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林莫始終沒有等到來自季陽的電話。直到傍晚左右，醫院打來電話，說季陽住院了。

林莫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季陽的助手正焦急的在醫院門口等着。看到林莫來了，立刻迎了上去，慌亂道：“季總，季少出事了。”

“什麼事，你慢慢說。”

助手猶豫了會兒，而後拿給了林莫一份醫生給出的檢測報告。惡性腦癌晚期，基本沒有動手術的可能性。

林莫捏緊了手中的報告，他沒想到季陽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季少其實這兩年一直有頭疼的毛病，不過他沒在意。早在半年前，他就檢查出了這個病。可是季少瞞着您，他不想讓您擔心。昨晚的時候，他四點多往家裏趕的時候，因爲頭疼昏了過去。季少吩咐過不讓告訴您，可我真是沒辦法了，所以才電話找的您。”

林莫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平靜道：“你走吧，下面的事我會處理的。”

助手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離開了醫院。

便是季常，也沉默了很長時間，半響，他才嘆了口氣。死生之事，果真不是人可以決定的。

季陽還沒有醒過來，林莫去詢問了醫生。

醫生說現在的醫療就是如此，國外也一樣。如果一定要手術，成功的機率三成都不到。如果採取保守治療，大約還有半年多的時間。

季陽醒來的時候是兩天以後，睜開眼的時候，便看到冷着臉的季常陪在他身側。

“爸？”季陽嘴脣動了下，發出的聲音很細微。

季常不是個會表達感情的人，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見此，季陽就知道這個季常不是那個‘季常’。

“您和他都知道了吧。”季陽苦笑道。

半年前，他檢查出這個毛病的時候，季陽也覺得不可置信，甚至有種荒謬的感覺。後來，他撕碎了診斷報告，偷偷吃着藥，卻從來不肯向別人透露這方面的事一點一滴。

“小陽，你好好休息，會沒事的。”林莫突然俯身，圈住了季陽的腦袋。顯然，他們的身體又換了控制權。

季陽愣了下，而後便點了點頭。

“爸，我還有多少時間？”看着林莫給他一點點削蘋果，季陽突然問道。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問今天好啊，沒有絲毫的起伏，甚至有種釋懷的感覺。半年前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瘋狂過了，那時他還以度假爲由不見人影，其實是把自己關在房裏十幾天，差點崩潰。

不過他出來以後，卻是將這種負面情緒盡數壓抑了下來。他剩下的時光既然不多，那就更該好好享受生活纔是。

林莫給他一點點將蘋果切成碎塊，“你當然還有很多時間，醫生說了，你這病沒什麼大不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爸爸。”季陽笑道。

其後幾日，林莫有空便去醫院照顧季陽。只要是去看季陽，季常也儘量不出現身影，讓林莫陪他好好相處。

一個星期之後，季陽死活要出院。至於說化療，他更是不願意做。

既然手術無望，化療痛苦，林莫也不勉強，讓季陽出了院。出院之後，季陽先去處理一下公司的事，將自己名下獨立的資產全部轉移到了季家季常的名下，又做了財產公證等等。

一些列的事，也忙活了大概一個月之後，纔算是消停了下來。其實後續工作還有很多，不過其後的事卻是交給了季氏企業名下的律師團隊去處理了。

季陽的生活狀態不錯，他又搬回了季氏老宅，拖着一個大大的旅行包，管家先生給他開的門。

上次的蛋糕季陽沒吃上，晚上的時候，林莫又給他做了一次。

季陽也不管撐的慌，一個人全給吃了。吃完之後，他揉着發脹的肚子，開玩笑道：“我現在可什麼都沒有了，爸，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能流落街頭了。”

林莫笑着扔過去了一個抱枕，道：“還會缺了你吃的不成，安心住着吧。”

於是，林莫和季陽就開始了轟轟烈烈長達半年的‘同居’。在這個過程中，便是季常出現，對季陽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時間悄然流逝，季陽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上個月，便送進醫院搶救了一次。那次，醫院幾乎下了死亡通知。

季陽現在坐在輪椅上，他在院子裏曬着太陽，整個人顯得安靜而恬淡。

“小陽，有一會兒了，進屋吧。”

現在的季陽其實精力不濟，剛纔有些昏昏欲睡。聽到林莫說話，他擡起頭，突然道：“爸，我剛纔夢到大海了。小時候，學校組織家長和孩子一起去海邊玩，我還記得就您沒有去。不如我們去海邊看看吧。”

