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昂嘆息一聲，終是狠不下心。他伸手僵硬的拍了拍凌洛雪的肩膀，“小雪，讓我休息一會，眯一會就好。”

然後他輕輕閉上眼睛，靠着沙發，半躺着。

凌洛雪知道他在逃避，知道他還沒有想好。她不逼他。她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沐之昂驀然睜開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害怕。

“你去哪裏？”

凌洛雪回過頭，淡淡的說：“我出去讓他們送些吃的東西進來。你先休息一會，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

沐之昂鬆了一口氣，還好，她不是生氣的想要離開他。

折騰了一個晚上，凌洛雪也確實是又累又餓。她出去自己吃了一點東西，然後讓服務員送了一些吃的到房間裏。

爲了不打擾沐之昂休息，她一個人在外面隨意轉了一圈纔回來。

回到酒店，沐之昂已經起來了，正在吃飯。

凌洛雪靜靜的坐在一邊，託着下巴，看着沐之昂。強裝平靜的外表，內心就像天地重新混沌，你被絕望的送進一個巨大的攪拌機，周身一寸寸的被絞碎，巨大的疼過後，一片寧靜。你愛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下一秒鐘，你們會以什麼樣的身份相處。而你不能讓他知道，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你的心被鈍鈍的刀凌遲着，一個字都不能說出來。

沐之昂放下筷子，輕輕撫了撫凌洛雪的頭髮。

“等會陪我去，看看我媽媽，好嗎？”

凌洛雪一怔，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可以嗎？”

沐之昂心裏一緊，他之前的態度傷到她了是嗎？他微微一笑，輕輕握住凌洛雪的手，然後低頭吃飯。

凌洛雪眼睛彎彎，笑的由衷。

沐之昂牽着凌洛雪的手站在秦煙的墓前，凌洛雪微微低着頭，不敢正視那張盈盈的笑臉。不管那是否是一場意外，可是卻是一條鮮活的人命，而且她是沐之昂的母親。

沐之昂冷洌的臉上，此時溫柔如天上的明月，似乎散了一地，四周柔和又溫暖。

“媽媽，我來看你了。看，這是小雪，以後會是你的兒媳婦。”

凌洛雪一愣，皺皺的笑臉笑的像向日葵一樣熱烈綻放。他不打算放棄是嗎？他還要她？他真的還願意要她。

沐之昂似乎感受到凌洛雪情緒的變化，微微側過頭，對她溫柔的一笑。

然後他跪下來，對着墓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媽媽，對不起！凌正天是她的父親，那場意外的肇事者，可是我非她不可。請原諒我的不孝，放開她我做不到。我願意擔下所有的罪孽，請讓我任性這一回，接納她，好嗎？

他擡起頭，眼中的堅毅，彷彿世間什麼也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凌洛雪知道沐之昂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跟自己的媽媽說，所以她靜靜的站在一旁，不去打擾他。即使她的心裏如貓爪在搔一般，想要知道他跟他的媽媽說的是什麼，想要知道他最後的決定是什麼。

沐之昂輕推了一下呆站着的凌洛雪，“小雪，傻站着幹什麼？趕緊把花放到這裏來。”

然後對着墓碑上的相片淡淡的一笑，柔情四溢。

“媽媽，這是你最喜歡的百合花，小雪特地買來送給你的。你會很滿意她的，是不是？”

凌洛雪把花放到墓碑前，然後半跪着。

對不起！求你讓我繼續站在他身邊，好嗎？

沐之昂扶起凌洛雪，“走吧！”

凌洛雪走在沐之昂的後面，明明知道沒有人可以給她答覆，卻依舊是頻頻回頭。

沐之昂停下腳步，凌洛雪沒有留神，撞上了沐之昂的背。

她一愣，吃痛的摸着頭。

沐之昂輕輕牽起她的手，另一隻手給她揉了揉額頭。

“笨蛋，媽媽，答應了。”

凌洛雪此時只覺得他俊朗的眉眼間流光溢彩，她暈乎乎的點頭，傻笑。

她的木頭，沒有放開她的手。要多難，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的心裏該多難受？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承載了多少無奈。

沐媽媽，你放心，我會用餘生陪伴他。不會讓他再孤單一個人，生死相隨。

凌洛雪在心裏如是說，那是她對沐之昂的誓言，也是她對秦煙的承諾。

只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誓言是這個世上最薄弱的東西，至少她凌洛雪承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