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的時候，他錯過，他沒有等。在花含香的時候，他就想讓她在身邊相陪着，他真的自私，到頭來，原來只是想要佔有的夢一場，春夢過無痕。罷了，罷了，看她心傷神傷，他也不好過。還是，留着一些質潔來想想，花本潔來質本香，採折下來了，不消幾天，就沒有它的姿色。偏他一直想不通，現在強留着，她永遠也不會高興的。

他不想，看到晚香玉夭折在這宮裏，連回憶也是烏黑一片。

還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

嫵音趴在窗上看着細雨一絲絲一縷縷地下，伸出手心去試探那溫度。

宮女匆匆而來：“嫵音小姐，裴將軍在外面打開了，嚷着要見你。”

她心亂了，她知道，他會來的，也未免太快了一點，讓她一點準備也沒有。可又何妨準備呢？她根本就不打算要見他，或者是跟他走，她要住在這宮裏，就是要等他心冷之後，再離開。

“你們下去吧。”她輕語，壓下心中的酸熱感受。

宮女退了下去，她就去扛上門，然後，關上窗，不讓人看到自已臉上的脆弱。躲得了他，終是避不過自已的心。

窗外還能聽見大踏步而來的聲音，那般的有力，是他，是他，她心跳急促了起來。

他就算才登上那白玉階，她就能聽到是他來了，她就能聞到是他的氣息。

沒事了，沒事就好，平安就好，所付出的一切，也就夠了。

“嫵音。”他用雄渾的聲音叫着。

他不知道那個固執的小女人會變成了什麼樣，是何等的憔悴，只想看到她，然後，用力地抱住她，用力地吻她痛與苦，再帶她遠走這裏。

她躲起來了，整個明月殿上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沒有人出來應一聲。嫵音是故意躲着他的，這個笨女人。

她不會出去的，她就在這裏，他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就在這裏。任憑他叫得如何大聲，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出去，她沒臉見他。孩子沒有了，身子也不乾淨了，叫她拿什麼面目去見他呢？他是她最在乎的人啊，她如何對得起他。她咬着脣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多少次，夢裏夜裏徘徊，多少痛襲着她，她都沒有再哭、

現在只聽了他叫一聲聲嫵音，就那樣焦急地叫她的名字，那種熟悉，那種火熱的感覺，她淚就不由自主落個滿面。

他推着門：“嫵音，出來，快開門。”

她趴在牀上，用被子捂住臉，捂住耳朵，不想聽到他的聲音，爲什麼還不走啊，爲什麼要見她啊。他應該知道她的事了，爲什麼還要來，她就是害怕見到他。

不開門他就沒有辦法了嗎？這一扇門要是能把他隔住，他就不叫裴奉飛。掄起腳，狠狠地一踢，那精緻的門就搖擺了起來：“嫵音，我數到三，你不出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連我，你也不要了嗎？你這個笨蛋。”那她還有什麼？

嫵音有些驚嚇到，他是說到做到

的，她真的不想見他啊。

皇上沒有阻止他，現在來放過她，來成全她，都太晚了，她不稀罕。

不，她不能等他闖門進來。嫵爬起來，打開另外一邊的窗子，只要跳下去就可以逃走。他看到這裏沒人，他就應該可以死心了。

她搬來一張凳子放在窗下，有些高，倒也是不怕。

她不再遲疑，踩着跳了上去。

才跳下窗，有些痛，腳都麻了，就聽到轟然而倒的門。

她顧不上腳扭痛，就往一邊跑着，越快越好。

她是想要逃，逃避他嗎？他不允許。她逃不過的。

裴奉飛就在廊下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跑着，她的長髮呢？她美麗的長髮呢？她又變得如此的消瘦，讓他痛在心裏。

他深吸了口氣，跳躍下幾級階梯，如山林中的狼一樣，跳得飛快，朝她追過去。

後面，似乎是他的氣息，她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害怕，跑不動了，她扶着雕欄順着氣。頭上是他的聲音：“嫵音。”那深深長長的一聲，讓她連跑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抓着欄杆，手指在顫抖，一回頭，就看見他渾身溼淋淋的，他的眼睛裏，寫滿了傷痛，佈滿了血絲。

他一臉的風塵，一臉的疲勞。他一定，幾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她的淚，悄然而下，阻也阻不了，夢裏想他千回百回，終是看到了，他站在她的面前，那般的真實，那般的心酸，她身體在顫抖着：“你不要過來。”

