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錦是那時煜王爺私去洛城的時候,與香初的女兒,蘇衡亦也是知道的,但煜王爺給了他很多銀子養育蘇曉錦,他也就不放在眼裏。
香初死了,蘇雲依逃了,只有曉錦來承擔這所有的一切。
他以爲會改變的,可是母后的恨,這般的綿長。
愛一個人,真的這麼痛嗎?非得讓他後悔一輩子,非得讓煜王爺親手把自已的女兒推向殺頭臺。
這一刻,他的心也痛着,揪痛得難受。
唐公公進來帶着御醫下去,仔細地再問個清楚,他無法再問下去,心揪得讓他站都站不住。
曉錦推門進來,揉着眼睛:“韶,我睡不着,心口好痛。”
看着他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着,心口越是一片的擰痛,過去要扶他:“韶,你怎麼了?”
“曉錦,我沒事。” 他拉她一塊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她的腰,臉靠在她的身上。
“韶,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去讓御醫過來給你看看,你不要嚇我,不要這個樣子。”原來她不舒服,是因爲他。
“曉錦,朕決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你要離開,你要怎樣,都可以,曉錦,朕想,朕不要那麼自私,以爲你好的名義,將所有的東西都瞞住。”
一手點在她的心口,輕輕地按着那疤:“曉錦,這是朕讓人射箭的,是朕三年前,要殺了你。”
她合上眼睛,沉重的吸着氣。
是他,正如她所料,真的是他。可是她一直不願意去相信。
韶,爲什麼要說出來,要瞞就要瞞她一輩子啊。
“你小產,你在牀上起不來,你差點死去,可是你還是要回到京城來,明知朕會殺了你,你還是會來,朕將你廢爲庶人,卻還是不曾放過你,這裏,是朕叫人射的箭,曉錦,你要知道一切,可以去問喬公公,叫他說得清楚,仔細。曉錦,朕不配擁有你,你走吧。”
她推開他,咬着脣,淚水一點點地滑下來。
轉頭就離開,合上門, 一個在門外傷心,一個在門裏傷心。
她最愛的人將她殺了,曾經她說過,如果死在這種幸福裏,她不會恨的,可是知道,依然心口發痛着。
她大步往外走,公公們看到飛快而來的她,來不及行禮,趕緊就跪了一大片。
衝出了啓元殿,看到了很多使君子,墨綠墨綠的葉子在迎風飛舞着,在溫和的陽光下盈動光華。
再走,順着依稀記憶裏,那約莫熟悉的路,眼前是一片嫩綠的浮萍,在泛着銀波的水裏浮蕩着,紫色的花開得格外的透淨。
她合上眼睛,就是這裏,這裏曾有個宮殿,她記得還有很多很多的晚香玉,一定就是這裏的。
“蘇小姐。”喬公公急急地跑來:“怎生跑出來了。”
“喬公公,這裏是不是有個宮殿,是不是叫相思宮。”
喬公公想了想,點點頭:“是的。”
正如她所想,是的。
過去的一幕幕,如幻影一般的快,她抓住一些片斷,她記
住一些。她和他一起吃麪,在狹小的馬車裏,然後他來看她,在後是迎頭的一棍,然後就在馬車裏,又到了嘉雲,關在黑暗的地方。
然後記憶是一片的模糊,他殺她,約莫是不記得了。
直接能想得清楚的,就是痛疼,無邊無際的疼痛,很多大夫說:“她救不活的了,失血這麼多,而且傷得這麼重。”
然後奶孃的聲音就:“必須救活,如果你們救不活,我可交不了差,必須的,不管要多少銀子,都得救活。”
她堅強地掙扎着,她活得很辛苦,也許那時候痛得都不知是死是活了,便是連腦子也迷糊了起來。
他叫她走,她雙手抱着腦袋蹲在地上。
“曉錦。”顧揚帶着人巡邏,看到她痛苦地蹲在地上,趕緊跑過來:“喬公公,這到底是怎麼了?”
