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李家祠堂。
村子一百多戶人家,四五百號人都聚集到這裏,有的剛從地裏回來,手裏還拿着幹活的鋤頭和鐵鍬,吵吵嚷嚷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鄉親們,鄉親們,都靜一靜,靜一靜!”
村老的威望還是很高的,他往高臺上一站,一伸手,一張嘴,這臺下嘈雜的人羣很快就安靜下來。
“聽老朽說,京城的錦衣衛大老爺們來了,來抓欽犯的,欽犯是一個女人帶着孩子……”
“村老,是不是拐賣孩子的?”
“不是,柱子,你少問話,看見就是看見,沒看見,就是沒看見!”村老呵斥一聲。
“那沒看見!”
“我也沒看見!”
“我一早就下地幹活了,沒看見!”
“都沒有看見嗎?”村老急了,這要是沒看見,自己可交不了差呀。
“太爺,我,我好像看見了!”
“狗剩兒,你說什麼,你,快上來!”李老實大喜之下,忙沖人羣中一個十四五歲的,穿着一身補丁衣服的半大小子招手。
“老太爺,今天晌午,我在後山放牛,看到一個身穿藍衣裙的女人,拉着一個這麼高的小孩子,急匆匆的往東邊去了!”狗剩兒一邊比劃,一邊說道。
“你確定她是往東邊去的嗎?”
“確定,我看的真正的,當時我還奇怪。這女人怎麼王那個地方跑呢!”
“這位小兄弟你再說一遍,那女人往東邊去了?”樑鬆大喜之下。衝過來追問道。
“小人親眼所見,那女子帶着一個孩子往東邊去了!”
“村老,東邊是什麼地方?”
“大老爺,東邊是本村先人的長眠之地!”村老解釋道。
“墳地!”
“通路嗎?”
“有,不過很難走,而且還很危險,過去就北馬村,往前走是十里鋪。”村老解釋道。
“讓村民都散了。我們去看看!”
衆人來到那狗剩兒所說的東山,果見一片墓地蔓延至半山腰,雖然是山的陽面,可還是感覺陰森,膽小的人甚至渾身滲起雞皮疙瘩。
山上雜草叢生,只有一條路,還淹沒在叢草之中。
“狗剩。你在何處見到那帶着孩子的女人?”
“在,在那兒,她抱着一個孩子往前走,走的很急,還不時的往後看一下!”狗剩兒往前面一指道。
“過去!”
“隊長,這裏的確有人踩踏過的痕跡。而且還是不久前,腳印還是新的,從着力點的鞋印的大小來看,應該是個女人。”
“追!”
“是!”
“大人,這樑鬆手下有追蹤高手。就是那個矮個子的傢伙,叫黃一彪。”郭小超湊近了孟巖小聲說道。
“留意一下。看能不能爭取過來。”孟巖點了點頭。
“明白!”
孟巖這一路上毫無壓力,他本來就是跟着樑鬆後面看戲的,還是他親自寫的腳本,親自導演的。
這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有條不紊的推進着。
一路向前推進了大約四五百米,那在前面探路的黃一彪停了下來,似乎是遇到了一絲麻煩。
“這邊!”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黃一彪手一伸,朝東南方向說道。
繼續前進。
孟巖和郭小超等人走在後面,也在觀察地上的痕跡,這個黃一彪追蹤方面確實有一手,方向對的。
“隊長,又發現!”
“什麼?”
“隊長,你看,這是什麼?”黃一彪從草叢中手指夾出來一塊金光燦燦的東西。
“這是湯夫人的耳墜子上的,我見過的。”
“這麼說,我們沒有追錯,她就是從這個方向逃走的,繼續追!”樑鬆精神一震,早日拿下湯夫人母子,他們就早一天脫離苦海,不用再聽孟巖那個錦衣衛千戶的號令了。
“樑鬆他們有所發現,跟上去!”孟巖一揮手,與喜寧等人緊隨其後。
這裏的山路無法騎馬,只能將馬匹暫時留在了李莊,留下人看管和照料。
冷鋒行動不便,自然讓孟巖給留了下來,統帥留下的人嗎。
山路崎嶇,而且沒有道路,一路追了下去,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前面還是一無所獲。
“村老,還有多遠才能到你說的那個北馬村?”
“大老爺,翻過前面的山頭就到了!”李老實朝前面的望了幾下,說道。
“孟大人,一個女人還帶着孩子,肯定沒我們走的快,就算她比我們提前兩個時辰,她不認識路,也不見得比我們快多少。”樑鬆道。
“你的意思是,繼續追下去?”孟巖道,“可天黑了,地上的痕跡就看不清楚了,如何追?”
“村老,這山裏有狼嗎?”
