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快,回時更快,感覺上好像才發了一小會呆,這兩夜的時光就已飛馳而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雄偉高大的城門,和隱藏在無數房舍之中那深深的候門庭院。
車過街市,段卉留戀地張望着所能見的一切,直至駛進府中,再不可見。
換成竹轎時,段卉低聲吩咐:“海鷗,你先回去,青花,你領着孫婆婆。”
回來的路上,段芷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段卉特意逗了她好幾次都只是敷衍地扯扯嘴角,沒有半點興趣,此刻卻突然開口:“二姐,爲什麼不讓母親看看海鷗的臉?”
前方的肖姨娘本已坐上了竹轎,聞言不覺地扶着竹竿回頭望了一眼。
“只是些許小事,就不用麻煩母親了。”段卉溫婉地道,神色不見半絲異常。
“她不問青紅皁白……”
“芷兒!”段卉微微揚聲,喝止了段芷,目光沉穩地盯住她,“有什麼事等拜見完父親母親再說。”
段芷咬了咬脣,一甩帕子,賭氣地先上了竹轎,好像反倒是段卉惹了她一般。
段卉不再言語,只是默然地跟在她後面,並未因此就同她置氣。
在這座郡守府中,莫說她這個婢生女,就連段芷這個名正言順的庶女也沒有幾兩份量,何況區區一個丫頭?即便唐氏看見了海鷗臉上的傷痕,知道段美嬌怎樣逞兇又能如何?難道還能爲一個丫頭去懲治段大小姐不成?至於段芷,且不提並未打着,就是打着了,唐氏也必定會息事寧人,絕不可能爲了她和段美嬌翻臉,更不用說段瑾肯定更加護着他那個寶貝女兒了。
與其自取其辱,還不如繼續示弱,反而可能博得唐氏的同情和愧疚,改而用別的方法補償點什麼。這個道理,段芷不可能不明白,只是今天她昨兒受了辱加上上官公子不辭而別給了她很大打擊,這才一時情緒鬱結一時想不開而已。
“給二小姐三小姐肖姨娘請安!”一落轎,唐氏身邊的二等丫鬟春雪就迎了上來,笑道,“老爺和夫人正在花廳等候呢!”
段瑾沒去衙
門?段卉心中微疑,面上卻未說什麼,由着肖姨娘和春雪寒暄,自個兒一如平常般只是平易近人地點頭示意。
進了門,只見段瑾和一衆妻妾都在。等她們一請完安,段瑾就開口直問上官公子爲何沒和她們一起回來。
肖姨娘忙上前,舌綻春花地先說了一通自己是如何誠心誠意邀請上官公子,如何做足了禮數,而後又明裏暗裏着重強調了上官公子的性子是如何古怪,居然還突然不辭而別,追之不及,最後才戰戰兢兢地爲自己辦事不力請罪。
意外的,段瑾聽完卻沒有發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又細細地問了一番那上官公子的年紀相貌舉止談吐,以及何時來到江州郡所爲何來等等,而後卻是自言自語地道:“如此看來,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他?難道段瑾知道那位上官公子的來歷?兩姐妹心中俱是詫異,段卉還忍得住,段芷卻忍不住發問,眼含期待:“爹,您知道上官公子的來歷麼?”
段瑾捋須一笑,招過管家段順成,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前去城中大小客棧打聽,若是發現了上官公子的蹤影,且莫驚擾,更不許無禮,只讓人盯住再悄然回報就是。”
管家領命而去。
唐氏笑道:“老爺,那位神祕的上官公子到底是何方人士啊,竟讓老爺您都如此鄭重,妾室都好奇起來了。”
段瑾端茶呡了一口,掃了一眼一衆奴僕丫鬟。唐氏立刻道:“你們先下去。”
“是。”屋內的丫鬟頓時退得乾乾淨淨。
段瑾才道:“你們可知道戶部尚書的姓氏?”
唐氏只略略思索了一下,便道:“妾身記得戶部尚書也正是複姓上官,膝下只有一子,而今年方十八,啊……難道,這位上官公子和戶部尚書竟是有什麼關係不成?”
當初她以一介小家碧玉之身得嫁一郡之守,爲了保住段夫人之位,更能配得上這個尊榮,甚至以後還能在各方面輔助夫婿,保持一世恩寵,除了在各方面不懈努力外,更沒少在那些盤根錯綜的官場關係上下苦
功。
段瑾笑容難掩:“夫人聰慧,倘若老夫不曾料錯,這位上官公子應當正是上官尚書之子上官承睿。”
此言一出,一衆女眷面上不由都是又驚又喜,段卉心中更是震驚,同時也立時明白段瑾爲何會如此重視這位上官公子了。
這兩年,她雖然深居內院沒有法子直接和外界接觸,但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不論是將來爲了政治聯姻需要,還是被當做棋子,多少總需要知道一點天下局勢。加上早萌生逃意,更不許自己做個睜眼瞎,對時事變化一無所知,畢竟這可不是民主太平的盛世,天下隨時都會因朝廷的格局改變而發生動亂,若沒有一個理智的籌謀,縱然逃脫也很難覓的一個安寧之所,免受戰禍波及。
因此,平時除了翻閱藏書,她更是時常不經意地從那些授藝老師處不着痕跡地打探各種消息,她早就大略地瞭解了這個歷史上沒有任何言傳的“華國”的基本情況。
後來,唐氏進門,她和阮姨娘暗中當參謀,就獲得了更多的諮詢,也得知了更多普通人所不知的隱祕。比如,雖然當今皇上和太后母慈子孝,但卻並非太后親生,而是先帝的第一位皇后所出,當今太后纔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自己另有一個十歲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淮陽王。當今皇上自小體弱,繼位後更是每況愈下,加上尚未有子嗣,朝中已有不少官員早已暗中傾向太后一黨,只待皇帝歸天便順理成章地扶持淮陽王登基,其中便有她這個僞君子生父段瑾。
當然,人心各異,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效忠皇帝或者保持中立的人也並不少,戶部尚書上官文石就是中立派的代表。
據她所知,這位戶部尚書做事一絲不苟,相當公正,不論在朝中還是民間,都有相當威望,只是脾氣甚倔,幾乎是油鹽不進,太后一黨暗中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卻都不曾打動他。現在,他唯一的公子上官承睿竟然來到了江州郡,對於段瑾來說,自然是個天大的機會。倘若能通過收攏上官承睿而將上官文石拉到自己一派,那絕對是大功一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