喬公公輕嘆氣,曉錦擡頭,低聲地叫:“姐夫。”
他一笑,有些欣慰:“丫頭,別蹲在地上,地氣熱呢。”
“姐夫。”她淚流了下來。
她欠顧揚多少的東西啊,多少的情份啊,可是她這一輩子是還不清的了。“姐夫,姐夫,姐夫,姐夫。”不管有沒有姐姐,他一輩子就是她蘇曉錦的姐夫。
“傻丫頭,別亂在太陽底下曬,小心中暑了,姐夫要去巡邏了,你快些跟喬公公回去吧。”
他帶着人繼續走,卻是舒了口氣笑了,心裏溼溼的,他的小丫頭又回來了。
小曉錦的心裏,還是有他一席之地的,人不能貪心,他這輩子殺戮這麼多,心早就冷硬成石,也不去奢想太多的東西,他守護的小丫頭心裏還會想着他,這就足夠了。
她沒回啓元殿,而是在宮裏一直走着,永寧宮,她知道。
在這裏她見到了韶,第一眼的時候見到的,他冰冷,他高貴,他驕傲,可是也是他將她的人生染得黑白一片糊塗。
有傷,有甜,有甜,有苦,所有的顏色都是他強勢給她塗上了。
不知不覺走到了宮門口,可是要出去嗎?要離開她的韶嗎?她是很愛很愛他的。
身後疾疾的步子飛奔而來,韶將她擁得緊緊的:“曉錦,讓我再抱抱你,我才捨得放手讓你走,你要是出了宮,你要照顧好自已,我知道你不喜歡讓人監視着你,你放心,我說得出做得出,不讓任何人監視着你,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會去找你,你想嫁給誰,我也不會再阻擋你,我也不會再嫉妒你。”越說,越是心酸啊。
曉錦,可不可再霸道一次,把你困住,留下來。
曉錦聽他後面說的話,氣得有些顫抖,擡手就打了他一巴掌,冷冷地說:“你放開我,我不要再聽你說話。”爲什麼說讓她去嫁給誰什麼的,韶,你以爲心都是無情的嗎?今天可以嫁給你,明天就可以嫁給別人嗎?把她當成什麼了。
在做他的妻子,她就給他許過一輩子。
紅腫腫的眼又流出淚來,扯開他的手:“我要出宮,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韶,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不要再來抱我,不要讓我恨你。”至少現在不要,至少讓她冷靜些。
宮門開了,他看着她跑了出去。
一手摸着自已的臉頰:“朕是活該的啊。”這一巴掌,打得好,是他欠她的,他欠她太多的東西了。
當心裏沒有住下誰的時候,欠的什麼東西都不是欠,那是理所當然,那是策略,別人的傷心死活與他無關,可是心裏有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去平衡彼此之間的得失。
“皇上。”喬公公急了:“不讓人去看着蘇小姐嗎?這會兒跑出去,可不是時候啊。”
“你去告訴顧揚。”他失魂落魄地回宮。
走了也好,這宮,只是一個不能存在感情的墳墓而已。
他正好,把自已葬在這裏,在這裏生,在這裏死,在這裏孤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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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風大得緊,吹得窗都吱吱作響,伴着一些細雨,那吱吱的聲音越來越大。
顧元霜皺起眉頭,想必佛堂那邊的窗沒有關上吧,她記得她總是很細心地回來之時,將所有的窗關上的,也許,就是今晚了吧。
出去,意味着什麼她知道。
這麼多天,這裏忽然很多妃子來求平安,從她們的嘴裏她知道宮裏死的人,都說還要死。
這背後的目的,她稍一用心想一想就明白了。
這也是靜心而行,總是能想得透的,以往的她可應也是不知的,太驕橫了,太不可一世了。
她披衣上來,不管怎麼樣,不能讓雨吹入佛堂裏溼了那些東西。
開了門,看到對面佛常那兒黑暗一片,佛堂裏的燭火也熄滅了,她提了燈籠冒雨過去,取下燈罩欲將佛堂裏的燭火給點,後面一股陰風,將她手中的火也給吹滅了。
她輕嘆一口氣:“現在收手,還爲時不晚,不然將會痛苦一輩子。”
“咯咯。” 陰陰的笑意響起:“顧元霜,你也怕死嗎?”
聲音刻意地僞裝過,聽不出是誰,卻讓人毛骨悚然的。
“我不怕死,誰不會死,爭開爭去,又可爭得過老天爺,太后倒也是一手摭天了,可是她鬥得過了誰?她還是鬥不過,徒徒讓自已活在仇恨裏恨了十多年,值得嗎?”
“你必須要死。”冷冷的女聲,越發的狠。
元霜輕笑:“你以爲你們的聰明,當真是沒有人知道。”
元霜的頭髮被揪了起來,黑衣人很大的力氣,一手拿着帕子覆在她的嘴裏,很濃很濃的香味,顧元霜卻是連掙扎都沒有。
外面的燭火驀然的大亮,黑衣人大驚地放開軟軟的顧元霜,想從手窗出去,外面的燈籠,弓弩越發的亮。
雍王輕笑地說:“終於是抓到你了,無路可逃了吧。”
“別過來。”她趕緊回到癱軟在地上的顧元霜身邊,一手掏出匕首在顧元霜的脖子:“你們要是過來,我就殺了她,我就自盡。”
雍王也不吭聲,還是微笑着。
黑暗裏一枝箭來得飛快,她只來得及回頭看,手腕就痛得撕心裂肺起來,精準的箭法,從她的指間刺入掌手,再刺到手腕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