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那線房,他關上門。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東西輕輕地放着,一手抱着她的腰,輕輕落身於樑上,往一側走近,那木條釘實的高窗防得並不嚴,大概,想着沒有人能看爬上去吧。
不用什麼武器,他有力的手,二邊一拉,木條就各拉脫了一根,再拉脫一根,用來支開那窗子。
小心地朝外看看,這不是正門,並沒有人來往,他回過頭朝她笑笑:“看來,又要讓你在空中飛了。”下面,還是琉璃瓦的宮頂。一路上跳出去,就容易多了。
窗並不大,他先將她放下,讓她站穩,再縱身輕出。
真的不敢相信,就這樣,擺脫了他們,沒有半點的聲音。
他帶着她,下了琉璃瓦,只往隱密的地方去。一路上,竟然沒有人問上半句,大概,是因爲皇上的死更讓他們操心,可悲啊,他們的命,不是爲自已而活的。
高高的大紅宮牆,他過得很輕鬆。
離開,順利得讓人不敢相信,她望着他的眼:“我真的出來了嗎?”
“是的。”她對宮裏,真的很害怕,爲什麼呢?她在蒼國,是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吧。讓她不要富貴,甘願吃苦地和他隱在山林裏。
“爲什麼我覺得好順利啊?”她傻傻地問着。
“因爲,天也助我們。”裴奉飛想笑,牽着她的手,離街的喧鬧遠遠的。只怕,很快就會有消息,然後,馬上就有人來追了。
那鐘聲還在敲,他閉上眼,有些沉痛。這鐘聲,代表着一個皇上的駕崩。
她知道,他是個忠臣,皇上老了,終會走的。她握着他的手,輕輕地一笑。
他嘆着氣,從她的眼裏看到了安慰,有些苦笑:“我真是有些自私是不是。”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那麼順利,沒有人不會去管一個沒有穿宮服的人亂走的。他們的心裏頭,壓着更重的事。
她輕語:“人有生老病死,總是免不了的。”
外面的空氣,多清新啊,原來,葉兒都黃了,稀稀落落地掛在枝尖上,原來,她被囚禁了那麼久,宮裏四季如春,如果不是風涼水冷,她都不知道,冷秋,也來了。
“就像人類的繁衍一樣,每天,都會有人出生,每天,都會有死亡,會悲痛,只是,時間會帶走一切。人,還得活着。”他的重情,讓她有些怕,又有些喜歡。畢竟,還有一個幽朵兒。
小河的水,靜靜地流着,這裏,很安靜。很平和,他看着嫵音的眼:“有時候,我有種感覺,嫵音,你不是屬於我的。”
她有些驚:“爲什麼呢?”
“你的聰慧且不說,你不僅琴棋書畫樣樣齊全,而且,你什麼都是這般的出色,我只是一介武夫,只曉得行軍打仗,你跟着我,我似乎,做不到和你共效于飛。”他對那些,並不太懂。佳人,總是和才子一起才叫良緣。
這個娘子,什麼都出色
,他想,他只有打仗和力氣,還真是稀少的可以。
爲什麼要這樣說,他以爲,她喜歡嗎?加諸在她身上的這麼多東西,有幾樣是她幾甘情願去學的呢?那是因爲,她不能不學啊。“你爲什麼要這樣說,你是後悔嗎?”
“後悔?”他嘎然,從娶她的一刻起,就沒有再後悔過,先是因爲皇命,後來,着實是越來越喜歡她,真實地,想和她過一生。
嫵音的心裏有些酸澀,輕淡地笑笑:“沒事,我可以理解的,幽朵兒纔是你的最愛。”他們,可以雙宿雙飛了吧,他單單救出了她,不是就爲這樣嗎?三王妃豈會讓幽朵兒偷情呢?
他有些煩燥:“嫵音。”
“我沒有說對嗎?男人想要推開一個女人的時候,總會說,我配不上你,這種話,我聽得並不少,真的,謝謝你能救我出來。”他是重情之人,怎麼會忘了和幽朵兒的戀情呢?她該死的,爲什麼在宮裏,還那麼興奮呢?要知道,無論她是不是他的娘子,因爲某些他的原因而關在那裏,他也會捨身相救的,他是義薄雲天的英雄不是嗎?英雄,就該配以絕色天下的美人,而不是她,聲名狼狽的破國假公主。她企求得,真是太多了。
裴奉飛的臉色越來越黑:“你怎可以如此說話。”
“對不起。”她輕輕地說着,帶着絲的自嘲。還傻瓜一樣,半夜裏咬着手指,想要體味着那種痛的存在,才能告訴自已,那不是夢。
他抓住她的手腕,讓她有些發疼:“嫵音,阿蠻,我很生氣,你把我裴奉飛看成什麼了?有了舊人不要新人嗎?”
