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用過晚膳,醉藍正在一針一針繡着蝶弄花,繡得很認真,是一雙可愛的小鞋子。
“娘娘。”話兒進了來:“娘娘又在刺繡了,娘娘應該多休息一會。”
“得慢慢學着,我的刺繡,總是比不上她。”
“皇后娘娘,現在離貴妃娘娘生孩子時間還長着,可別傷了眼睛。”
皇后一笑,挑了絲線:“只怕到時還學得不精湛,繡得還是不如意。”
“娘娘。”話兒倒了杯茶給她,坐在後面輕輕地捶着她的肩:“剛纔奴婢送了補品過去,常昭儀很是平靜,不像是很開心的樣子,奴婢想,補品常昭儀肯定不會多吃一口的。”
醉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針刺下去,手心卻冒出了血珠。
趕緊就將手指放入嘴裏吮着,有些痛從指尖裏延漫開來。
“皇后娘娘你也是太仁慈了,柳妃一向不把娘娘放在眼裏,總是挑拔事非,皇后娘娘不必對柳妃娘娘客氣的,這裏也不是顧府,也不是以前。”她有些心疼於皇后隱忍。
醉藍淡淡一笑:“話兒,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我爲什麼活得辛苦嗎?如果不辛苦,什麼也得不到。元霜身份高貴,元柳聰慧漂亮,而我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比不上她們,我只能那樣默默地活着,沒有任何的威脅力,所以她們纔會挑了讓我入宮,元霜太剛,元柳太精,都不是皇上想要的。這個皇后……”她苦澀地笑笑:“倒是讓我撿了個便宜。”
“娘娘怎麼這麼說呢,做皇后是命中註定的,是福大貴大。”
“你倒也真是的。”醉藍一笑:“得,咱們的體已話,也只能這麼說說。”
“等些時候,後宮對皇后娘娘哪會不信服,再娘娘懷了龍胎生個太子,以後誰也不敢多看輕娘娘一分了。”
“話兒啊,皇上焉會這麼輕易讓顧家的人懷孩子。”她笑着搖頭。
話兒也笑了:“娘娘是個聰明的人,奴婢相信娘娘的。”
“話兒你放心,顧元柳她囂張不了多時的,皇上不是喜歡她,而是利用她傷了元霜的,折了元霜姐姐的翅膀。以往她對你的傷害,本宮都會替你討回的。”
話兒心酸,雙眼含淚:“奴婢謝謝皇后娘娘。”
“傻了是不是, 本宮一直當你是妹妹,沒有外人的時候,也不必這麼多禮的。”
“這是什麼東西,什麼味道?”柳妃柳眉倒豎着,一張精緻的小臉飽含怒色。
宮女不敢噤聲,小心地上前收撿着被摔破的一地瓷片。
“本妃問你們話啊,都啞巴了是不是?”一大早就讓她氣得夠嗆的,她一落勢,就連宮女也欺負她了。
宮女有些害怕地說:“這些早膳都是剛送來的,公公說以後早膳的用度,都已經定好了,是皇后娘娘定的。”
好個顧醉藍,越發的踩到她頭上去了。
她明明知道她最討厭吃這些東西的,不能急,不能氣,她不就是想要激怒她,讓她做出更多失去理智的事嗎?
顧醉藍
的手段,也是不過如此的了。
“那本妃真是誤會了,以後這些東西,你們就不必端上來了。”她口氣一轉,又柔和了許多。
宮女有些一楞,卻還是說:“是的,柳妃娘娘。”
“小心些收拾。”元柳坐下來,眯起了秋水般的眸子。要鬥是不是,那就看看誰鬥得過誰。
她是失了理智而已,但是現在也相當的明白了,以往是她輕看了顧醉藍,才至於現在處處吃寡。
要讓皇上討厭皇后,最有效的一個,便是蘇曉錦了。
皇上對蘇曉錦的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如果她小產了,那麼……她託着下巴輕笑,宮裏要留一個孩子,何其之難啊。
常梅梅分明就是讓人擺了一道,成爲宮裏的笑柄。這個宮裏誰最得寵,誰也就沒什麼安生的。
況且,太后對蘇曉錦依然心懷暗恨。
“你們快些收拾,一會到永寧宮裏給太后娘娘請安。”
太后的身體,越發的不好,臥牀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過了晚膳的時間,卻還沒有起來。
顧元柳很定靜地等着,看着飛蛾撲向廊下的燈籠,哪怕是死得壯烈,還是前撲後繼地往前撲去。她想,就像她們顧家的女人對皇上一樣,明明知道皇上心裏恨着顧家,恨不得連根拔掉的,不可能愛上,不可能寵着,可是還是會暗裏鬥得悽慘,只爲了站到最高之處。
她有些心酸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也不允許自已往後退一步。
“柳妃娘娘,太后娘娘傳見。”
進去見到太后,越發的瘦削了,眼窩有些沉陷下去,看上去老了整整十歲都不止,低頭手拔弄着湯藥,再擡眼,雙眸間的銳利精明卻還是不曾減一分。
是啊,顧家的女人,人不低頭也不認輸的。
“等了好些時候了吧。”太后淡淡地開口。
顧元柳輕笑:“太后娘娘,臣妾也纔過來一會的,太后的身體,是否好些了?”
