涵。
一時間，他真的爲自己原先的想法猶豫了，這樣出塵美好的一個女子……真的好讓他茫然啊！
“哈哈哈……”聽到這樣似怨卻讚的高度褒揚，又見上官承睿的神色仿若終於意動，段瑾不由樂得心花怒放，大笑着朗聲道，“卉兒，上官公子如此讚譽，你還不趕緊爲上官公子斟酒致謝！”
對於這個自小當棋子培養的女兒的表現，他確實也是十分的滿意。
“是！”段卉微微含笑，走到上官承睿案前，輕輕地跪坐下來，伸出春蔥般的雙手爲他持壺斟酒，高舉齊眉。這是個前世史上沒有的朝代，自然也就沒有周敦頤的愛蓮說，如今她借鑑了過來稍加刪改，爲了自己的未來，也就只有厚顏承認是原創了。
上官承睿鄭重接過，酒盅小巧，不免輕觸到段卉那光潔的幾不見紋理的纖指，兩人俱是輕震，不約而同地迴避開彼此視線。
段卉輕顫了下睫毛，赦然低垂，也爲自己倒了一杯，再擡起水眸，柔美清婉地敬道，“多謝公子誇獎，請滿飲此杯！”
“在下也敬小姐！”上官承睿也高舉了一下，和她虛撞了一下，一飲而盡，再望着身旁這個婉約如蓮的女子時，任誰都感覺的出他們中間已經有了極微妙的變化。
段瑾是隻老狐狸，面對這種情景自然知道過猶不及，若即若離地效果才更好，因而立刻點到爲止地出
聲，朗笑着插了進來，將待客的主要職責攔了過去，讓段卉在段芷旁邊入座。
“二姐，我從來不知道，二姐還會跳這樣的舞呢！”段卉才帶着薄薄的酒暈優雅地跪坐下來，段芷就笑望了過來，看似一如平常般親暱撒嬌，眼底卻第一次沒有笑意，反倒還有一絲冷漠。
段卉沉默了一秒，回了個真誠的笑容給她：“其實我也是先前回去時無意中看見那一池蓮花，這纔有感而發的。”
“偶然的有感而發還能如此完美，更是足見二妹妹之才華了。”淳于戟忽然笑着接了一句，卻在段卉瞟過去之前轉向上官承睿，“上官賢弟，你說可是？”
“小弟也深有同感！”上官承睿也微笑道。
“我提議，爲了二妹妹這一支傾城之舞，大家乾一杯！”淳于戟舉杯朗笑道，竟然站了起來。遊目間，卻不動聲色地將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尤其是段芷的。
他這一倡議，除了段瑾，旁人自然也不好再坐着，紛紛起身，在段卉的謙虛聲中滿飲此杯。
美酒流瀉間，又一撥佳餚一道道地呈了上來，香飄四溢地在談笑風生中將這雨夜中的宴席推向更高的氣氛。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之後，儘管段卉有心和緩恢復和段芷之間的關係，但段芷卻再也沒有正眼瞧她一眼，所有的笑容也都是面對上官承睿時纔會真心綻放。
有失必有得！
段卉輕抿了一口美酒，想要安慰自己，卻覺得那甘醇之中彷彿帶了無限的澀意。
畢竟兩年多的感情，畢竟曾經那般親密的如同真正的親姐妹，只是命運無常，竟然安排出如此戲劇狗血的情節，她身爲局中人、手中棋，自保已經不易，又能奈何呢？
……
一覺醒來，身疲筋硬，天色已經大亮。懶懶睜眼，正看到一隻頑皮的鳥兒跳到窗臺之上，低頭尋啄。毛茸茸的身子一擺一擺的，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的可愛。
陽光！段卉猛然坐起，面色一沉。
因怕有朝一日會稀裏糊塗地被人灌醉，這兩年來她一直暗中鍛鍊着酒量，因此除了海鷗和自己，無人知道她其實並不易嘴，昨晚因要保持嫺靜的氣質，更是不曾多飲，怎麼會突然一覺睡醒竟然太陽都出來了？
這
兩年多來，縱然是及笄那晚發生那麼多事，次日她都不曾誤了請安，今日卻……
心中又驚又駭，段卉立刻揚聲喊道：“海鷗！”
先跑進來的卻是青花，見她醒了，喜笑顏開地過來攙扶，口中唧唧咋咋地道：“小姐，你醒啦？頭還疼不疼？可有哪裏不舒服，老爺派了大夫過來，海鷗姐姐正在樓下陪候着呢！”
段卉藉着她的攙扶坐起來，卻覺得身子有種說不出的僵硬，也沒心情理會青花的問話，只道：“怎麼沒有喚我？”
青花心疼地回道：“一早就喚了，可是小姐睡的很沉，應都沒有應一聲。奴婢們心想小姐昨兒才受了驚，回來又費力勞神還喝了酒，擔心小姐撐不住，就派人告訴了夫人，夫人就立刻讓人請來了大夫，說是怕上次蛇毒未淨，損了小姐的身子。”
居然應都沒應一聲，這絕對不是她的習慣！看來之所以這樣多半是某個無恥之徒又半夜來訪使了什麼手段將她魘住了。
段卉壓着憤怒，卻不能當着青花的面發作，只能儘量平淡地道：“你先拿水來伺候我梳洗一下，再請大夫上來。”
等青花離開，她立刻檢查了一下衣服，發現昨晚才換上的綢緞內衣並無特別凌亂的皺褶，身子除了僵硬些，雙腿和私密處也不曾感到有何異樣。再下牀仔細地照了照鏡子，也沒有發現什麼不該有的痕印，想到若真發現什麼海鷗也應該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心裏的鬱氣這才微微鬆了一點。
只是想起淳于戟，心裏又不禁添了幾分恨意，少不得又詛咒了幾遍。
她真該扎個小人兒，每天往那傢伙身上紮上幾針，就算這種巫蠱之術根本不靈，也能泄泄心頭之氣！段芷還說最好段美嬌和他的親事不成，依她看來，最好段美嬌能纏他一輩子，讓他一輩子都不得不和一個自己厭惡的女人生活。
想到段芷，煩惱又浮上心來，從今往後，段芷多半是不會往她這裏跑了。不過，無論如何，她今兒也要去見一見她，解釋一下昨晚都是段瑾安排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不想失去這個妹妹。畢竟她在這個世上的親人本就寥寥無幾，而且，若失去了段芷，必定也會失去阮姨的幫助，從而很可能會令得唐氏也跟着生厭，所以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彌補挽救纔是。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