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薄子兮卡着紀思念的脖子扳動扳機。眼睛裏的笑容冰涼詭譎,
“過來,就砰的一下——什麼都沒了……”
現在和薄子兮對峙的是薄正東,霍遇深,還有已經陷入昏迷的鬱非非等人。
紀思念頭被槍頂着,這才感覺到死神的手已經摸到了自己的天靈蓋,隨時都可以讓她一屍兩命。
“你答應過我的,放她走。”
思念的聲音特別平靜,但事實上連眼珠子都不敢亂轉。
“好——”薄子兮非常爽氣,利落的眼睛一掃看向霍遇深,“那就放他們走。”
霍遇深抱着鬱非非,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動作。整個人沉默在原地色調依然陰沉,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帶着她走。”薄正東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不怒自威。
霍遇深想的,無非就是紀思念是用自己和孩子的命來換鬱非非的,不要說鬱非非本來就把她當作視爲生命的姐妹,就連是他自己——一個在黑-道上叱吒風雲的存在,也不可能允許在這種時候自己逃命。
“把她帶走。”霍遇深幾乎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決定,把懷中輕的幾乎沒有重量的女人交到手下一個最信任的人手裏,吩咐的時候,狹長的眼睛裏露出陰狠,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當心你們全家的人頭。”
而他自己,卻選擇留下,共進退!
……
鬱非非走後,偌大的倉庫裏就只剩下紀思念,薄子兮,薄正東,霍遇深四人,還有隨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的保鏢們。
這種時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考量。氣氛看起來特別沉寂,實際上暗流在每個人之間攢動。這是一場關乎自己生命的博弈,遠超乎商海上的你死我活。
薄正東想了一萬種辦法救她,但這世上有個詞叫關心則亂。明明每一種辦法都有很大的勝算,但是隻要他一看到那把懸在思念頭頂上的槍,他就遲遲下不了決定。
除非是萬全之法,否則只要有一絲讓她有危險的可能,他都無法忍受!
思念看他靜止沉默站在原地,心裏莫名有個地方,空落落落下去一塊。
她相信薄正東不可能不想救她,但是,她不確定,在她和薄子兮兩個人之間必須要死一個的時候,他,還會不會救她。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靜了兩秒。只覺得他永遠都是那麼好看。不管是第一次見面他站在她學校門口,對她伸手摸她臉頰的時候。還是後來在陸雲深婚禮上,他抱她出去的時候,亦或者,是在摩天輪接吻,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在每個夜晚裏親密……
優雅的,冷漠的,陰狠的,溫柔的……
不知不覺,他們之間已經經歷了這麼多……
不!
她不能到此爲止!
她一定要活下去——他們的孩子也一定要活下去!
想到這裏,思念頓時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必須要對寶寶負責!
爲了孩子,她必須要活着!
紀思念趁所有人都在專心謀略對策的時候突然用力一掙!這一掙讓薄子兮手裏的槍本能有鬆動,但薄子兮是誰,不可能被她逃出去。鬆開半秒不到的時間又重新把槍握緊。條件反射就扣動扳機!
薄正東看到她眼睛裏真切的殺意,第一反應就是要過去,
可是步子還沒邁出,就聽到薄子兮凌厲尖銳的聲音,“都想讓她死是不是!”
薄正東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薄子兮!”
“呵——”
薄子兮扳機按下去一半,“這麼緊張嗎?那你越緊張,我豈不是越得意?”
紀思念這時整個人已經被制的一動不能動。脖子被勒緊,讓她喘不過氣。這種缺氧讓她小腹若隱若無的也開始作痛。她知道這樣的僵持對她和寶寶都沒有好處,必須要儘快結束。
她逼迫自己冷靜,再冷靜。貼着風衣縫的手就摸到口袋凹凸的地方。
那裏面,有一把她帶出來的槍。
這把槍是常年放在薄正東枕頭底下的。面積不大,非常扁平。再加上她身體很瘦,因此放在風衣裏直接被帶進來,也沒有人發現!
紀思念的手心,貼着薄薄的衣料。就勾勒出那個槍的形狀!
薄正東一眼就看了出來。
“子兮,”這一次,他的眼睛更爲銳利,也更爲沉冷,“你放開她,你綁架她沒有用。”
“沒有用?”
