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肖姨娘，段芷立刻從段卉懷中掙了開來，坐直了身。

“肖姨娘來了？”段卉略動了動，吩咐道，“海鷗，快給肖姨娘上茶。”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肖姨娘走上來仔細地打量段卉的氣色，見她精神尚可，又關切地問了幾句，這才唸了聲佛號，“二小姐，今兒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告訴過老爺和夫人了，老爺和夫人聽說後都很擔心，後來知道幸虧上官公子救治及時，又有三窮大師親自坐鎮，不會有大礙，這才放了心。只是城裏的大夫鮮少有能和三窮大師相比的，爲了以免殘毒反覆，讓二小姐今兒就在這裏再住一晚，等明兒身子好些了再讓三窮大師看看，若是着實已經無妨能回家休養了再回也不遲。”

“多謝姨娘，爲了卉兒的事，實在是勞煩姨娘，讓姨娘費心了！”聽說自己竟然還能在寺裏再住一晚，無需馬上回那深府囚牢，段卉頓時止不住有點激動，忙定了定神，壓下心頭的雀躍，坐直了想要欠身行禮。

肖姨娘忙親自過來按住她的肩：“二小姐快莫這麼客氣了，說起來這事我也有責任，倘若當時我沒有偷懶兒陪着二小姐，興許二小姐就不會去茶林，也不會被毒蛇咬了。”

“姨娘切莫如此說，這怎麼能怪姨娘呢？都是我自己運氣不好，誰也想不到園子裏會有毒蛇的。”段卉柔柔地道，“對了，那毒蛇可抓住了？要是再不小心咬了人就不好了。”

肖姨娘皺眉道：“方丈大師已經派人去四處尋找了，可卻連毒蛇的影子都沒見到，只說些什麼天雲山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毒蛇，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突然冒出來之類的推託話。不過爲防萬一，已經在寺廟裏外都灑了硫磺，不會讓那毒蛇再跑進來，我也囑咐大家都加倍兒小心，一看見那毒蛇立刻亂棍兒打死，絕不讓它再有機會害人。另外，我還向三窮大師求了一些防蟲蛇的藥材，剛讓人做成香囊。”

說着，取過丫鬟端上來的香囊，給了段卉和段芷一人一隻，這才接過海鷗奉上來的茶坐在一旁。

段卉謝過，想起之前的問題，柳眉微蹙，問道：“姨娘，方纔我聽海鷗說救我的是一位上官公子，還因我的緣故也中了毒昏迷了，不知此刻他如何了？”

“二小姐放心吧，上官公子比二小姐早醒了兩刻，人雖還有些虛弱，但已經無妨了。唉，今

兒這事可真的是好險又好巧，幸虧三窮大師請小姐到園子裏喝茶是臨時起意，未曾清園，二小姐被毒蛇咬中時，上官公子又正好就在另一邊散步，見到了那毒蛇遊過，又恰好博聞強識地認得出那毒蛇的來歷，這才應對及時……這要是有個萬一……唔，我現在想想都還後怕。”肖姨娘捏着手帕捂住了胸口，一臉花容失色的模樣。

“是啊，多虧了上官公子。”想起先前的驚險，段芷的眼中也浮上了一些餘驚，不禁拉着段卉的手道，“二姐，我們可要好好感謝人家。”

“三小姐說的是，上官公子救了二小姐，便是我們段府的恩人，自然應該重重酬謝！方纔我就是奉了老爺夫人之命，特地前去探望上官公子的。老爺還說了，等明兒，若是小姐和上官公子都安好了，還要請上官公子一併回去做客，鄭重感謝呢！還有三窮大師那邊，我也代二小姐謝過了，再捐了一百兩香火錢。”肖姨娘笑道，看起來早已把事情處理的玲瓏圓滿。

“爹要請上官公子回府做客？”聽到這一句，段芷的眼睛裏一下子迸出了異樣的神采。

“是啊，老爺親口說的。”肖姨娘嘴角含笑，快速瞟了一眼段芷，隨即遺憾地微斂笑容，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上官公子卻不肯答應。”

段芷面色頓時有些失色：“爲什麼？上官公子爲什麼不肯答應？”

她口氣這樣急迫，衆人不免都向她多看了一眼，段芷這才自覺，可話已出口，無法收回，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地垂下頭去裝鴕鳥。

段卉心裏略澀，卻不忍見她窘迫，便也流露出詫異的神色，道：“是啊，姨娘，上官公子爲何不答應？”

肖姨娘快速地瞟了一眼段芷，道：“上官公子說，今日之事，雖說是人命關天這才情非得已，可終究仍是孟浪地冒犯了二小姐，難免有損段府名譽，老爺和小姐不予追究已是寬容，他又豈敢再厚顏居功。”

說着，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一下段卉的腳踝。

段卉微微一怔，馬上條件反射般地想到自己的腳踝曾被陌生男人吸吮過，按理此時應該表現的赦然纔是，雖說以現代人的目光來看那純屬救人的行爲其實很單純，但還是故作不知所措地垂了頭，放低了聲音做十分羞澀狀：“那……姨娘又是怎麼說的？”

“上官公子施恩不圖

報，那是人家品性高潔，咱們自然不能就真的厚着臉皮就這樣算了，不然若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段府恩怨不分，到時候，老爺肯定頭一個不饒我。”肖姨娘抿嘴笑道，一雙杏眼兒十分靈活地在段卉和段芷臉上同時瞄來瞄去，“所以，我自然是百勸千勸，費盡脣舌也務必要請得上官公子同意的。”

“這麼說，上官公子還是同意了？”段卉仍是垂着頭，恰到其分地舒口氣，卻又不露出半絲多餘的喜色。

這個肖姨娘還真會賣關子，看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人家年少英俊，想要探探自己和芷兒是否動了什麼女兒家的心思。可惜芷兒的心事雖容易寫在臉上，她段卉這兩年卻是早已幾乎將察言觀色和演戲當成了本能。

“雖說沒有正式同意，可聽說若是他不去府裏做客，我等回去必定會受老爺責任，便答應好好考慮。府裏已專門派了輛車子來接，待我明兒個早上再去誠心地邀請一次，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上官公子總不會再客氣的。”肖姨娘輕笑着，裏頭卻有一絲不以爲然。

這倒也是，天高皇帝遠，這江州郡段瑾就是老大，誰能不給他面子呢？

段卉壓下嘴角的那縷譏諷，擡眸時已面帶自責，輕聲細語地道：“幸好有姨娘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都是我不好，我給家裏添麻煩了。”

“二小姐這話說到哪裏去了？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此次二小姐能化險爲夷就是一大幸事了，夫人還專門囑咐我要給佛祖好好地再上一炷香感謝佛祖保佑呢？再說了，老爺平素就最愛結交君子，我瞧這位上官公子雖然自謙不過是普通平民，可不論相貌還是談吐都十分不凡，說不準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一定會很投老爺的緣。你呀，快別多想了。”

段卉不接話，只是咬着嘴脣。

見她不安顯然多過於羞窘，而一旁的段芷雖再未擡頭，脖頸的肌膚顏色卻一直泛紅，肖姨娘自覺已大概明白兩人的心事差別，便順勢起身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三窮大師二小姐已經醒了，我這就親自去請大師再來一趟，也好將情況及時回報老爺。三小姐，我就將這裏交給你了。”

段芷這才略微自然了點，輕嗯了一聲。

肖姨娘站了起來，衝兩人笑了一笑，扭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