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穿過了天井往裏面去，侍衛趕緊跑前面去攔着。
張將軍站在窗前冷喝一聲：“大膽，顧將軍你們也敢攔着。”
“張將軍。”顧揚看着他，欲說些什麼張將軍卻先說：“顧將軍，是不是軍中有什麼急事？”
“不是公事。”
“哦，那便是私事啊。老夫現在在休養。”
“張將軍，我想問問那天我養傷的事……還有張菲菲。”
張將軍臉色一變，冷厲地說：“你倒是還敢提我們菲菲，顧揚，如今我也是隻把你當成將軍來看，有什麼私事，恕無可奉告。”
“可這些事，非同一般，還望張將軍可以明瞭。”
“末將是個粗人，只懂得怎麼拿刀殺敵，別的事，一概不知。”
“張將軍這些事真的很重要，我想見見菲菲。”
張將軍冷笑地看着他：“你還想見我家菲菲，顧揚啊，菲菲求着你回頭的時候，你在哪裏？我這一輩子做錯的事，也許就是不該把菲菲嫁給你，誤了她一生，我們張家的兒女也不是小裏小氣的人，會請旨讓皇上把這事作個了斷，以後我們菲菲必還是要另嫁他人的，嫁給你，也是她的孽，倒了八輩子黴了。”
張將軍說得沒有錯，他也知道他真的很對不起張菲菲。
“我會跟她道歉的。”
張將軍冷笑：“道歉，道歉有用嗎？好，且看看你的誠意，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先甩你十個大巴掌，若是有一個不響亮，本將軍都當你沒有一分的誠意。”
顧揚也不管多少人看着，擡頭就甩自已巴掌，個個打得結結實實，響響亮亮的。
臉上是火辣辣的痛，但是十個，還是打得一個不少。
雙眼依然清亮地看着張將軍，寫上了哀求。
張將軍卻是黑着一張臉說：“我們菲菲不見你，來人，送客。”
顧揚坐在院子外面，等着涼風將有些腫的臉吹得消下了才進去的，曉錦在小睡，他在外面看了眼也沒有打憂她，坐在院子裏的樹下。
這一樹的青翠沐着綠光在婆娑作影，張菲菲那兒務必是要說服的，不然就還不了曉錦清白。
很多事情總是有一個緣，有一個結，解開就好。
只要曉錦不死，以後他欠張菲菲的，他會慢慢還的。
都說他對曉錦有私情，沒錯，他是有。
他就想憐惜曉錦，他就是放不下曉錦，以爲對她好的生活，卻是看到她不斷地受傷害。
只要曉錦活着，他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一種感情，不叫佔有，不叫在一起，只爲看到你臉上那一抹的笑意，就什麼也滿足了。
不知誰人的牧歌，唱得那麼的響亮，他就守在曉錦的房外，聽着那歌聲，靠着樹杆，他想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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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錦很配合地養着身體，但是臥牀的時候還是比較多，偶爾會讓小丫頭扶了她起來在院子裏坐着，擡頭看着藍天白雲，看着綠樹，她就會一笑。
那笑容，總是很甜很甜。
他不敢去打憂
，他渴望地看着，認真地收藏起來。
“姐夫呢。”曉錦問小丫頭。
小丫頭想了想說：“可能又在看兵書吧。”
“你去請我姐夫過來，我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我有些話要跟他說。”
“好的，小姐你等會啊。”小丫頭笑呵呵地往偏房裏跑過來。
他收起神色，然後迎了出去。
“顧將軍，那你看好小姐啊，我去熬藥了。”
他走近她：“曉錦，身體可好些了。”
她回眸朝他燦爛地一笑：“姐夫你看呢，氣色是看得出來的啊，越來越好了，就是身子骨還有些差呢，姐夫，你倒是像幾天沒有睡覺一樣，也不好好地休息着。”
他溫和地坐在她背後：“倒也不是的。”
“姐夫，雍王昨天傍晚來了，他說皇上下令，讓他回京了，你呢，你回去麼？”
“我……”他也接到了皇旨，但是他並不想回去。
他想在邊關，護着曉錦過得一天就是一天。
“姐夫，我們也回去吧，你一定要回去的，如果你不回去韶就會擔心雍王會不會帶兵反撲京城逼宮，到時大將在外，而且京城還有煜王，他會比較危險的。”
曉錦啊，總歸是心裏還儘想着韶的。
她明明知道，他現有着必殺她的心。可是愛情，也許就是這樣，他可以理解，就如他一般。