他上前一步，眼看着她痛苦掙扎的臉，低啞地叫：“嫵音。”

她哭着：“你不要再過來，求求你，走吧，給我一點最後的尊嚴。”

他嘆着氣：“嫵音，你以爲，我會放棄你嗎？這是你的錯嗎？嫵音，不會再有什麼事發生了，我們走、去他的什麼忠心爲國，一腔熱血，什麼我都不想去顧了，我只要和你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多好聽的話啊，連雨水都在笑話她了，以前，她還擔心着他，如果一有什麼動亂，以他的本性，也不會束手不管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纔會讓他永遠的消失了這些念頭。可是現在，他說這些，還是難過。

他一步步過走近她，她防備地看着他：“你不要再過來，不要再看我了，你要是再過來一步，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高高的欄杆，真要跳下去，下面是落空的白玉地磚，不知會摔得多痛。

裴奉飛看着她：“你跳吧，如果跳下去你舒服一點，你就跳下去，我也會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的。”

曾經說過的誓言，猶在耳邊，同生共死。

她不值得他再這樣，嫵音抹淨臉上的淚看他，露出一抹笑：“你來幹什麼呢？”

“我來找你，我來找我的娘子。”他大聲地叫着，雨，又下大了，將他們都淋個痛快的。

娘子，這個稱呼，也是過去了。

她吸了一口氣：“你以後不要再來了，我要留在這深宮裏，我想做皇上的妃子，

日後是尊榮顯貴，無人能及。這些，你不能給我，我現在習慣了過最好的生活，讓人前呼後擁，這些，你都不能給我，你只是一個粗人，而皇甫玉華，坐擁天下，俊美無雙，果斷英明，才華過人可以跟我談詩作畫彈琴自娛，我跟着他，是我的福氣，也比跟着你要好很多。他不喜歡看到我以前的所有東西，包括和你的糾纏，你就不要再來了，不用過多久，我就要封妃了，裴將軍，我們的過去，請不要再提起，以免讓皇上生心結。你要是爲我好，就離得遠遠的。”

練習了多少次，纔會說出這些話，纔有勇氣說出來，對着他說，要勇氣。

他冷笑，犀利的眼看着她別過去的臉說：“那你怎麼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說話呢？嫵音，你知不知道，你不會撒謊，在我的面前，你永遠騙不了什麼。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有了皇室的血脈。”他也生氣了，受傷害了，他也什麼也不顧了。但是，說出的話，想要後悔，卻是收不回。

一瞬間，二人的心都在絞痛着。

他轉過頭，重重地一捶那雕欄：“該死的，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她沒有說話，這就是傷嗎？像把刀子刺進她的心房裏，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風吹着雨霧打來，很冷很冷，冷得讓她從心裏發抖。

沉重的氣息壓着他們，他看着她：“對不起，我不想那樣傷害你的，嫵音，不要這樣子，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純潔的嫵音。你還記得嗎？那時候，在阿蘿山，你問我，在不在乎這些，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以前不，現在也不。”

以前是以前，她總是帶着嘲笑的樣子，因爲她心裏有數，自已並不是那樣的人。在宮裏的教育讓她知道，一個女人的貞潔，是何等的重要。如果不愛他，也就罷了，可是………………世事，總是不如意。

“過去了，不必再提了，如你所說，我都有皇子了，我就守在這皇宮裏。”她鼓起勇氣，看着他的臉，卻始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觸到那裏幽幽深深的憂傷。

裴奉飛發怒了：“嫵音。”

她將臉上的溼發攏好：“你走吧，我要回去了，淋多了雨不好。”

“你在關心我，你還在乎我。”卻要把他推開。

她輕輕地走着，雨打溼衣服貼在身上，不失她的風采，，依然優雅萬分，邊走邊說：“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我自已。”

夠了，她的固執，一切都夠了。他二話不說，大步上前，從後面抱起她的身子扛在肩上，往臺階而去。她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肩頭：“你放我下來，我放我下來，裴奉飛。”

他有力的雙手箍制着她，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無論如何，要帶着她離開這皇宮。

“你打吧，我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帶走你。”他也很固執，把她不盈一握的腰抱得死緊。

她擡起頭，看着那縮在上面的宮女：“你們快去叫皇上，快點去啊。”她不要走，她害怕再回到那熟悉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