“好。”林莫沒多少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的時候，季陽的情緒顯得很亢奮，精神也特別好。他津津有味的回憶着小時候的事，訴說着這幾年兩人父子之間發生的趣事。

中午的時候，兩人就到了海邊。

海風很大，林莫給季陽蓋上了毛毯。兩人沿着海邊靜靜的走着，沒有多少話。現在這個季節，不是海邊的旅遊旺季，人並不多。

只有偶爾的幾個孩子提着水桶，在海邊撿拾一些漂亮的貝殼。偶爾幾個老年人，相互攙扶着慢慢散着步。

“爸，真是抱歉了，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季陽苦笑道。

季常擡手，輕輕撫摸了下季陽的頭髮。畢竟是他兒子，這會兒心中也是有點感傷。

這些年，季陽幾乎能夠瞬間就感受到陪在他身邊的父親是哪一個。而現在，顯然是那個對他一直嚴厲到無情的父親。只是沒想到，這會兒，他竟然也能做出這麼溫情的事。

季常擡眼，看着前方藍色的大海，嘆了口氣。

季陽繼續在海邊看着，可是漸漸的，他的目光越來越渾濁。背後，早就因爲疼痛滲出了一大片的汗水。

“爸...給我撿個漂亮的貝殼吧。”

“好，小陽你等等。”林莫鬆開了輪椅把，轉身向着一旁走去。

“謝謝......”季陽慢慢合上了雙眼，他現在真的很想睡一覺。

慢慢失去意識的時候，季陽似乎聽到有個叫封縉的人對他說過，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但是你要知道，當你願望獲得滿足的時候，你也必定要付出一些什麼。

“任何代價，我...都願意。”季陽閉着眼，耳邊似乎聽到自己說的話。

即便生命走到終點，季陽卻還是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他的選擇，他始終不後悔。

林莫在沙灘上翻拾貝殼，突然看到藍色的光點漸漸漂浮了過來。林莫摸了摸胸口掛墜着的小瓶子，卻是搖了搖頭。

這個小瓶子還挺神奇的，他當初換身體，它也自動跟了過來，而去季常一直就看不到它的存在。

“你怎麼不撿貝殼了？”季常問道。

“我想，不需要了。”林莫直起身，卻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傳來。

他低下頭，看到一大片紅色的血跡從胸口滲透出來？

幾乎沒有給林莫和季常共同的反應時間，季常的身體便直直倒在了沙灘上。遠處，幾個孩子沒注意到這邊，還是歡鬧着。

林莫剛纔的身後，一個穿着黑色皮衣，大約二十七八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消音搶，這會兒卻是笑道：“解決了，這樣，這傢伙的任務應該是完成了吧。”

他才說完，半空中的空氣竟然扭曲了起來。皮衣男子立刻皺起了眉頭，在那扭曲的空氣中突然邁出一道身影的時候，整個沙灘上的普通人全部陷入了沉睡。

“誰讓你殺他的！”出來的人，穿着一身白色軍裝，穿着皮靴的腳直接將皮衣之人手中的槍踢了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皮衣之人還沒什麼反應，他已經被白色軍裝的人給按到在了沙灘之上。

“肖帥，肖帥，放過我，看在我們都是現實世界的人份上。再說，再說我也是爲了幫助他完成任務啊。

他太拖拉了，要知道第二世界已經和現實世界融合了一半，他再拖下去，註定沒有好下場......”皮衣男子竭力的爲自己辯解着。

肖寒看了眼已經失去氣息的季常，臉色一冷，卻是慢慢加重了腳上的力道。

皮衣男子雙手抱着肖寒的腳，他現在快不能呼吸了，死亡的感覺迫使他求饒沒用之後，他開始換一種說話，“肖帥，肖帥，就算我有錯，也應該是聯盟法律制裁我。我身爲聯盟公民，您沒有獨/裁剝奪公民生命的權利......”

“我有！”肖寒腳下狠狠一發力，那皮衣男子的脖子卡擦了一下，卻是失去了氣息。

在肖寒處理皮衣男子的事時，林莫藍色的數據身體漸漸從季常的身體裏漂浮了起來。小瓶子出現在他的手上，裏面裝着如同藍色砂礫一般的東西，很漂亮。

“小莫，我會來找你的，別怕。”肖寒伸手想去撫摸林莫虛幻的身體，卻還是看到他化爲數據向着遠處飄走。

這一次，肖寒的表情冷靜了很多。而在下一刻，空氣再次扭曲了起來，肖寒很快就沒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