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咬了下去，飽滿的汁水滿嘴都是，那種甜裏融洽着少許的酸，真的是好吃，獨特的味道，不同於別的水果一般。

裴奉飛卻不讓她剝，說那汁會讓她的指甲變成黃色，不好看。

她只想吃啊，那裏還顧得了這些，熟透的枇杷放在桌上，散發出來的這種香甜味道，都足夠勾引她的了。

他慢慢地剝着，放在盤子裏，讓她取來吃，還一邊警告她：“吃多了可不好，會拉肚子的。”

“你就只說這些倒人胃口的，好好吃啊，你也吃一個。”她將手裏吃了一半的枇杷送到他的脣邊。

他搖頭，只咬了一小口：“我不愛吃這些，你少吃些，不然，你又吃不下飯了。”

“我保證我今天中午會吃一碗飯。”只有他纔會小氣得計算她一天吃多少飯的。可是，這被關心的感覺，她喜歡，以前，那有人管她有沒有餓肚子呢？

現在給他逼着她吃飯，簡直是不可思議。

“總是這樣保證，然後又往我飯碗裏扒飯。”他搖頭嘆氣。養不胖她，所幸，精神真的很好，而且很健康，臉上的紅潤讓他有些驕傲。

菜，慢慢地上，他擦擦手，將枇杷放在一邊：“吃正餐了。”

嫵音卻看向他背後的一個人：“你看看，那個人有點眼熟。”

是一個污髒的男人，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而且，一隻袖子還是空蕩蕩的，臉上還有好些傷痕。他正可憐兮兮地四處要飯吃，低三下四地求着，讓客人罵着，然後，小二出來了，拿着棍子趕他。

裴奉飛皺起了眉，嫵音臉色卻蒼白了起來。

那個男人，是蔚凌玉，她尚還記得，她中毒，她進宮，都是蔚蘭兒害的，竟然連蔚凌玉也受牽連到這般，如此的狼狽不堪，不再是那個翩翩的美少年。

她看到，他轉過身子走的時候，一隻腳還是拐着走的。

看到他，她竟然想起了宮裏的不齒的事，她手指蒼白着死死地抓住了飯碗。

裴奉飛朝她搖頭：“別怕，沒有人會對你怎麼樣的了，我會在你的身邊。”

“蔚凌玉。”他轉過身子，大聲地叫着。

蔚凌玉擡起了頭，似乎不敢相信，這裏竟然有人認出了他，一看，竟然是裴奉飛和嫵音，他如驚惶的鳥一般，踉蹌着跳出去，來不及踏上門檻，就給絆倒在地上。

裴奉飛走過去，他在地上，連看一眼也不敢。

他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這蔚凌玉，總是一個嘆息。但是，他曾是他們的救命之人，他向來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用最大的幫助，來報恩的。卻不會讓來，他比生命還重要的嫵音。

他沒臉見他們，一個是那般的高大俊朗，一個是美得如秋水一般的，相比之下，他想找個洞鑽進去，最難堪的一面，都在他們的面前展露出來了。

他在地上趴着，連頭也不擡起，他想爬着，爬出這裏。

裴奉飛大喝一聲：“蔚凌玉，你連站起來的勇氣也沒有了嗎？枉你爲文人，枉你爲蔚王

的後代，枉你有一身讀書人傲骨之氣，是男人的，就站起來。”

他眼眶有淚，站起來，站起來，他的話不是嘲笑。

衆人都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那種眼光灼灼其華，他不喜歡啊，他變成了這樣子，少了一隻手，他生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傷愈之後，他什麼也沒有了。

連字也不能寫，連生活也過不下去，錯了啊。

“如果你連生活的勇氣都沒有了，你可以不必起來，你面對錯的勇氣都沒有，你也不必起來，你這一輩子，你永遠都不必起來，你骨子裏，實實在在就一個懦夫，我們都能爬起來了，你算什麼？”

不過就是少了隻手嗎？沒有讓他連心都少了。

連認錯的勇氣也沒有了嗎？他蔚凌玉，一個實實在在的文人，連這麼一點傲氣也不復存在了，不然，不會這樣過生活。

他把所有的都藏起來了，他什麼也沒有了，哀乞度日，如年一般的難過。

他傷害嫵音甚深啊，他看着妹妹下毒的，卻不說話，看着丫頭打水，也不出聲，這些是自已猶豫不決，是自已殘忍，是自已自私纔得到的報應。

嫵音鼓起了勇氣走過去：“蔚凌玉。”