她揚起眼:“你是新人,舊人,都要嗎?只是,我並不喜歡這樣。”所以,抱歉,分割的愛,寧舍不要。寧願抱着一些曾有的回憶淡過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要將她屈服:“嫵音,阿蠻,我真的很生氣,你竟然把我想成這樣子,我是你的夫君,知道嗎?”他放開她的手,他裴奉飛,就是這般的人嗎?她不相信他。
如果不是太在乎她,他會縮着肩做公公這麼辛苦,會先放她下去再縱身跳下去,雖然是細節,他仍是想得清楚,要是讓人發現,也能讓她逃得更快,一切,都要考慮她爲先。
有抹,叫做驚喜的東西在她的眼裏,裴奉飛一生氣的時候,就會叫她嫵音,阿蠻,她要相信他的,只是,有些情份面前,讓人的相信變得脆弱。
她追上去:“夫君。”軟軟地叫着。
他不應,只是,手沒有甩開她的手,任她握着,走偏一點,讓她走在正中間,沒有那麼多的石子會讓她踩着腳痛。
她甜笑:“夫君,是我錯了。”
“錯了?”他揚高聲音。
“嗯,錯了,不該懷疑你的。但是,你很過份,怎麼可以說配不上我的話,我是你的娘子,無論如何,木已成舟,你想甩,你也甩不掉了。”她想,這是她說過最無賴的話了。
他捏捏她的鼻
子,帶着輕笑:“你啊,唉,還真拿你沒辦法。”這是一種,多甜蜜的感覺啊,原來,她撒撒嬌,自已什這麼的滿足,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很喜歡,一輩子也聽不膩的。
她笑着,依近他:“我們去哪裏啊?”
“先去吃點東西吧,你一早上什麼也沒有吃。再去一個隱密的地方,我的身份,還不能顯露出去了。軍隊,十五那天才會入京。”尚可逍遙二天。
她嘆口氣說:“隱密的地方?那,幽朵兒也在那裏吧。”她還記得幽朵兒說過的話呢?唉,有些好笑,有些可憐她,在罵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已呢?
他點點頭:“別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在呢,只需要開心點就好。”
她喜歡,讓他牽着手,厚實的手,微微刺着手心的繭,真實地感觸到他。
“嫵音,你是爲我,才入深宮的嗎?”他笑着輕問。
嫵音擡頭看天:“不是。”
“你就儘管否認。”他笑:“下次,絕對不允許你自作主張。”原來,有人也會這樣子爲他,他真高興,真的好溫暖,從來沒有人這樣爲他不顧一切過。
她絕對不會再自作聰明瞭,沒有下次。她不想,再身陷深宮,不自由的日子,總是最難的。
一步一步地過來了,怎麼堪回頭。現在在外面,不是很舒服嗎?她看着他:“你還會丟下我一個人嗎?讓我一個在將軍府嗎?其實,我可以受苦的。”那種田園的生活,寧靜安致,她更是喜歡,有想要陪伴一生的人,在那裏,又何妨呢?再辛苦,也是一種甜蜜。
“那是戰場,風雲變幻難測,嫵音,這一刻,或者我是勝的,下一刻,說不定我會倒下。衆人一涌上來,家眷傷殘,必是難免。”他不能讓她冒險,她應該享受生活的,她吃過很多的苦頭了。
她心裏嘆氣,爲什麼,他就是那麼有責任感呢?國家大事,他的眼裏,就只有這些嗎?所幸,大事中,藏着小事,小事中,藏着她。這是男人的責任吧,她是比較自私的人,她希望,能和所愛的人,平安就好。
有些自嘲,如何是亂世,沒有人站出來,豈會有盛世,豈會有家呢?
“我知道了。”她輕輕地說着,不想阻他做什麼事。
女人和男人,想的總是不一樣的:“我會在家裏,等着就是,你要答應我,任何時候,都要想着,你不是一個人的,你可以想想家啊,想想…………”她低下頭,沒再說下去。想想她,他不能什麼也不顧一樣地往上衝。
他看着她,輕輕地嘆氣:“嫵音,你相信嗎?你是第一個這樣關心我的。謝謝你。”他很真誠地說着。
又心疼地五指與她的五指交叉相合得緊緊的:“嫵音,你的身份,沒人知道,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只是嫵音我的娘子,不是公主。我不想看到有什麼傷害你的語言,並不是,要你沒名沒份的跟着我。我一點都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