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是放不下的,
哪怕是最普通的十三年的朋友,也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可男人只是讓她就這麼抱了幾秒後慢慢的就從她懷裏退了出來,
“喝粥。”
兩個字。並不是多麼熱絡的態度。
思念鼻腔一陣酸澀,把委屈忍住了。
喝粥也好,喝粥也是說明他關心她身體,
思念很乖的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拿起調羹開始一勺一勺的餵給自己吃,
是很簡單的白粥,但被他煮的軟糯可口,似有似無的甜,顆顆晶瑩飽滿,
思念平時是很煩喝粥的,可是薄正東這一碗粥,卻煮得讓她心儀無比。
不大的一碗粥思念很快就喝完了。
就在她用紙巾擦拭完嘴脣剛要說話的時候,男人冷漠的嗓音已然打斷了她,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公司很忙。”
思念剛想說的那句“粥很好喝”就這麼硬生生的噎在了喉嚨裏。
果然,男人說一不二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手把桌子上散落的文件,車鑰匙,以及皮夾都拿起來後,紀思念還是一個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我怎麼覺得,”思念道,“你以前,似乎沒這麼忙?“
”我一直很忙。“
”但你以前總是有很多時間陪我。“
女人是很聰明的,你對她好不好,有沒有以前好,她自己就能感覺得到。
現在不如以前好,她肯定也能判別出來,
薄正東冷銳的眼睛平靜如水的看着她,
沒有掩飾,說話的語氣,也沒有感情,
“那是以前我願意抽時間陪你。“
以前,願意,抽時間,
周圍的氣氛慢慢冷了下去,
思念握着餐具的手指關節慢慢掐成青白色,臉色很白,快要和頭頂的紗布變成一個色度,
涼涼的有些自嘲的笑了出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我傷心。”
……
當一個男人連欺騙都不屑,冷漠得完全不再顧你傷心或是不傷心的時候,紀思念已經清楚的認識到——現在已經不是愛不愛她的問題了,
他是真真正正的想要跟她分手。
薄正東的絕情,絕情起來沒有人可以動搖。雖然紀思念並不知道他們兩個有了什麼不可磨滅的裂痕,以至於讓他這樣態度堅決的拒絕她,
但是,她也是人,她也會累,
無休止的單方面追逐,總有一天,會把一個人的愛意消耗殆盡。
思念一個人住在偌大的五星級豪華總統套間卻沒有一絲愉悅的感覺,夜幕降臨了,龍城的萬家燈火逐漸點亮就像一道閃亮的星河。
落地窗,夜景,圓桌,威士忌,
她包着紗布坐在那裏,手上套着一個戒指,不斷的搖晃五角杯。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
“喂。”
對面是一串流利的英文,
“尊敬的斯嘉麗女士,請問,您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你說。”
“是這樣的。”
流利標準的英式皇家口音繼續訴說着,
紀思念聽着,聽出了對方大概就是說最近會在美國洛杉磯辦一個大型的世界音樂家薈萃演出,很多名流專家屆時都會到場,主辦方誠摯邀請她紀思念出席。
“我們有了解到之前您也是一直長居在洛杉磯,所以這場演出,我們非常希望您能參加。”
紀思念拿着手機,身體微微向後傾,靠住椅背,
“我現在回中國了,”她道,“如果我去的話,大概要在美國停留多長時間?”
“前期準備,可能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演出時間長達一星期,然後,後期還會有相應的後續活動……總體保守估計應該在三個月左右。”
三個月。
她要離開龍城三個月,又是洛杉磯這種地方,
而且現在她和薄正東的關係又淪落到這地步,這一走,大概就是真的散了。
紀思念肯定還是不捨得真的就這麼散了。手肘架在沙發上撐着自己的額頭,撫了撫眉心,最後道,
“再給我一段時間考慮吧,謝謝您。”
“好的,希望您認真考慮,斯嘉麗女士,祝您生活愉快。”
“嗯,謝謝。”
紀思念掛了電話就隨手把手機扔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思念把整個人,都陷進巨大柔軟的沙發裏。
她很瘦,這個沙發又很大,很軟,
一個女人躺在這裏,愈發顯得孤寂。
不知不覺就這麼在沙發上睡着了,那個電話裏的演奏會,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
躍龍軒。
還是曾經,男人和女人一起吃過飯的地方,大廳中間的位置,清幽,古樸,
阮甜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毛衣,皮膚很白。黑色的頭髮編程了一個麻花辮掛在左肩,整個人看上去清純美麗。
“東家,好久不見。”
男人拿着青色的茶杯,冷淡的眼神淡淡的睨着她。
沒有什麼興趣開口,只是整個人的色度陰沉得有些可怖。
“這麼長時間不聯繫,您突然會叫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
男人不想拆穿她的明知故問,轉着茶杯,嗅了嗅,不知爲何,腦子中突然又想起那天紀思念拿着紅茶端到他胸前眼睛和他對視的畫面,
紅茶,茶杯,漂亮得巧奪天工得手,
還有滿滿眉目都是的風情,
……
“東家?”