裴奉飛抓住她冰涼顫抖的手，給她一記欣賞的眼神。

她就是這樣，不會一直要人拉她，扶她起來，她會自已慢慢地站起來，再面對。

是她的聲音，如同天音一樣，還是那麼的好聽，可是自已，如此的骯髒和不堪。

“別做懦夫。”她淡淡地說。

蔚凌玉一手支着地，慢慢地爬起了身，卻背對着他們不敢回頭看。

“蔚凌玉，你輸了什麼？輸了什麼不要緊，不輸了骨氣，不輸了你的腦子中的學識，你還會是一個有用的人。”裴奉飛大聲叫着。

“對不起。”他滿懷傷痛地說着。

“對不起是沒有用的。”她吸了一口氣：“你想永遠這樣嗎？”

誰想呢？他不想啊，可是少了一隻手，他還能幹什麼呢？他肩不有挑，手不能提。

裴奉飛拿出一綻沉重的銀子放在他的碗裏：“左手能端碗，右手也能端，你不站起來，你就永遠的爬在地上，你的路，是你自個走。”

他沒再說他，自已的路，是要自已走的。

如果一直都要人扶着過來，那活着，還有自已嗎？

他握着她的手，她已經放鬆下來，朝他一笑。

這女人啊，如果沒有她，或者，他也和蔚凌玉一樣，那麼多的風波和殘中，也不想站起來了。

這裏離玉羅山不遠了，他的第一站，然後，會帶着她到她的故鄉去，看看她故鄉的雲，到大漠看看那雄偉壯麗的風光。

行萬里路，看萬里風光，一步自有一風景。不僅是她喜歡，他也很喜歡這種生活。

他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帶着她去找一個讓她永遠沒有煩惱的證明。

她跟在他的身邊，很幸福，什麼也不用去想，什麼也不用去看，只要開心，也只有開心。

連綿起伏的大山，青

青碧碧的一片，她最是喜歡吹着涼涼的風，或者是哼一首輕鬆愉快的歌曲，也是極好的。

不趕路，不趕時間，喜歡的就可以停下來玩到盡興爲止。

到了臨近玉羅山的城裏，他沒有再走，而是停了下來，在那裏打探了二天實情。

在皇甫少華的軍隊裏，多的是他以前的部下，在潼州讓皇甫天華接收了去，然後皇甫天華被殺，兵權就奪到了皇甫少華的手裏，他要打探消息，易如反掌。

夜黑如潑墨一般，黑糊糊的一片，寂靜的夜裏，只有蟲蟲鳥鳥的叫聲。

讓人很安心，睡得很沉。

凌晨時候，裴奉飛推着嫵音：“醒一醒，帶你去看日出了。”

“我不要去，好累。”

“不要去也得去，你繼續睡好了，我揹着你走。”他將她拉了起來，找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臨近着別國的地方，早上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

嫵音清亮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想去，不要去好不好？”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她那裏不知道他來玉羅山的目的。她還在害怕，害怕着到時候會讓自已更加難堪，連半疑半問的想法都徹底打翻。

這樣不是很開心嗎？爲什麼還要去揭開那層紗布呢？她討厭再接近那些痛到心坎的事。

不堪的事，爲何不讓它過去呢？她知道他的好意，只是，怕到時面目全非，。

“抗議無效，你非去不可。”十指飛快地給她穿着衣服，手指作梳子梳理她的發。

她咬着脣，換來他的一敲：“說過不許再咬着，嫌不痛啊。”

一咬牙她倔強地說：“我真的不想去。”

她真的是怕吧，可是，如果如果一直不解開呢？她是不是會一直怕下去，帶着這個一知半解，半信半疑的謎過一生嗎？

裴奉飛點了她的暈穴，乾脆就抱着她走好了，她過後會生氣，但是不會氣很久。

天色還是黑濛濛的，再過二天接替兵權的高將軍就會到這裏。但是，據他所知，皇甫少華已是昨天開了玉羅山，他的確不是一個能當王當君的人，也算還有些男兒的血性，不會帶兵降別國，也不作敵，說是給一半，其實，他沒想過要帶走人馬。

不再是王子，要養那麼多的兵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打聽到，嫩玉在這裏，真是爲她可嘆，就算他成年累月地在潼州，還是能聽到她的大名，潼州二朵兒，一朵嫩玉，一朵幽朵兒，這朵花，卻是這般的下場，真是讓人嘆息。

他點開嫵音的穴道，嫵音沒有說話，看他一眼就走。

“嫵音，你就那麼害怕嗎？”他沒有追。

“這不是害不害怕的事情，夫君，我這一次，真的生氣了，你可選擇馬上回去。”

裴奉飛搖頭：“你等一會，你尚還記得你說蔚凌玉的話，如今到你身上，你怎麼反而就怕了呢？”

她沒有說話，卻停了下來，是啊，爲什麼到自已的身邊，就那麼怕了呢？怕什麼呢？叫人家要站起爲，她卻很害怕的面對有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