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這話可實在讓人傷心，爲兄聽聞你與鳳闌皇身墜高崖，生死不明，心中擔憂之下這才親涉此地。表妹怎還一副厭棄之色？”

姬瑤光沒好氣道：“還不是託了舅舅的福！”那個舅舅，她可是咬牙才說出口的。若非鬼王令人對鳳無邪痛下殺手，他們兩個何至於墜下崖去？鳳無邪又何至於被司馬長空毀去全身真氣？

雲隨風感覺到姬瑤光心中的怨恨，手指頓了一頓，乍一偏頭見紅楓和青茗二人擡頭望着他們所在之處，忙將琴擺正，認真彈奏起來，借這琴音來掩護他與姬瑤光之間的對話。

“表妹有所不知，鬼域的人是不能死在旁人手裏的。數百年來，規矩一直如此。”無論是誰，只要殺了鬼域的人，就算是傾盡鬼域全力，也得將那人給送上黃泉之路！

“我又沒想破壞鬼域的規矩，只是鬼門三使真不是鳳無邪所殺。若你們想給魅芷報仇的話，儘管來找我。”

“這話，雲濤已經向我稟過。究竟是何人殺了羅剎三人，我自然細細查探。而魅芷，等尋到她的屍體再說吧。”或許這大陸之上，還真存在另一人能夠將鬼門三使給殺死。至於鳳無邪，雲隨風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姬瑤光還是不知道鬼域的另一規矩，如今她已被承認是鬼域中人，又怎麼能夠和鳳無邪再有夫妻緣分？

遠處，一道明黃的身影往這邊行來。雲隨風撫琴的手不由快了些許，終於在司馬潭到來之前將這首琴曲給撫完。

“今日就到此爲止，改日我再請表妹聽琴。”

他施施然走下假山去。

姬瑤光卻懶得和司馬潭打交道，坐在這涼亭之內，冷眼旁觀下面發生的事情。

她看到雲隨風走到司馬潭身邊，向他躬身行了一禮。司馬潭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可偏偏要按捺住，不能發作。到了後來，則是司馬潭身後的頭戴面紗女子將雲隨風給領了回去。

姬瑤光的眼睛不由緊了緊，看雲隨風跟在那女子身後的態度，看司馬潭對那女子無可奈何的神情……一切都昭然若揭。那名女子，應該就是中霄的長公主殿下。

不過嘛，看她走路的姿態，可真有些意思。

在長公主走後，姬瑤光就看到司馬潭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飛快跑了上來，“昭陽公主，皇上請您移步。”

得，人家都來請她了，她也沒有道理拿嬌。

從假山上下去，紅楓和青茗趕緊上前扶住姬瑤光，一臉關切之相。姬瑤光先安撫了他們一陣，見司馬潭並未在原地等候，不由問道，目現詫異，“皇上人呢？”

紅楓這才道：“方纔長公主身子不適，皇上趕着去探望了。他讓奴婢轉告公主一句話，在中霄宮中，最好收斂一些，不要做些不着調的事情。”

不着調的事情？姬瑤光自嘲一笑，看來這司馬潭可真是對她防備得緊，只不過是聽一個琴曲罷了，竟生出這麼多的疑心來。

“知道了。”

