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這樣下去,我只會越來越跟社會脫軌。我想做一個正常的人,而不是一隻漂亮的金絲鳥。”
她說着說着,淚意朦朧地擡眸看向薄正東。溼漉漉的讓人心都發顫。
薄正東伸手把她睫毛上的眼淚擦掉,緩緩道,
“好,那你告訴我,要去做怎樣一個人?”
思念有些迷茫,但這個答案她也想了很久,所以面對這樣平淡的薄正東,她也說出了自己心裏的話,
“我就是想,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讀書,去交朋友,可以不要有那麼多的錢……”
“然後再找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男人,結婚生子,對嗎?”男人深邃的眼睛不可躲避地看着她。
思念垂下睫毛,她不敢說對,但那樣子幾乎已經默認了。
“好,”薄正東收起給她擦淚的手,拍了拍她的臉,
“有這樣的想法很好,說明你終於長大了,不過,”他說着,故意停了停,愛憐中也有隱隱警告的壓迫,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既然承諾過你父親照顧你一生一世,就不會食言。”
思念一下急得喊了出來,“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啊!不需要您再照顧了!”
“在你眼裏,你是長大了,可在我眼裏——你永遠都長不大。”
“爲什麼?!”
看着她既痛苦又疑惑的樣子,薄正東突然就沒有再開口了。而是從地上站起來,沒有感情地說,
“直到你真正長大的那天,你會明白。”
說完,粗糲修長的大手順勢摸上了她的手腕,就這麼把她的手拿起來,擡在自己的手心裏,看了幾眼,
“思念,”他冷峻的眼睛淡淡睨着她,“爲了不讓你有壓力,我就和你保持了兩個月的距離。兩個月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我希望你適可而止,嗯?”
她咬緊自己的嘴脣,臉撇向一邊,再也不說話。
“出院後我會回去,給你請最好的醫生,也會盡快讓你迴音樂學院正常上課。”他打量着她的手說。
這本來應該是個好消息的,可思念已經完全開心不起來。只是閉了閉自己的眼睛,緊緊地抿緊了嘴脣。
“東家,說到底,您就是不肯放我走,對嗎?”
“你想去哪裏?”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如果你有個明確的答案,我立馬就放你走。”
“好吧。”思念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因爲她確實也不知道,她到底應該歸向何處。
好像薄正東,就是她一輩子也擺脫不開的魔咒。
她閉着眼睛,做了來回好幾個深呼吸,才鼓起勇氣說,“東家,您對我有恩。在您需要我的時候,我可以留在您身邊。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心愛的女人回來了,那個時候,我可以走嗎?”
她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都被自己嚇得渾身都抖了抖。
誰知道男人的回答徹底讓她整顆心都冷了!
“——那就等這一天到了再說。”
沒有憤怒,也沒有承諾,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平淡,卻平淡的說出了最傷人的事實——
你不過就是她不在時消遣寂寞的一個工具,等她回來了,你就可以滾了。
思念按照自己腦袋裏翻譯的這個想法,想了整整一晚。
看着她的薄東家轉身關門離開了這裏,看着窗外的月光悽清淒冷沒有一絲溫度。又看着天邊東方天空在黎明時慢慢亮了起來,最後看見太陽從遠方一躍而出。
等她想清楚靠逃脫是怎麼也逃不過這個男人的魔爪時,她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挪到了另一種可能的身上——
那就是——
讓那個叫薄子兮的女孩回到他身邊!
只要她回來,自己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雖說這個念頭在出現的瞬間,就讓思念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可還沒等思念反應過來這種抽痛是因爲什麼,一種強大渴望解脫的慾望就徹底把所有情緒都掩蓋了過去。
………………
下午。
思念和鬱非非坐在龍城一家西餐廳喝下午茶,
整個西餐廳都是全方位採光的模式,因此光線和視線都格外敞亮。她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就是一條碧綠的護城河。
思念淡淡地把視線收回來,看着自己手裏的咖啡杯,有些鬱悶,
“非非,你說這個薄子兮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連你也查不到?”
“怪我咯?”鬱非非一邊答一邊玩着她那個5.5寸的金色手機,紅脣輕輕抿着,抿出不高興,“顯而易見有人在故意維護她嘛,不然怎麼可能這麼查都查不出來……不過思念,你還是離不開薄正東嗎?”