她澀苦地說:“雍說找不到什麼解藥了。”
“太后娘娘別難過,太后妨奴隸主是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太后嗤地一笑:“哀家早也就不信這些了,哀家時間也不多了,哀家倒是心嘆,哀家一走,顧家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太后這麼一說,顧元柳心頭一酸。
“元霜也是看破了一切,可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不然你們姐妹相鬥到頭破血流的,你啊,還差些火候,永遠及不上韶的精明。”
“太后娘娘,臣妾錯了。”
“人生難免就犯了錯,可還能看得清,你爲時不晚。”她皺着眉頭將藥放在桌上:“元柳啊,如果你和醉藍有隔閡,還能回頭就趁早,你……不是醉藍的對手,哀家最不想看到你們再相鬥了,哀家在後宮鬥了大半輩子,最後還是落得一場悲,這就是個教訓。”
顧元柳將藥奉上:“太后娘娘,這藥快涼了。”
“喝不喝也沒有什麼用,哀家活不到明年這個時候了。”
“
太后娘娘莫要這麼說,太后娘娘會長命百歲的。”
太后笑笑,心裏很是悲涼,也不再繼續說這些,而是道:“皇上好些天沒到永寧宮給哀家請安了,俗話說得真對啊,久病牀前無孝子。倒是雍,卻貼着哀家的心,或許哀家一開始就錯了。”應該保雍爲太子,再爲皇上的。
“這些天皇上都陪着蘇曉錦呢,她有孕在身,皇上甚是喜歡,就連那日雲淨不慎說出口的話,也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太后眼裏的冷光,越發的盛了。
“太后娘娘,臣妾想臣妾真的錯了,皇上讓臣妾查的那件事,臣妾着實無從查起,皇上對臣妾很是失望。而且也不小心得罪了皇后。”
“你啊,聰明總是被聰明誤,不必再查下去,查得清楚了,於你不好,可懂。”這事她心裏明白着。
韶啊,她養的兒子,他心裏想些什麼,她焉能不明白。
元柳與醉藍反目成仇,本元柳就有些心高氣傲不屑於醉藍,出些事兒把醉藍逼得急了,回頭姐妹相鬥益了誰?
至於蘇曉錦,有些人想要看看她心裏到底是怎樣的而已。
“臣妾還是不懂。”元柳還是一頭霧水。
“以後你便會懂的,去鳳儀宮,帶上你的尊重,帶上你的卑微。”
顧元柳笑了,有些悲哀:“太后娘娘是讓我去給她道歉嗎?臣妾並沒有做錯什麼,太后娘娘,怎麼連你也不相信臣妾呢?”還要她去給顧醉藍道歉,真是太可笑了。
太后搖搖頭,輕嘆:“所以哀家選對了人做皇后,你先下去吧,哀家又累了,要歇着。”
元柳退身出來,外面的秋風有些冷。
細雨飄起來了,打在身臉上卻是格外的舒服,都說醉藍比她好呢,哪裏好來着,就連太后也開始偏心了。
“娘娘,下雨了。”
她深吸口氣:“不必撐傘。”
大步大步地走,走得直喘着氣,熱淚再也忍不住就滑了下來。
說什麼也不甘心認輸了啊,哪怕是自已傷得一敗塗地,也要扳倒顧醉藍。哪怕是皇上設的局,讓她們姐妹相鬥。
腳一個不慎,就扭傷了,刺骨的痛意讓她倒吸了一口氣,卻不曾停留一步,忍着這些痛依然大步往寢宮走。
相較之下,相思宮卻是喜氣洋溢的,又回到了從前那燈火通明的時候。皇上一往這呆着,就是一天。哪也不去,就守着貴妃娘娘。
每每都是貴妃娘娘去啓元殿呆到午間,還沒有到午膳的時候,她卻已經歪倒在臥榻上睡着了。
精美的繡扇就垂落在一邊,臉頰上薄汗微滲着,他走過去拾起了繡扇,輕輕地給她扇着風。
看她舒服地動了動,長長的睫毛閃幾會又沉睡了,一手輕輕地覆在她的小腹上,才一個多月的孩子,可是已經有滿滿的幸福感了。
這像家,有他,有曉錦,有孩子。
他會像樹一樣,保護着她和孩子。
怎生這麼大的汗啊,他取出帕子輕輕拭起,還將她輕蓋在腰間的被子拉開,曉錦可真怕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