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箭瞄向曉錦的時候,怕的是顧揚,擔憂的是顧揚。
韶有一萬個理由可以瞄不準,當箭離手的時候他將弓摔在手上:“備馬。”還是舍不下手。
箭法甚至是比顧揚更要精準得緊,曉錦手心的熱痛都輕了許多,當箭從頭而過她有些虛軟地坐倒在地上。
說實話她對他的箭法,真的不敢苟同,他到底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啊。
但是沒有時間多想,二個侍衛已經走了過來拖起她,然後將她送上馬背。當韶趕馬而行的時候,她所騎的馬也開始狂奔起來。
以前顧揚教她騎馬,也是溫和的,這樣的狂奔早讓她坐不穩,死抱住馬脖子被顛得一上一下的。
一個顛簸很不意外地摔了下來,滾得老遠才停下,像死去一般的寂靜,風吹起了她細細的長髮然後又落下。
衆人下了馬靜看着,滾伏在地上的曉錦慢慢地撐起了身子,卻又無力地又倒了下去,再慢慢地蠕動,如可憐求生的小動物一般。爬起來歪歪倒倒地站了好幾次總算是將身子給站直了,臉上擦破皮讓鮮血染了個滿面看起來十分的令人心酸。
她擡手擦擦脣角和眼皮上的血,看向前方,她還活着,她沒事,不要爲她擔心。
可顧揚卻合上眼轉頭不看她,太痛太痛了。
怎能讓一個這麼好的曉錦受這些苦,都是他的錯,對不起,也許一開始就錯了,從雲依開始就錯了。
吃的飯是最粗糙的,穿的衣服也是布料最不好的,曉錦擰好巾子就着月光對着鏡子擦臉上的污髒血痕,幸好只是一些擦傷,傷得比較難受的只有膝蓋了,骨頭一個叫痛啊,走一步都是尖心的痛,可是她不能不站起來,她怕顧揚會擔心。
可顧揚也只是呆了一會,便主動給別的將軍牽馬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有些失神落魄,再次讓人強硬地扶上馬怕再摔下來,死命地抱着馬脖子,管什麼儀容呢,生命之前,什麼都是假的。
從奔跑的羣馬裏摔下來,摔傷也只是輕事,讓馬踩踏更會傷得重。
低頭用溼巾子包着膝蓋,腫得有些可怕,痛得不敢使一分力。
“蘇曉錦。”門外公公叫她。
曉錦打起精神來應了一聲:“在呢,什麼事兒?”
“皇上讓你過去侍候。”
曉錦嘆了口氣,他到底是恨啊,不放過她。
咬牙忍着痛放下裙襬出去,才走幾步竟然一臉的汗,有些虛弱的抹了一把,跟着公公穿過栽了幾株矮樹的小院,往正中的大廳而去。
絲竹之樂遠遠就聽到,燈光通明吆喝之聲更是不絕於耳,一到門口就能聞到酒香花香。
舞妓們跳着撩人的舞,薄薄的紅紗下面雪白的肚皮引人心血沸騰,幾個將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神都看向那誘人之處。
曉錦進去一擡頭,就有些怔住,向來不近女色的顧揚,身邊摟着一個妙齡少女的細腰,臉埋在雪白纖細的肩上,像是醉極了般,但是卻還是執着壺而飲,那樣子讓人覺得十分的放浪。
曉錦心有些飩飩地痛了,公公遞給她一壺酒
:“去侍候皇上。”
歌舞昇平,她拖着痛疼的腳一步步而前行,經過顧揚的面前,他不看她一眼。
失落的心有些輕嘆,到了最首位的韶前面,跪下去的時候膝蓋越發的痛,曉錦咬了咬牙,還是端着玉壺往前跪行幾步,到了桌子跟前將酒倒在杯裏,酒液芳香讓她有些飄搖。
韶端起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喝下酒便跟身邊的公公道:“別掃了朕的興。”
跟在他身邊的公公,就是他肚子裏的蛔蟲,知曉他的意思。
上前去扶了曉錦起來,輕聲地說:“就站這兒吧,甭跪着了。”
站着越發的看得清楚,顧揚是半夜了,顧揚和那些男人一樣,偷香竊玉,有些放浪形骸。
曉錦別開頭,只覺得心口和膝蓋很是難受。
到底是他先開口了,他抱着美人離開,韶是欣然應允,將那美人賞給了他。
也許只是做戲,她這樣告訴自已。依然站到了最後,結束的時候連站都站不住,雙腳直打着顫。
韶也瞧着了,但是她只咬着牙,無意於哀求什麼的,他火氣上來,也索性就讓守一夜。
天色大亮,陽光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曉錦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韶出來的時候她掙扎地要起來跪,只是試了好幾次都不能做到。
他心裏有些微微地生痛,她求求他,就那麼難嗎?
腳似乎是傷得不輕吧!
蘇曉錦,要到什麼地步你纔會低下你的頭,那麼倔強,你以爲胳膊能擰得過大腿?