往後幾日，姬瑤光明裏暗裏得打聽這位中霄長公主的事情。這才知曉，這麼多年來，長公主司馬湘一直未曾許人。

或者說，她早先許了人家，可就在成婚前一個月，先皇暴斃，這司馬湘的婚事也就此擱置了下來。及至司馬潭繼位，她的婚事竟是再也未曾提過。

也就是這個時候，司馬湘的性子開始變了的。原本一個活潑明麗的少女，再也不喜那人羣喧鬧，整日吃齋唸佛，與經書爲伴。若非司馬潭不允，她恐怕早已落髮出家。

……

清早起身，姬瑤光就聽到殿外陣陣的嬉戲之聲。她推開窗，便看到青茗和幾個小丫頭相互打鬧着。小丫頭片子，也不顧忌這大冷的天，將地上的白雪團成一個球，丟得開心異常。

乍然，一個白影往她這邊衝過來，姬瑤光下意識一接，手心通涼之下，那幾個小丫頭便嚇得跪在了地上。

姬瑤光往自己的手心看去，那雪球因着衝擊來的力道，已經碎成幾塊，更加之她掌心的熱度，化了不少，溼溼涼涼的。怪不得那幾個小丫頭這麼害怕。

姬瑤光笑着將掌心的雪給拂了下去，拿過一旁的帕子擦拭起來。“行了，大冷的天跪在雪地裏，也不怕凍壞了膝蓋。起來吧。”語中帶笑，毫無責備之意。這才讓幾個丫頭徹底放下心來。

從遠處過來的紅楓見狀，忙笑道：“公主就不該這麼慣着她們，往後她們更應該無法無天了。”

“我也好久沒有看到這歡鬧的景象了，讓她們幾個樂樂，我看着也開心。”

紅楓推開門，將手中的東西端在了圓桌之上。姬瑤光上前，看着這粥裏面的紅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等物，一下子想了起來，“這是臘八粥！”

不知不覺，已是臘八，她在這中霄宮中呆的時日可不少了。至今未見鳳無邪有什麼動靜，莫非，他的傷勢還未好，這纔沒有閒暇來救

她？

思及此，內心又是濃濃的擔憂。

紅楓笑道：“正是臘八粥呢。公主還請嚐嚐，咱們中霄的臘八粥和鳳闌的可有什麼不同？”

姬瑤光拿起碗筷來，正要用，青茗又端着一碗粥進來，笑道：“公主，這可巧了。長公主殿下差人往合宮上下送粥，咱們這裏也有一份呢。”

紅楓道：“青茗，公主殿下這裏的粥，是殿下送過來的。”

青茗“哎呀”一聲，忙道：“早知如此，奴婢就不接這碗粥了。這長公主府中的粥味道獨特，奴婢還想着讓公主嚐嚐，誰知太子也送了粥來。”

這話說得姬瑤光雲裏霧裏，“你們究竟再說什麼？爲什麼東宮送來了粥，就不能接長公主府中的了？”

紅楓忙道：“公主誤會了，倒不是不能接，只是長公主待太子殿下甚是親厚。往年的時候，東宮從不熬臘八粥的，一向都是長公主多熬了些，送與太子。”既然這兩碗粥都是一樣的，何苦要多接一碗呢？

姬瑤光道：“無妨，不過太子和長公主都送了粥來，我總得親自去感謝一番吧。”

姬瑤光收拾妥當，由紅楓和青茗引路。原本打算先去司馬長空那打探一下情況的，半路上，又碰到雲隨風在那撫琴。

姬瑤光本來沒打算理他，雲隨風看到姬瑤光來之後，忙將一曲收尾，讓那些宮婢們散了，趕上前來與她套話。姬瑤光見狀，忙令紅楓和青茗退至一旁，以免二人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姬瑤光見他這副悠閒的樣子，忍不住出言，“這段時間時常見到先生在此撫琴，難不成長公主府中的人有什麼特權，可以在皇宮之中出入自由？”

雲隨風莞爾一笑，“表妹難道沒有聽說，長公主今日大病，皇上特留其在宮中休養？”

關於司馬湘的行蹤，一向極其隱祕。就算是常年在宮中的人，也不定知道她此刻身居何方。姬瑤光沒有打探出來，也不足爲奇。只是，這雲隨風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讓人尋味。姬瑤光最見不得這樣的人來笑自己了，說話也不給他留半分情面。“皇上留長公主在宮中休養，連帶着表哥也沾了光。由此可見，表哥甚得長公主心意了。我聽說在這皇室貴胄之中，不乏有些女子喜好豢養些男僕，表哥身爲鬼域的公子，難不成……要知道，長公主一生未嫁，這府中未必如傳言說所那般乾淨。”

