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支撐起來的恨意沒有了,還剩下什麼?殺意嗎?還是權勢,他並不喜歡殺人,不喜歡擴張權勢什麼的。他挫敗地垂下肩,沒有了恨,竟然路也看不清了。
顫抖的指尖,收攏了緊來,像他的心,一下,沒有了寄託。
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聲說話:“稟告二王子,幽小姐招了十個藝妓陪着大王子,又去民房了。”
他一直在監視着幽朵兒,那個女人,萬不能輕視的。大哥以爲,他能控制得住她,那真是太小看她了。
那女人的地位,越發的高了,在軍中,居然無人敢不聽。
給一個女人那麼高的權利,這如何得當。
嫵音的心抽痛起來,那幽朵兒又去看裴奉飛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她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完顏風眉頭一緊:“那些女人是何來來歷。”
“屬下不知,幽小姐是親自挑先去侍候大王子的。”
完顏天好女色,只要長得不錯,來者不拒,這是他的死穴啊,偏偏,他不準人說半句,在契丹,父皇尚可管制他,可是在潼州,無人所管,他越發的張狂着。
他是有意要奪王位了,只怪自已兵敗,無權無勢。
“我就帶你去看看裴奉飛。”他站起來,走在前面。
嫵音心一緊,跟在他的後面。
他帶她去見他,不是沒有目的的,讓幽朵兒和她見面,只要看到裴奉飛眼中的愛意和不捨,他會殺了她。
去吧,爲什麼不,能見他一面,死也不怕了。
夜很黑,風很大,凌晨特別的冷。
風吹得幾乎要站不穩,她扶着城牆跟着他走。
那城牆上冰冷的觸感,深到骨子裏去。
風吹得她的發,像是漫天飛舞一樣,偶爾微弱的燈光照來,像是一幅美麗溫暖的畫。
沒有人會認真看這些,凌晨最是困了,誰有心思去看。
一路靜悄悄地走着,她的眼一片黑,看不清四周,完顏風將她的眼矇住了。所以,她只能扶着城牆走,他走路的聲音大,走得不快,一步一步,等着她跟上。
他防心真強,這大黑夜的,還怕她認得路。
她是摸着牆,心裏數着步子,轉了多少個彎,她都清楚地記在心裏。這些都是有用的,一旦她得到自由,她知道他在那裏,她必然會來的。
走了很久才停下來,像是故意繞多了一些路一樣。
一隻手伸到她的腦後,解開了蒙着她的黑布,一絲絲的光亮泄入眼眸,她揉揉眼,適應這些。看看四周,居然不多人把守,那牆像是鐵打的一樣,只有一個小門進去,好一個銅牆鐵壁啊,叫裴奉飛如何飛得出。
“二王子。”那裏的人叫。
“天朝的女人在裏面?”他多問一句。
那人點頭:“幽小姐剛進去。”
那完顏風並沒有領着她進去,而是,走到了旁邊的一間,她知道,那叫暗室。從那裏,能看到想看到的,能監視
着裏面的一切。宮裏最多的,就是這些暗房了。
果不其然,那小小的窗口,有些光線透了進來,一眼,就能看見綁在那裏的裴奉飛。
她沒有顯山露水,她心裏的相思積壓成堆,只能忍着。她在這裏看着他,而完顏風,卻會觀察着她。
他消瘦了,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沒有受到摧殘和折磨,是幽朵兒的功勞吧。
他發散亂,眼神疲憊沒有精神,全身,像是沒有力氣一般,必是給他下了藥。
那麼近,她知道他,她看得到他,他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嗎?