一提到這茬,思念更加鬱悶,“前段時間被他關禁閉關得腦子都抽了,跟着慕白城偷偷跑出去,最後遇到泥石流,還是他把我救回來的。”
“嘖嘖。”鬱非非頗爲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總之,離開他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我們必須要從長計議。”
“我明白。”思念說着,可就在擡頭的時候,她驀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門口,趙真妍挽着陸雲深的手臂,身旁還跟着平時她玩得比較好的幾個閨蜜。就這麼一邊笑着一邊邁着大步子從她面前走進來!
思念整個人都有瞬間的手足無措,下意識偏頭想把自己躲在蛋糕塔下面。
誰知道對面,已經快她一步,趙真妍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鬱非非那一頭茶色的波浪大卷發。
幾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鬱非非對面坐的是誰。
只見趙真妍沉吟片刻,伸手拍了拍陸雲深的手背,千嬌百媚地說道,
“老公,我剛纔忘記有沒有鎖車門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陸雲深比幾個月前看起來消瘦了很多,昔日意氣風發清俊的模樣,不知何時已經漸漸顯露出憔悴的痕跡,可見他一個寒門書生,進了趙家那樣的豪門家庭,並不是那麼好過。
他略帶狐疑地看了趙真妍一眼,最後還是順從地拿着車鑰匙出去了。
看他出去以後,幾個富家千金立馬笑着給趙真妍拍馬屁,
“真妍,你老公對你還真是貼心百依百順啊!”
“是啊,我看什麼家產學歷都是浮雲,還是忠犬老公最迷人……”
思念聽着她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心情又煩躁了起來。她託着自己的額頭準備吃一口蛋糕,誰知趙真妍已經搖曳生姿地朝她走來。
“思念,好久不見。”
雖說她上次陷害思念害她流-產後受到了薄正東嚴厲的教訓,但這並改不了她耀武揚威的本性。更何況,她是紀思念的表姐,她很清楚,這個受氣包妹妹不是愛告狀的脾氣。
紀思念對她沒有話說,只是把頭偏向一邊,冷冷的笑着,
“既然都是來喝下午茶,就各顧各的吧。”
“我是想各顧各的,不過看你在這裏,想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嘛,”趙真妍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漂亮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撫過她桌前的幾個擺件,
“我聽說你最近跟薄東家走得很近?怎麼,他是有意讓你從女兒的身份升格到太太嗎?”
“哐啷”——紀思念手裏的杯子就這樣掉在了地上,清脆劇烈,碎了。
“這事似乎跟你無關?”她坐在那裏擡頭看向這個女人,眼睛前所未有的冷。
“怎麼會無關?我是你表姐,血濃於水,你以後的終身大事。我和你姑姑肯定都要一手操辦的呀……”
“趙真妍!”
鬱非非看在思念的面子上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一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盛氣凌人地俯視着她,
“我數三秒,立刻給我從這個餐廳裏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鬱非非你個私生女憑什麼這……”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就這樣在安靜的西餐廳裏響了起來!
紀思念不知何時已從椅子上站起身,漂亮的手毫不留情地打在那個剛纔辱罵鬱非非的女孩臉上!
“給她道歉。”她面無表情地說。
“你!”
那個女孩捂着被打的半邊臉立馬發瘋似的來打思念。可思念卻毫不費力地把她扼住了,反手朝她另一邊臉,又是一個耳光!
“我再說最後一遍,”思念冷冷地看着她,語氣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剎那間彷彿突然就變了另一個人,
“給她道歉!”
鬱非非是她從小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姐妹,十幾年來不知道捨身爲她做了多少事。而她對她當然也是一樣。
她是名媛,是千金,是龍城小輩富二代裏馬首是瞻的存在。但她也有一個上流社會致命不齒的身份——
她是私生女。
雖說她表面上刁鑽跋扈毫不在乎,但是思念心裏一直都很清楚,這是非非裏這麼多年心裏拔不掉的刺。
那個被打的女孩眼淚淚花一下就冒了出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我要告訴我爸爸去!!!”
紀思念聽到這句話就笑了,她自認爲自己已經還很天真,沒想到這個女人比自己還幼稚,所以就按照她的語氣淡淡的回擊,
“哦?那我要不要也找我‘爸爸’去,咱們倆拼拼爹,看看誰的爸爸更寵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