雲隨風臉上的笑容僵住，“表妹好像恨不得爲兄狼狽呢。只是，這話表妹在爲兄面前說還可以，若是中霄皇帝聽到了，就算是表哥有三頭六臂，也保不得表妹安全。”

“表哥有維護瑤光的這份心，瑤光已經心滿意足了。”姬瑤光道，“只怕是表哥會言不由衷呢。”

“表妹這是什麼話？咱們兩個的緣分日後還長着呢，表哥不維護，還能維護誰？”雲隨風依舊笑如春風，說出來的話，聽起來那麼冠冕堂皇。

姬瑤光爽快道：“那好，既然表哥想着瑤光，那眼下便有一事，表哥可以爲瑤光做到。當日雲濤在瑤光身上下了禁制，還請表哥能夠出手，解了這種禁制。只要瑤光能夠動用真氣，往後再不麻煩表哥。”

雲隨風道：“我當是什麼事，這等小事，就算表妹不提，我也當爲你辦到的。只是今日表哥出來的時間已晚，再不回去，恐怕會引起長公主殿下不滿。今夜子時，表妹到長春宮，我親自爲表妹解去這種禁制如何？

小事？姬瑤光譏誚一笑，封住了她體內的真氣，這還叫做小事？她若是有真氣的話，根本就不用顧忌司馬長空，現在沒了真氣，行事反而要多三分思量。雲隨風不願解開自己體內的禁制也就罷了，做什麼說夜裏子時相會？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

見姬瑤光不答應，雲隨風又道：“表妹遲遲不允，莫非是怕在下會對錶妹不利？”

她姬瑤光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也罷，今夜就去長春宮一探究竟，看他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麼藥！

姬瑤光想罷，痛快應道，“表兄嚴重了，瑤光又怎會對錶兄有什麼防備之心。今夜子時，還請表兄能夠信守約定。”

雲隨風痛快應了，抱着自己的琴漫步離開。紅楓和青茗趕緊跟上來，一臉戒備道：“公主，雲先生畢竟是個男子，您與他過往神祕的話，會引起他人閒話的。”

最近宮中見雲先生對昭陽公主態度親和，已經傳了不少閒言出來，在這樣下去，勢必會對姬瑤光的名聲不利。

姬瑤光笑道：“你們兩個多慮了。別人想說什麼，儘管隨他們說去。”她又不是中霄宮中之人，那麼在乎中霄宮中人對她的評價作甚？反正時間一到，她就會離開，到時候，旁人的閒言閒語，也傷不了她分毫。

紅楓見姬瑤光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眼睛中的光明明滅滅，最終在心底裏嘆了一口氣。昭陽公主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曾想過太子的感受？她本來就是鳳闌的皇后，太子

想納娶她已然要面對重重的壓力，若她再傳出些閒言閒語，這將太子置於何地？

惦念着晚上要去長春宮，姬瑤光不敢讓自己睡得太死。今夜雖然月光熹微，可在白雪的映襯下，還是可以辨清景物的。

姬瑤光試探着下榻，去查看一下紅楓青茗的情況。她要出去的事，絕不能讓這兩個丫頭知道。

可奇怪的是，在她靠近紅楓青茗的時候，就感覺這兩個丫頭的氣息比以往沉重了些。以往這兩個丫頭甚是警覺，就算是睡着，呼吸聲也是極淺的。莫非是有人對她們做了手腳不成？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她這寢宮也不甚安全了。姬瑤光上前去查探這二人的情況，看過之後才放下心來。她們兩個是被鬼域獨門的手法給點了睡穴，不到天明，是不會醒過來的。

雲隨風！除了他，旁人沒有這種本事！

姬瑤光越想越覺得雲隨風有鬼，要是尋時間來爲她解開體內禁制的話，他大可以夜裏自己來她的寢宮，就如現在這般，點住紅楓青茗兩個丫頭的睡穴就可。何至於她非要前往長春宮一遭？