薄子兮聽到這句話就有些妖嬈的笑,“你薄正東覺得沒用,會千里迢迢的趕過來?你的血多冷啊,自己親生爸爸都敢殺,親妹妹也敢丟,現在倒是養了這麼個白嫩可愛的小女孩……”
薄子兮悠悠的笑,她語氣裏沒有哀怨。反而像個無辜的小女孩。槍口摩擦着紀思念的臉,
“這麼年輕,單純,還懷着你的孩子……你敢說她對你不重要?”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薄子兮質問的眼睛看着他,而他的眼睛裏只有一派平靜。
思念看得到,那片平靜裏,是她從來都看不穿的深邃。
也許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是那樣接近他內心最真實的部分。但事實上,她卻是從來都不懂他的。
畢竟過去了那麼久,他從沒說過,他愛她。
他喜歡她。
或者他需要她。
他從來都沒有說過。
紀思念看着看着心就沉下去了。
她紀思念,對他薄正東來說,到底又算什麼呢?
這個問題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男人冷漠不帶一絲情緒的語句就這麼傳了過來,
“她對我,不重要。”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沒有去看紀思念,也沒有冷漠,更沒有遲疑。就是非常的淡漠,淡漠到讓紀思念覺得,這纔是真正的他——
高傲的,孤絕的,無所謂的,
無人可以接近的。
他或許可以很寵她,但絕對不會很愛他。
他的麾下可能可以保護着一個人,但他的身邊,永遠都不可能站着什麼人。
沒有人可以走進他心裏。
薄正東插着兜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每一步都像踩在紀思念的心尖上。踩碎她心裏最後的一點希望,那樣深沉的眸卻一直看着薄子兮,
“子兮,放開她——她兜裏有槍。”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紀思念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絕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一把槍在兜裏,已經不可能有機會讓她拿出來,就算拿出來,論槍法她能戰勝薄子兮的希望就更只是萬分之一。
但那萬分之一,就是她作爲一個母親,保護自己孩子平安降世的最後的希望!
薄正東剝奪了她作爲一個媽媽的希望!
紀思念霎時心裏疼的就說不出話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男人,彷彿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樣叫自己去死。她想,哪怕薄正東愛的是薄子兮,選的是薄子兮,到緊要關頭,他也不會讓她去死的。
她還以爲,確保薄子兮安全的情況下,她紀思念如果有危險,他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就算她永遠比不上這個女孩在他心裏的地位,她也總不至於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
她還天真的想,他說她不重要,是故意讓薄子兮放鬆對她的警惕!
但是她一切都想錯了!
因爲下一秒——
薄正東已經一把捏住她一直貼在薄風衣上的手,直接把她兜裏最後那把槍拿了出來!
就這樣拿走了她生命中最後的希望!
薄子兮看到槍的時候眸也有剎那間的震動,但是她有了剛纔第一次紀思念的突襲,身體再也不可能有一絲的放鬆。
只是薄正東本來也沒想讓她放鬆,僅僅只是把那把槍從紀思念的手裏奪出來,放進薄子兮的手裏!
紀思念,那麼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和孩子能活下來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被他放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手裏。
“現在,決定權終於都在你手裏了,子兮。”
薄正東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特別低沉,這是紀思念第一次聽到他這麼嚴肅的說話,讓她覺得,之前男人對她的嚴肅那都不算嚴肅。
只有對這個女人,他纔是真實而徹底的。
薄子兮眉頭極其微弱的皺了一下。旁人也許不明白這句“現在,決定權終於都在你手裏了,子兮”,對他們來說,究竟有什麼樣的意義。但簡而言之,她薄子兮這麼多年死裏逃生摸爬滾打,爲了就是那一句所謂的——“手裏的決定權。”
無論是決定自己父母的死活,還是決定自己童年的成長,或者決定他薄正東的生活,
就因爲她什麼都決定不了,她從小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所以,她會特別渴望強大,渴望暴力,也渴望決定別人。
她要的“決定權”,就是不想再“被決定”。
“被決定”父母雙亡,“被決定”流離失所。
薄正東看着她,說出下一句,
“我欠你的,今天,都還給你。”
說完,那支一直被薄正東握在手裏的槍也扔在了地上——
“東家!!不要!!”
“薄正東!”
同時響起的,是手下驚恐的阻止,還有紀思念接近瘋狂的尖叫。
她絕望歸絕望,可直到看到這個男人也放棄了自己生存的機會,她又更加絕望!
“咚”。一聲清響,男人沒有理會他們的勸慰,兀自扔下了槍,
響在了薄子兮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