懶懶地坐着,他換了好幾個姿勢都覺得心裏窩火,十分的不舒服。
或許他不知道,當他舍不下心殺她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
顧揚帶着那個皇上賞賜的女人來,但是那女人的身份過於低下,不能進來便留在外面。
曉錦也是半坐在外面的,擡頭看着那女人,端的是嬌豔無比啊,渾身上下流敞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媚與嬌,像是讓男人好好地疼愛過一樣。
她不是傻子,她也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什麼也不懂的那個蘇曉錦。
哀傷,一點點地籠上她的心頭。
那個女人頻頻地用眼視看着裏面,眉目裏帶着溫柔與喜悅,看着顧揚的背影眷戀地笑着。
但聽到裏面顧揚說要納她爲妾的事,女人的笑越發的甜美。
曉錦坐在牆角上,想用雙手捂住自已的雙耳。
不知什麼時候他出來了,還牽着那個女人的手,是走到她的身邊她才知覺的。
顧揚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曉錦。”
她死盯着他們牽着的手,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說:“曉錦,恭喜我吧,以後她是我們顧家的人了。”
恭喜二字怎說得出來,顧揚別這樣,她還可以撐得下去的,可是可是他卻別開了眼,輕言細語地跟他的小妾說:“你一會去見娘。”
“嗯。”軟軟答應的聲音。
“曉錦,我們先走了。”他笑着牽那女人的手輕鬆地離開。
曉錦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依然覺得胸口悶得要炸了。
膝
蓋的痛已經變得麻木,不急氣的淚迷糊了眼前的視線。
淡淡的香味到了她鼻尖前,她知道是誰,可是現在卻沒有一點力氣起來,也不想起來,哪怕是他殺她,也由得他吧!
韶蹲下來,撩起她的裙襬看,那膝蓋腫得已經拉不起來褲管了,該死的,她竟然傷得這麼重。
他攔腰將她抱起來,她溫柔得像只小貓一樣任由他抱着進去,輕放在軟榻上他尋來剪刀將她的粗布褲子從膝上方剪開,看到的是睹目驚心的紅腫,輕輕地一伸手按,哭泣的她也將秀眉顰得緊緊的。
這麼痛居然還不出聲,蘇曉錦這倔骨頭。
“傳御醫。”他急急地說着。
御醫來得也快,對着那紅腫的膝蓋也驚心,輕輕地碰一下曉錦就冷汗涔涔而下。
她沒叫一聲痛,韶卻怒:“再讓她痛點,你們便再也不用在嘉盛呆了。”
將她輕輕地攏入懷裏,她的淚,怎生這麼多,這不是爲他而流的,但是無妨,她終歸是要死心,顧揚於她只不過是鏡花水月。
他覺得自已從來沒有過的大體與寬容,換若別的女子,他怎生會這樣屈下身份來安慰呢。
輕拍着她的後背:“忍着點,很快就不痛了。”
曉錦撲在他的懷裏,淚水鼻水弄他一身,狠狠地抓着他的腰,指尖使力地抓着,硬生生的指甲掐進韶的肌膚裏,他卻心情好極。
他低頭柔憐地將散落在她臉上溼溼的髮絲挽到耳後:“要喝些酒麼?”
她在他的懷裏點點頭,他便端來清冽的酒,含在嘴裏一手托起她淚痕滿布的臉,低頭噙住那有些蒼白的雙脣將酒盡數地哺了過去,硬逼着她都喝完才霸道地說:“朕只給你三天時間,以後你若是再想着他,朕不會再給你機會。”
酒太烈了,她腦子裏熱烘烘的,他細心地護着她,給她擦眼淚,曉錦的懷抱將她攏入,這一刻她覺得特別特別的累,好想就在這懷裏,什麼事也不要想,也許就什麼傷也不會再受了。
從地獄到天堂,時間是這麼短。
她斜躺在軟榻上,宮女給她搖着薄扇,涼涼的風拂起這暑起的悶熱。
輕輕地陽光也不敢飄進來曬她一會兒,她沒有睡,腳還是那尖銳的痛,御醫說骨折錯位了,要好好地靜養。
喝過酒的身子有些軟,對痛感也有些飄搖。
她想睡,卻是半睡半醒,不敢深眠,怕是自已在夢裏不小心叫出顧揚的名字。
他決定要開始他的新生活,他決定不再耽擱她,也不想再讓韶傷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各走各的道。
她不是想不明白,她只是很傷,很難受,卻又很無力。
昂貴的香味又飄到了鼻尖,她趕緊閉上眼睛。
“睡着了?”韶進了來壓低聲音地問。
宮女也輕聲地說:“啓稟皇上,蘇小姐睡着了。”
“多久了?”
“一直睡睡醒醒的。”
“下去吧。”
宮女便退身下去,他看看放在一邊的水,一杯可是滿滿的。坐上軟榻的一邊,看她安靜地側躺着覺得心裏特別的柔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