“狼,森山林子裏哪裏沒有狼,就是虎豹也是常有的。”李老實怕怕的說道。
“樑鬆,你聽到了,山裏還有狼,我們雖然看上去人多,可一旦遇到成羣結隊的野狼,那也未必討的了好。”孟巖大聲道。
“孟大人,如果現在停下,等那女人走遠了,或者躲起來,想要再找到她就難了!”
“你讓本官怎麼辦,陪你繼續找下去,這麼多人,萬一遇險怎麼辦,我們是軍人,生死可以不顧,喜公公也要陪我們一起涉險嗎?”
“謝謝孟大人關心咱家的安全,不過,咱家既然來了,這抓捕欽犯要緊,些許危險就顧不上了!”喜寧一咬牙道。
“喜公公的意思是,繼續追下去?”
“孟大人。這欽犯一日不歸案,咱家的心也就不安。再說,皇上不也是限期十日讓您捉拿欽犯歸案嗎,早一天抓到,您不也省心了?”喜寧道。
“既然喜公公都這麼說了,那本官也知道捨命陪君子了,繼續追了!”孟巖臉色一黑道。
“多謝孟大人!”樑鬆彎腰一躬身。
孟巖若是執意不追,樑鬆等人也只能從命,畢竟做出不追也是有恰當理由的。
這夜裏追蹤本來就很困難。加上叢林裏危險重重,一旦出現野獸襲擊,引起傷亡的話,那也會引起下面的人不滿。
爲了自己立功,不顧部下的生死,這可是作爲上位者的大忌,必定會讓隊伍離心離德。分崩離析。
追蹤的隊伍繼續上路,郭小超緊隨孟巖,好似他貼身護衛,這一回,除了樑鬆的人之外,孟巖這邊就帶了八個人。冷鋒帶着兩人留在李莊看守戰馬和其他物資,剩下的六個人跟着一起進山了。
相比而言,樑鬆那邊足足有三十人,加上太監喜寧和隨行的兩名小太監。
人數對比,樑鬆和喜寧是四倍於孟巖。
可是。崇文門口的那一幕,讓樑鬆根本生不起一絲的反抗之心。原先他還想着是不是找個機會,到了野外,把孟巖給弄死,報個野獸襲擊什麼的。
現在看來,孟巖一個人就能把他們都殺光,更別說他還帶着郭小超和一隊精銳的錦衣衛士卒。
沒有上百人的兵力,他還真不敢起這個心思,老老實實的聽招呼吧,至少現在他也不敢輕易的殺自己。
喜寧這太監就是樑鬆等人的護身符,孟巖敢把自己殺了,他還能把喜寧一起殺了不成?
他們兩個同時死了,還不會懷疑到他孟巖的頭上。
路越來越不好走,加上在前面引路的黃一彪一會兒東南,一會兒西南的,沒有一個準點兒,走了不知道多少彎路。
沒有人懷疑,大家都知道那湯夫人最多也就知道大體的方向,卻並不知道走那條路是最近的,因此,走了很多彎路,這一點兒不稀奇。
不過一個女人,還帶着孩子,居然還有如此體力,一路走過來,也讓大家覺得很不可思議。
山裏本來就比外面黑的早一些,尤其是走在沒有路的密林內,四周靜謐的沒有任何聲音。
可以想象出,一個女人在走在裏面的時候,是多麼的驚恐,慌不擇路。
幸虧還有一個孩子,那恐怕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支撐她一路走下去,不停的走下去。
不斷向前蠕動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停下來了?”孟巖皺眉的問道。
“大人,前面沒路了!”
“沒路了,怎麼會沒路了?”孟巖上前問道。
“孟大人,您看,這是一處斷崖。”樑鬆指着前面高凸起的岩石解釋道。
“你手下那個追蹤的痕跡高手呢,難不成這欽犯還能長翅膀飛了?”孟巖喝問道。
“孟大人,欽犯不是長翅膀飛了,而是從這斷崖下去了!”黃一彪道,“小人判斷這斷崖並不深,而且坡度也不算太陡峭,女欽犯將孩子綁縛在後背上,然後用蔓藤倒扣在這岩石上,慢慢的就可以下去了。”
“哦,那照你這麼說,我們也可以這麼做了?”
“回稟大人,自然可以,不過現在天色已晚,山上有多滾石,危險要比白天大得多。”黃一彪解釋道。
“樑鬆,怎麼辦,你說下還是不下?”孟巖扭頭問樑鬆一聲道。
樑鬆犯難了,這可是看得見的危險,剛纔決定追的時候,說的是看不見的危險,那是可存在可不存在的,所以,他才決定行險一搏。
他們這麼多人進山,唯一怕的就是迷路和狼羣,迷路到不怕,他們有李老實和狗剩兒這樣的當地嚮導,遇到狼羣纔是麻煩,但畢竟是小概率的事情。
十個人夜裏進山,只要你不主動去狼羣活動的區域,能遇到就是撞大運了。
狼羣活動的區域氣味跟別的地方是不同的,有經驗的獵人是能夠嗅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