幽朵兒坐在他的面前,美麗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種眼神,那般的狂烈,讓人有些震撼,她的眸子沉黑幽亮,精光畢露,愛意呈現,美麗的讓人心嘆。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那樣看着,靜靜地看着。
“你爲什麼只看她?”完顏風有些奇怪地問着嫵音。
這是一個密室,這裏說什麼,那裏也不會聽見。
她輕笑:“我爲什麼不能看,她很美,是一個美人,女人都會多看幾眼比自已長得美的。”
“你不美嗎?”他反問,爲什麼覺得,她更美。那一種美,從心的深處透露出來的。
嫵音嘆着氣:“我是晚香花,如何能和牡丹相媲美。”
裴奉飛,她只要看他多一眼,就怕會忍不住貪心地看得更久。黑暗中,她不敢掐着自已的手心,怕一會,就會讓他發現,她指甲深深地掐着腰。她在這裏,他在那裏,她能看到他,他卻不知道她。隔着一道牆,像隔了一個世界。
值得讓她開心的時,幽朵兒用這種眼神看着他,他依然不避不讓不說話。他依然是他,不管面前坐着是天香國色的大美人,還是昔日的情人,也不會動半分心。他專心地在想着他的事,時而,他會皺起眉頭,時而,眉尖又會鬆下來,微微的笑意,在眸子的深處。她知道,他必定是想起她了。
“你的臉上,不像是恨。”他制住她的手:“你在顫抖,女人,幸而我是不相信你的。”
饒了她吧,她真的是失敗,她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緒。
指尖在顫抖,心也在顫抖。他說,只有她纔是他的弱點,而他也是她的弱點。她的死穴。
她的眼,忍不住在溼潤,看到他,她想哭。
“去看看如何?讓我知道女人更多的真面目。”他扯起了她的手,不管她願不願意,扯着她就走。
不要,她不想去的,她怕,會害了裴奉飛。
死死的抓着門坎,鐵牆凍冷的入骨。
他不容她拒絕,放開她的手:“或許,你要我抱着你進去,我想,局時會更精彩、遊戲,不是你們在玩弄我,夠了,別把我們都當傻瓜。”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微嘆着氣,如果天意如此,那也就罷了。順從地跟着他進去。
那四處的火把,燒得暖意融融的。
完顏風將她猛地一推,她一個個趔趄,就摔了一跌,重重地跌在地上。
“看看,
裴奉飛,是你的女人吧!”
她咬着脣,不叫痛,也不敢擡頭看他,他會恨她,又自作主張的。
裴奉飛大驚,雙手握成拳,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驚訝地叫:“嫵音。”
幽朵兒有些搖晃,站了起來直視着完顏風,冷厲地說:“誰讓你來這裏的。”
“別給我囂張,幽朵兒。”他冷聲地叫着:“別以爲你的那點權利我會怕你。”
“嫵音,嫵音,你怎麼會在這裏,混帳。”裴奉飛控制不住了,大聲地叫着,欲想掙開身上的束縛,卻是無能爲力。
她擡起頭,臉上還殘留着完顏風的指印。完顏風那重重的一巴掌,讓她半邊臉都幾乎麻了,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她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是的,是我。”
裴奉飛很快地收回他的驚色,冷淡地叫:“你跑來這裏幹什麼?女流之輩。”
“裴奉飛,你就真的那麼冷靜嗎?那如果我將她的衣服剝下來呢?你會怎麼樣?要不要試一試,讓契丹的人都看到,這株晚香花是如何的香氣襲人,迷倒衆生。”恨意,終是不會散得快。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揪住了嫵音的發,讓她抑着臉看裴奉飛。
嫵音並不害怕:“你不會的,完顏風,這般小人的做法,你不會的。好吧,我承認,我很愛他,所以,不管他在哪裏,在天上,還是地獄,我都會去,不管是不是死,我都來。你早就把我看透了,我的顫抖,我的眼睛,都瘋狂地想着他,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藏都藏不住,早就把我的感情,赤*的寫在臉上了。”何等細心的完顏風,她怎麼能騙得過他呢。
幽朵兒退了二步,腳步有些輕浮,眼神有些渙散。嫵音的這種深愛,讓她心起伏着。
“你想怎麼樣?放開她,我們之間的事,不關她事。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應該爲難一個女人。”裴奉飛看着他揪着嫵音的發,心在刺痛着。
想怎麼樣,完顏風冷笑:“我要殺了她,我要把你愛的女人。一個一個地殺了。”他抽出了大刀,對着嫵音的脖子。
冰冷與殺氣沒有讓她畏懼,她一點也不怕,連眉毛也不曾皺一下。
“你殺吧,我何懼於你,完顏風,你不放過你自已,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會開心的。”
他冷疑地看着她,也不懂裴奉飛爲何平靜。
他問嫵音:“你不怕死?”
“不怕。”她平靜地說着。
“你呢?”他指着裴奉飛:“不是你的女人嗎?”
他看着嫵音,這個女人,總是有辦法讓他的心攪亂:“我們終是難免一死,人生誰也難免一死,何懼之。”
嫵音朝他一笑,眼裏有着相知相通的快樂:“我再見你一面,死也甘心。”是的,真的不怕,因爲和他死在一塊,她很甘心也滿足。
她的話,震動了幽朵兒,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苦澀。
相比之下,她多見不得光啊,總是在暗處,總是想佔有,她的付出,都是有目的,都是以爲是,其實,都是自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