今日白日的時候，她已經瞭解到這長春宮即是司馬湘在宮中的居所。乃是這中霄宮中西北方一個偏僻的角落，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年關將至的情況下，舉國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會在那處偏僻的宮殿休養？

姬瑤光在夜色下小心隱匿着身形，往長春宮的方向行去。

進了長春宮，才發覺，這裏面其實別有洞天。

外面看着宮門有些破敗，可裏面確實奢華至極。迴廊曲欄，小橋流水，完全一派南方秀麗園林之景。司馬潭那麼一個粗糲的人物，竟然會花費功夫在宮中弄出這麼一套居所來，由此可見，他對這位長公主的上心了。

雲隨風只叫她子時來長春宮，可並未說他們具體在什麼地方相會。姬瑤光只得一座座宮殿小心找了過去。

經過主殿的時候，一陣陣歡愛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聽得姬瑤光是耳紅面赤。

在主殿中居住的人物，只能夠是司馬湘無疑。可她一生未嫁，哪裏會有什麼男子與她行此苟且之舉？該不會白日裏叫她說準了吧，這位長公主也有豢養面 首的嗜好？那雲隨風一表人才的人物，還怎麼能夠逃脫司馬湘的魔掌？

可惜了啊，姬瑤光搖搖頭，忍不住爲雲隨風嘆息。

“表妹嘆什麼氣？”一道低低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正是雲隨風無疑，倒嚇了姬瑤光一跳。“表哥你怎麼在這？”

雲隨風低笑道：“表妹以爲爲兄會在何處？這裏面？”

姬瑤光的面色又紅了起來，誰都知道，這宮中除了司馬潭和司馬長空，就是一幫太監。當然，還有別的男人的話，只能是他這個長公主府的琴師了。若不是他，還有什麼男人能和司馬湘在這裏做這等祕事？“表哥，長公主這次在宮中休養，除了你之外，還帶了什麼旁的琴師？”

雲隨風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後探出手來，攬住她的腰，“表妹，爲兄這便帶你欣賞一出好戲。”

說罷，他身形一躍，便帶着姬瑤光竄上了房頂。聽到從下面傳過來的那放 浪的聲音，姬瑤光滿頭黑線，她這位表哥莫非是腦筋不正常？欣賞好戲，在一對辦事的男女面前，能有什麼好戲可以欣賞？難不成，是人家的活春 宮？

看着雲隨風一臉淡然得蹲下身子翹起這房頂上的瓦片，姬瑤光臉上的表情更加囧了。她還真沒有料到，這位表哥的癖好還真是那麼的……額，與衆不同！“表哥，這等的好戲，還是你自己欣賞吧。你先放我下去，等你欣賞完了，瑤光再等你爲我解開體內的禁制。”

雲隨風看着姬瑤光一臉的窘相，忍不住笑道，“爲兄這次請表妹來看戲，可真是花費了好大的功夫。等表妹看完之後，便會感激爲兄的！”

感激，感激個毛線啊，這種事情看多了會長針眼的！姬瑤光心中咆哮。雲隨風見姬瑤光不過來，手指一勾，將她帶動到自己面前。聽着裏面的聲音差不多了，才壓着她的頭讓她看清楚房間裏面的情形。

姬瑤光心中暗自吐槽，她這都遇到的是什麼事兒啊，她表哥想看人家的活春 宮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拉着她這個才見面不久的表妹看。

不過，能看看司馬湘的那個奸 夫是誰，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只是這事，可千萬不能讓鳳無邪給知道。

她睜着眼，看房間之內的情景。入目處便是一座屏風，那榻的所在位置被屏風給遮擋得嚴嚴實實，分毫都看不清楚。這……挑的是什麼位置？！一點都看不到榻裏面的情形，還怎麼看？難不成是要她聞一下那股子特有的糜爛氣味？還是聽聽人家低音嘶吼的交奏曲？表哥啊，表哥，你的癖好怎麼這麼特殊！

等姬瑤光看到從屏風後轉出來的男子時，眼睛驀然睜大，她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