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婆的安置很容易，畢竟前些天段瑾賜下一棟獨立繡樓的時候，雖然增添了幾個丫環婆子，卻是遠不能和段美嬌房裏一大羣一二三等丫環嬤嬤相比，因此空房和空差事多的很。段卉便安排她單獨住一間，主要工作就是灑掃繡樓前的庭院，既輕鬆又清閒。

“說起來，這個孫婆婆確實需要有人教她一些規矩。”看着青花帶孫婆婆下樓，海鷗忍不住有些怨懟，“小姐這樣幫她，她卻連一個頭都沒磕，就算是鄉下人，也沒有這樣不知感恩的。”

段卉笑道：“她不是已經道過謝了嗎？這就行了，何況我也不喜歡人家動不動就磕頭，尤其對方還是個病弱的老婆婆，咱們就別和她計較了。”

話雖這樣說，心裏卻掠過一絲怪異。據她所知，在這個存在着分明階級差異的封建社會中，作爲被統治階級的平民百姓甚至是下屬，通常都會對官家和主子存在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所以像前世電視上所演的一樣，常常會看到老百姓或者下人動不動就磕頭。而這個孫婆婆，卻是從一開始，就頂多只是欠身行禮，縱然臉上帶着再惶恐害怕的神色，可總感覺骨子裏彷彿還有那麼一絲不卑不亢，說起來還確實有些特別。

呵呵……她這是在想什麼呢？不過是個孤苦無依的病弱老婦人，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段卉搖了搖頭，爲自己奇異的想法笑了笑，隨即甩開了這個念頭，對海鷗道：“好幾天沒鍛鍊了，我稍稍舒動一下筋骨，你別讓人來打擾我。”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的意義相信沒人比她體驗更深，這也是雖然段瑾命她學舞的目的很齷齪，可她依然學的十分認真的最主要原因，畢竟學舞也是鍛鍊的一種。不過，從放鬆心情方面而言，安靜的瑜伽卻是更好的選擇，事實上若不是有這樣好的紓解方式能令她保持冷靜的頭腦和穩定的情緒，這兩年她還真不一定能熬得過來。

“明白，我就說小姐正在小憩。”作爲她的心腹，海鷗自然十分心領神會，當下就取出她常用的地毯鋪上，又將段瑾新賜的青花牡丹鸚鵡香爐點上，這才悄然離開。

在

心靈的洗滌和機體的顫抖中，小半個時辰悄然而過，段卉拭去薄汗，收起地毯，改而在榻上以仰臥式來結束這場身心的鍛鍊，繼續放緩呼吸，以使身心達到最後和最佳的潔淨安寧的狀態。

一刻後，她睜開眼睛，自覺精神狀態好了許多，這才起身來到案前，磨墨提筆，用簡體字的寫法在紙上落下上官承睿、段瑾、段芷以及自己的名字，然後望着上頭的名字細細地思量起來。

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她原本以爲隨着上官承睿的不辭而別，自己和段芷的這場愛情戰爭也就會消弭起未始的無形之中，卻沒想到上官承睿竟然會是上官文石的兒子。這樣一來，事情就不可避免地變得複雜了，因爲上官承睿雖然走了，但他既然是上官文石的兒子，以段瑾的作風，就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將他追回。並且，可想而知的，在追回之後，段瑾更是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促成兩家的聯姻，以達到將上官文石拉到自己陣營的目的。

所以，若是上官承睿已然走遠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步也就罷了，若是被找到了，不管是以什麼方式締結，這場聯姻恐怕都是在所難免，區別只在於到時候聯姻的人是段芷還是自己。

段卉提筆將上官承睿和段瑾的名字圈在一個圈中，然後望着自己和段芷的名字閉了閉眼，提筆寫下“軟、硬”兩字，又在“軟”上斜劃出兩條線。

若論正經的聯姻，正經庶出的段芷自然比婢生的自己更加適合也更有資格，可是以段瑾的謹慎和精明，他必定會兩手準備，以便給上官承睿提供更多的選擇，畢竟比起通過下三濫的手段才能迫使上官家不得不和他們一黨合作私底下卻怨懟深深隱患重重而言，讓上官承睿心甘情願地娶自己女兒纔是真正長遠可靠的上上策。

到時候，假如上官承睿選擇的是芷兒，她自然不能卑鄙地去破壞妹妹的幸福，並且還將真誠的祝福她。而假如上官承睿選擇的是自己……雖然她不知道屆時嫁入上官家後會是一種怎樣的生活，但至少從上官承睿目前表現出來的人品來看，這場聯姻將無疑爲她提供了一個幸福的可能。

然而，倘若上官承睿被百般

遊說後還是堅決不願娶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執意要和太后一黨劃清界限幫其父保持中立，那她就得爲自己的將來好好地考慮了。因爲如此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段瑾那個僞君子是絕對不會允許到嘴的肥肉白白飛走的，必定會軟的不成就索性來硬的，十有八-九都會強迫自己去施展美人計玩仙人跳。到時候，不管生米是否已煮成熟飯，耿直公正的尚書大人礙於聲名，也都只能將自己接進門，而只要自己進了上官家，不管實際上上官父子實際上是如何厭惡自己，如何半點同流合污的心思都沒有，當今皇上和羣臣都還是會自然而然地將上官家劃爲太后一派。

這是好聰明的算計，不愧是超級僞君子！

段卉冷笑了一聲，譏諷地先將自己的名字和上官承睿的名字圈在一起，然後在自己的名字上重重地一點，那個“卉”字頓時面目全非。可想而知，若是果真如此，自己的人生也就將如這一團亂墨再也清明之日了。

但是，難道她就只能任由事情這樣發生麼？當然不！段卉用力一揮，將段瑾的名字一剖兩半。

所謂你不仁我不義，既然那個僞君子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女兒，她當然也不會將他當成真正的父親，更不可能傻傻地軟弱的任由人家搓圓捏扁。假如屆時真到逼她去色誘上官承睿……呵呵……她一會“不辱使命”，讓他好好地嚐嚐“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而且若能籌謀得當，或許不但可報上官承睿的救命之恩，反而還能順勢藉着那一齣戲真正地脫離段家。

比起眼下的困境，她倒還真希望去冒一次險，望着“上官承睿”四個字，想起那個俊美靦腆的少年君子那一雙溫和靦腆的星眸，段卉的心頭不禁首次升起了一絲期盼，

海鷗一上來，便見段卉微笑的樣子，雖不知道她心裏想着什麼，卻也爲她能有份愉悅的心情而高興：“小姐，阮姨娘和三小姐來了，還親自送來了好豐盛的午膳，說要給小姐好好補補。”

“好，我就下去。”段卉伸手將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之中，想了想又謹慎地將紙重新拾出展開，將所有的字都畫的難以分辨才復棄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