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朵兒輕笑，走近河邊，一身上好的紅衣，襯得她肌如白雪，越發的動人。烏絲綰在頭上，用最美的花鈿繞着，她輕輕一笑，扯動那豐潤的紅脣。

“你以爲，我有那個本事嗎？我不過是個暖牀的。”她的語氣裏，有些自嘲，有些諷刺。

嫵音堅定地說：“你能的，幽朵兒，我相信你能的。”

“我爲什麼要。”她有些冷笑：“就憑我現在的地位，有幾人能及，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有人寵着，有人愛着，沒有人敢欺負我，我過着雲端一樣的生活。我要保持這樣的生活，我就該殺了裴奉飛。”

是的，這種生活，多少人求也求不來，這是雲端般的生活，他們不知道的是，大權握在她的手裏、那完顏天，早就知道他信不過自已，如果不先打算着後路，不掏空他的身子，自已怎麼能爭得出頭。這中間，多少的辛酸，她都藏在心裏了。

她擡起頭，那高高挑起的眉尖，寫滿了不服輸，寫滿了她的自嘲。

她笑，世間的一切，都是空，男人，爲什麼都是色。又爲什麼？他不動半點的心。她不喜歡的，喜歡她，她喜歡的，不喜歡她。老天爺真是討厭。總是戲弄着紅塵中的人。

錯過一次，才知道，自已錯過的是什麼樣的好男人？現在想要求回來，竟然是如此的難，難不在於他，而是在於他的心。

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她不要再讓人操控她的命運。

女人，這樣就叫做下賤嗎？那她就下賤給他們看看。看看，這是笑話，還是一個嘆息。還是無語，還是爲他們的言行舉止而後悔。

讓人看不清的眸子，幽幽亮亮的像是染黑的珠子一般，依然散發着她絕麗的光華。

曾經，京城有二大美女，一個是嫩玉郡主，一個是她。

美貌這般的誤人，誤了她，男人都是這般，看到的，只是她的外貌，百般地討好她，讓她心態高了起來。利用完她之後，就是變態的折磨，似乎不服輸老天加諸在她身上的美麗一樣。

幸或是不幸的，自已才知道。她想如果沒有這般絕世的容顏，那麼，她就不會錯過裴奉飛了。

飛過一次，她折翅，她受傷，她不想再飛，已無法回到從前。

她定定地看着嫵音，這一個女人，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女人。細看，五官都是小巧而柔美，只是眼睛特別的澄亮，再慢慢地細看，竟然，每一樣，也是老天的傑作，不是豔色的美，卻是越看，讓人越覺得美麗又靈秀，清高又凌然，雲黛輕顰，是何等的美不勝收。

真是美啊，不同於自個的豔美，別有一番端莊的秀美。

怪不得裴奉飛會喜歡上她，她的眼裏，寫着堅強。她很靈慧，很勇敢，像是什麼也不怕，什麼也看透一樣。她該死的，她就是討厭這種眼神，那是，她從來沒有的。

她太坦白了，她的眼裏，寫着相信。

是的，她能救出裴奉飛，但是，爲什麼要救，那不是連自已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嗎？讓他們雙宿雙飛，她沒有這個肚量。

“幽朵兒。”嫵音開口：“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我只想他離開這兒，然後，能奪回潼州。這裏真的需要他，這裏的百姓需要他。戰亂當前，火燒眉頭，兒女之事爲次。”希望她能放下這些。

雖然，不知道幽朵兒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想不透，留着裴奉飛，幽朵兒又能做什麼呢？如果，正如他們所說，幽朵兒是大王子的寵姬，那麼，一個契丹的王，如何會讓自已的寵姬，去喜歡一個男人呢？還是一個威脅最大的敵人。

“真的做什麼也可以嗎？”幽朵兒笑了。

像小女孩一般，眼裏，一點也沒有狠，沒有精光，只有一些慧黠。

她是在試探嗎？嫵音點頭：“是的，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做到。”她即然說得出，就要做得到。

幽朵兒撫着下巴：“你怎麼看我呢？我事實，只是一個女人啊，一個天朝的女人，心甘情願的替契丹的人暖牀，是不是很低啊？很賤啊？”

有些刺，是放在心裏的，把刺露出來，就是不想要人踩進去。

嫵音搖頭，水裏有着倒影，模糊不清，誰知道，水是哭泣地流，還是歡快地流，沒有人會知道。輕淡地說：“你做事，一定有你的不得已，你的道理，你的難處。”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聽人說呢？你大概是剛來吧。你不知道，天朝的人，叫我，叫得多難聽啊，什麼都有。”無所謂地聳聳肩，蒼白的臉色卻出賣她。以前她也是這樣罵過嫵音，如今在自已的身上，方知是如此的痛。