“曉錦想回去了？”
“呵，是的啊。你看這裏都開春了，京城那邊也更暖和了，在那兒一定更好的，每一次我都沒有好好經歷京城的春天呢，真是可惜了。”
真的好遺憾啊，她知道那兒的晚春，很美，初夏，也很美，還有使君子花，開得香氣四溢的。
顧揚拈走她後背的一根落髮：“曉錦是想說什麼？”
她甜甜一笑：“姐夫，你可以忠心於韶，只忠心於韶嗎？”
他微微地驚訝，她又接着說：“姐夫，我知道韶的心思，也知道他現在對你的容忍，姐夫，可以一直忠心於他麼，他其實一路過來都很難的，頭上壓着顧家作威作福，事事不順，但是一點點地除去，把李家的政權奪了回來。他不是不知道雍的心，但是雍是他的皇弟，他不能下手。”韶還是很在乎親情的啊。
“曉錦，我一直忠於嘉盛，從不曾想過背叛……也會忠於皇上的。”
她眼裏有着笑意，軟和地看着他：“姐夫，有你的呵護，是曉錦的福氣啊，但請姐夫以後要爲自已多想想，寧願你更自私一點，你過得好，曉錦纔會開心的。”
“曉錦別說了，姐夫都知道。”
“姐夫，我真的想回京城了，不管是死是活，不管後果怎麼樣，見他一面，此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只爲了見他一面，她努力地養着身體，努力地活起來了。
如果她是花，在他的手裏綻放了，那就讓她在他的手裏夭折吧。
“過幾天，我安排一下，我與你一起回京城去，曉錦，總是有法子的，張菲菲說的信，也是有證有據的，但是一些話還是會說得通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想要放手一賭。”
哪怕是輸了，哪怕是死，也無妨，她都想透了。
“姐夫，回京城了就好好地陪罪，好好地對張小姐。”
他說：“是。”
但是又有些事耽擱了，契丹雖然撤了軍，但是時不時地，還是總是忽然有人來攻擊，雍王暫且留了下來，執守邊關的，還有顧揚帶出來的千軍萬馬。
皇上認爲有缺衡，纔會相安無事。
他讓人備好了馬車，帶曉錦回京。
張菲菲早也回了去，張將軍那兒得不到什麼消息，而他被轉移到關閉的小屋，他想多少是與雍王有關的，雍王是想逼他投誠到他手下。
走得慢，一路上看着那些燦爛的花，她很認真地看着，她說這就是春天啊。
還沒有到京城，大批的御林軍就守着了。
顧揚抓繮線的手有些一緊，這一次是喬公公親自領人來的。
見了他倒也是笑：“奴才見過顧將軍，顧將軍一路勞頓，辛苦了。皇上命老奴前來這迎接蘇小姐，還望顧將軍行個方便。”
曉錦軟聲地說：“姐夫，你先回府裏去吧，嗯，你好好問張小姐話，到時你再進宮來。”
顧揚想想倒也是的，好生地求張菲菲吧，好生地求一求，這樣才能救曉錦的。
他將馬車交給喬公公：“喬公公，如果你念在往昔她待你不薄的情份，駕車小心點，她身體還不是很好。”
喬公公打起了笑：“顧將軍這是說哪兒話，老奴自是會小心駕車的。顧將軍，改日你入了宮老奴再請顧將軍喝杯茶。”
“有勞喬公公了。”
他一拉馬首，帶着親信先行。
“蘇小姐，我們這就入宮了，皇上可等着了。”喬公公坐上了馬車，親自駕車而行，幾百個御林軍便團團圍着，生怕她會長了翅膀飛出去一般。
曉錦瞌上眼皮，馬車輾過青石板的聲音，聲聲入耳。
入宮是什麼樣的結果，她也無法去相像。
以前他心裏是有她的，可是這麼久，他會怎麼想，那些誤會，所謂的信，所謂的逃跑，如何去解釋。
但是卻也沒有後悔回京的，素手卷起了簾子，看着那天邊烏沉沉的雲，幾聲悶雷響過，雨絲飄飄揚揚而下了。
京城的晚春，細雨仍然是這麼多。
她又似乎聞到了使君子的香味，乾淨，清然。
回到有他的地方了，一顆心，又開始狂跳了起來，不間經歷什麼，她心還是爲他跳動得厲害啊。
這就是京城，這裏的東西看上去都有那麼一種親切的感覺，攤子前小孩子在仰頭看着細雨，臉上帶着笑意。
真美，像畫一樣的圓滿。
可惜她的孩子，她費盡心思也保不住。
可許現在，孩子也和娘一樣，化作星星，只有在晚上的時候纔會看見，她也許很快就能看到了。
韶會不會原諒她，已經是不重要了，相不相信，只需要他的一個眼神，她就明白。
或是天堂，或是地獄，什麼都想過了。
馬車的帳子在細雨裏，慢慢地溼透了。她伸出手，讓細雨落在她的手心裏，那微微的悶涼，還帶着晚春香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