阮甜輕輕的出聲提醒正在走神中的男人。
“怎麼了。”
“您找我,什麼事?”
“沒事。”
男人面無表情的把茶杯重新放在桌子上,“只是沒想到,你會進娛樂圈。”
這個女孩,雖然和紀思念都是屬於那種很乖的類型。但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紀思念從小歷盡磨難,看上去柔弱,其實比誰都堅強,
而且畢竟跟着薄正東長大,有那麼多年的底子在,要堅強,不可能是假逞強,
至於阮甜,
相比之下,她的成長環境就要簡單多了。
所以,紀思念可以在五年後搖身一變成世界知名的感情家夜店女王回來,變成斯嘉麗,而阮甜進入娛樂圈,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的明智,
不過薄正東才懶得關心這些,
“你的採訪我看了,”
男人道,表情很平靜,但已經能讓人感覺到平靜下暗流洶涌的冷意,
“但是你現在是公衆人物,有些言論,需要慎重。”
阮甜可以很清楚的聽出他語氣裏的警告,眉毛斂了斂,
“您指的是,訪談?”
她承認,她在訪談裏說了一些矛頭指向紀思念的話,她說的時候就料到會有今天,但是,她不後悔,
她大概是瘋了。
“如果是訪談的話,我承認,我是故意那麼說的。”
阮甜亭亭的坐在那裏,下巴微低,但脊背挺得筆直,“我故意那麼說,是因爲我知道,如果她受傷害,你就一定會出現。”
她說着說着,眼睛如秋水剪瞳一樣看向薄正東,
“東家,我們整整一百多天沒見面了。”
“我想您了。”
……
關於“我想你”,以薄正東的身份,生平也只有兩個女人有膽量和他說這種話,
一個是阮甜,剛纔的那句,另外一個,就是紀思念。
是在阮甜和薄正東那場不了了之的婚禮上她搖曳生姿走出當着衆賓的面抱着他脖頸親吻他兩頰時說的,
“東家,好久不見。“
”這些年,思念很想您。“
……
所以,當薄正東一個人夜晚站在辦公室偌大居高臨下的總裁辦公室頂樓,目空一切的看着整座城市的繁華,
他才發覺,原來這段時間,他對過去往事的回憶頻率,變得越來越高。
而她,現在又在幹什麼呢?
萬籟俱寂的環境,連每一寸的呼吸都是孤寂。
男人習慣性的點燃一根雪茄開始抽,門口剛好進來他的助理,看到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后聲音立馬有些慌張,
“薄總……”
薄正東彷彿沒聽見一樣抿着煙看着前方。
“薄總,醫生說您已經不能抽菸了。”
助理硬着頭皮走上前,試圖說服他。可是男人哪裏有那麼容易被說服,只是從落地窗的反光裏看到他手裏的文件,甚至都沒有回一個頭,
“把東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薄總……”
“今天提前下班。”
助理,“……”
助理還想說什麼,卻實在已經沒有了底氣。醫生說以後他不要說吸菸了,就連空氣霧霾的地方都不許去,可他現在怎麼一點都不注意呢。
這麼大的公司,還指望着他一個人帶領。
而且,他還是有老婆孩子的……
“叫你處理的另外一件事怎麼樣了。”
“啊?”
走神的助理被他一問,立即回神,“噢”,
“處理得……差不多了,但是……”
“怎麼。”
“薄總,您真的已經想好了嗎?”助理看着他的眼神有一點狐疑。
“想好什麼?”
“就是……”
助理也不知道這種話該怎麼開口,今晚,他好像僭越太多了,但是跟着薄正東坐了這麼久的事,他也做不到不聞不問,
“就是,事情真的到那一步了嗎?”
快速大量的整理財產,他知道,或許薄正東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容樂觀,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每年都有新的藥物出來,
更何況,他還是這麼的年輕,
他不認爲,他現在就需要處理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