這一瞬間，嫵音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幽朵兒，你不必這樣做的。”

“我怎麼做了？關你什麼事，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像受驚的刺一樣，又張狂了起來。

“只是，別委屈了你自已。”

“我什麼時候委屈過自已了，嫵音，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有什麼不好了？別以爲你瞭解我，你和他，都傷害我。他拋棄我，他爲了你，不要我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臭罵着，頭上的金釵因爲激動而搖得厲害。

她慶幸，自已遇到的是裴奉飛，他絕對不會是她口中的壞東西。

揚起一絲割捨的痛：“我曾說過，我不會二女共侍一夫？”放棄吧，自已一個人的幸福，和潼州百姓衆多人的命怎麼能相比。

幽朵兒聽着她說：“我爲了她，我纔來的，不然，我不會委屈自已，不然，我不會在契丹的兵營裏，也不會背上這些難聽的名聲。”

心情很是激動，她臉微紅，氣有些促。

這些，關他什麼事呢？她也要像天朝的皇上官員一樣嗎？什麼罪，都要冠在他的身上。

“幽朵兒，放了他吧，我會離開他，他是你一個人的。”她要的，不就是

這樣嗎？

心在痛，很痛，很痛，像是一塊肉，活生生地被人割開了，一邊還在心跳，一邊享受着痛。

幽朵兒看着她，有些狐疑：“你願意？你心甘情願。”

好苦澀啊，大概是她和他的緣份，真的不夠深。

她不會後悔的，鄭重地點頭：“是的，我心甘情願。”

“爲什麼？你不是說，你很愛他嗎？你不是很篤定可和他一起死嗎？現在呢？你們之間的愛，也是那麼不堪一擊。”心裏安蔚啊，有了些笑意，原來她的愛，也是這般。說放棄就放棄。

閉上眼，心裏淌着血淚：“我是心甘情願的，不是我要讓不讓他的問題。幽朵兒我根本就不是真的阿蠻公主，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能得到他的以心相對，我已經是很高興的了，不敢祈求太多，我得到，已經夠了。他不能不破潼洲，至於假公主之事，我會一人承擔，皇上還是會想要牽連到他的。我不想死更多的人，你知道嗎？潼州城的百姓，都好可憐，都眼巴巴的盼着他將潼州解困了。他困在那裏，他多痛，他身心都在痛，都在自責，他痛一分，我就會痛上十分。”

幽朵兒眼裏有些不置信，這個女人，可以愛他，愛得那麼深嗎？

自已真的不懂愛，她還不至於會想得那麼深，那麼細。皇上是容不下裴奉飛，皇上是想要得到嫵音的。她可以放棄所有，來保全他。

“爲什麼，你不曾想過，幫他爲王呢？皇甫玉華，又焉是對手。”天下，不是隻姓皇甫的。

嫵音搖搖頭：“我們只想過平淡的生活，他沒有野心，沒有宏圖大計，太正直的人，不是一個好皇上。太沒有野心沒有計謀沒有殘酷的本能，也不是一個好皇上、他只頂多，只是一個將軍，別的，給他也只是他不想要，也不會要的。如果有野心的裴奉飛就不是真的裴奉飛了。”

如此瞭解，讓人慚愧。

“裴奉飛的生活並不好？”沒有車水馬龍，沒有貴客盈門，更沒有家揮霍不盡的空財。

“我知道，我喜歡過那種生活，也許是我一直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平靜就好了。儘管生活不好，可是過得，特別的滿足和舒心。”

幽朵兒挑眉：“你真的是要把他讓給我了？你這般的瞭解他，我也不想他恨我，二女共侍一夫，我還是可以做到。”這是她給出的好條件了。

女人，最瞭解女人，吃過苦，她知道，這樣的女人最是難得。

以前大王妃總是欺負她，明裏暗裏的嘲笑她，欺負她。大王子說她心還野着，也虐待她，打她。

那日子，就像是魔鬼一樣。

她吐了一口氣，終於走過來了，走過來了，可以過自已的生活，那魔鬼死得痛快啊。不知道他想到自已的親弟殺他的時候，是何等的驚愕呢？真是令人痛快，嫵音還算是賢惠通性，也不至於會是那種瞧不起人，或是看低人的人，所以，她能容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