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邪的中途離席，讓清河郡主再也沒有舞下去的心思。她幾個迴旋之後，匆匆收場。

皇后心中也實在惱火，喚過劉嬤嬤來，低聲吩咐她去查一下鳳無邪和姬瑤光去了何處。半晌纔回過信兒來。

皇后稍微整整自己的儀態，對着鳳行冽笑道：“皇上，看樣子大家都用得差不多了，不如大家去遊湖吧？”

皇后這麼一說，衆女立馬明白過來，這是在給她們創造機會和太子相處呢，一個個紛紛附和皇后的提議。

鳳行冽也見大家興致高漲，吩咐蘇盛道：“既然大家這麼有興致，蘇盛，你去準備遊船。”

鳳無邪帶着姬瑤光離了席位，一路拉着她到了太液池邊。他從暗藏的水草之中拖出一條小船來，道：“瑤瑤，請。”

姬瑤光上了船，鳳無邪不緊不慢划着船往湖中心行去。

中秋月圓，湖面被灑上一層薄薄的清輝，在漸漸遠離身後的繁華喧鬧之後，給二人一種前所未有的靜謐之感。

無論宴上是怎樣的歌舞昇平，都與他們二人沒有關係。屬於他們的，只有此刻的時光靜好。

行到湖心之後，鳳無邪收起船槳來，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壺陳年的老酒來，坐到姬瑤光身邊。

“瑤瑤，有沒有興趣與爺舉杯明月，共度良宵？”他笑着問道，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光華流轉，璀璨生輝。

姬瑤光一笑，索性接過酒罈來，一邊開上面的封泥，一邊道：“人都被你誆了來，再沒有興趣也得變成有興趣不是？”她揚起頭，就將那香醇的美酒灌入口中。

喝了幾口之後，她纔將酒罈遞給鳳無邪，用袖子擦擦自己脣角留下的水漬。

鳳無邪笑道：“瑤瑤，快意恩仇，寄情杯酒，有了那麼多的顧忌就不好了。”他一仰頭，也如姬瑤光一般喝了幾口酒。

因着他的動作，有些酒順着他的下巴流了下來，一直浸溼了他胸前的衣衫。

鳳無邪不以爲意，將酒罈遞到姬瑤光面前，對着她笑得是風華萬千。

姬瑤光突然明白了什麼，這下子，乾脆敞開自己的胸懷，將所有的煩惱拋諸腦後，大口大口品嚐着眼前的佳釀。

見到姬瑤光放開了，鳳無邪心中才出了一口濁氣。

瑤瑤雖然不說，可他心裏明白，在鳳闌的這些日子裏，她心裏並不是輕鬆的。她那樣一個高傲的人，開始爲了他考慮着顧全大局。要不是因爲他的身份，往日裏像龍依依那樣刁蠻無禮的女子纏上來的時候，她早就手底下見真章，給龍依依一些苦頭吃了。

方纔也是，清河郡主和宋蓉這雙休姝合璧，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偏偏瑤瑤發作不得，強力隱忍。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如今所隱忍着的這一切都是因爲他。鳳無邪何其有幸，能夠得到她相伴一生！

“皇上，皇后娘娘，你們看前面那兩個人好像是太子殿下和光烈公主。”

劉嬤嬤一聲，引得大家都往前面前面看去。鳳無邪和姬瑤光兩個人相擁而坐，背對着他們。一個酒罈在二人中遞來遞去，僅看他們喝酒的樣子，就覺得無比暢快。

一白一紫兩道人影在月夜下看起來是那麼般配，般配得根本就沒有旁人插足的空隙。清河郡主一見，手裏的帕子不自覺絞緊。若是……太子身旁的那人若是她的話，想必看起來會更加般配。

“皇上，讓無邪他們過來吧，中秋佳節，大家好一塊熱鬧熱鬧。”皇后提議道。

鳳行冽點了點頭，對着身側的蘇盛吩咐道：“蘇盛，速去接引太子上來。”

鳳無邪和姬瑤光正喝得暢快，蘇盛和兩個小太監划着小舟來到他們面前，“太子，光烈公主，皇上請你們二人到龍船上面去。”

掃興，連個清靜也沒有！鳳無邪望着那龍船上的衆人，心裏直覺牴觸。姬瑤光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們出來也夠久了，就和大家一塊熱鬧熱鬧吧。”雖然她與那些鳳闌的達官貴人們並不合羣，可爲了鳳無邪，也得忍着。

“瑤瑤……”鳳無邪的話被姬瑤光用一支手指堵住，“我沒事，你不必顧心我。要是我心裏還有鬱結的話，你方纔請我喝酒的那一番心思可不就是白費了嗎？”

見鳳無邪同意了，從蘇盛所在的小舟之上立馬出來一個小太監跳到鳳無邪所在的小船之上，拿起那船槳來，將船劃往龍船所在的方向。

快到那旁邊的時候，立馬有人放下船板 ，要接引他們上來。

鳳無邪一見都麻煩死了，看向姬瑤光，將手伸向，姬瑤光此時也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二人施展着真氣，凌空而起，輕點了水面一下，緩緩落在龍船之上。

代戰首先過來爲鳳無邪整理一下他剛纔因喝酒而有些凌亂的衣衫，笑着道：“我說怎麼一會的功夫不見人影啊，感情是帶着瑤光偷着樂去了。嗯，好香啊，是藏了五十年的玉堂春露吧，有這等好東西，你也不想着給你皇姑送一點。”

鳳無邪將一條胳膊搭在代戰長公主的肩上，笑着道：“爺這不是沒有想到皇姑你也喜歡飲酒嗎？放心好了，等回頭，爺叫鍾離送上十壇玉堂春露到你府中，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代戰長公主笑道，見他還沒規沒炬，一巴掌打在他的爪子上，“我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正經一點。”

鳳無邪訕訕抽回自己的手，一看通紅了 ，舉到姬瑤光的面前，道：“瑤瑤，好痛，你幫爺吹一下。”

姬瑤光頓時滿頭黑線，大庭廣衆之下，他這樣做是在給自己樹敵嗎？

代戰長公主又拍了他一巴掌在他的後背之上，道：“行了，多大的人了，還衝着瑤光使小孩子脾氣。”

鳳行冽看到這一幕，道：“朕看無邪剛纔喝了那麼多的酒，肯定是醉了。蘇盛，還不快扶太子到艙內醒酒。”

方纔夜宴之上，他出言試探光烈公主和冷桀之間的關係，無邪答的似是而非，他也有些摸不太準。還是趁這個機會好好問一下他吧，省得今日夜宴散去之後，無邪他又想着法子不進宮來。

這鳳行冽遊湖所處的龍船極大，高四十五尺，闊五十尺，長二百尺，上有四層樓，上層有正殿，內殿和東西朝堂，中間兩層有一百二十房，下層爲內侍侍衛居處。

蘇盛就帶着鳳無邪往最上層的內殿行去，鳳行冽在甲板上呆了一會，也跟了過去。

衆人都以爲皇上是關心太子身體，這纔沒有在意。加之鳳行冽不在此處，衆人也都沒有那麼多的拘謹，三三兩兩結伴賞月觀景。

姬瑤光沒有興趣和鳳闌的那些女子呆在一塊，自行去了一壺酒，跑到船尾去自斟自酌起來。

“光烈公主倒是好雅興啊！”一道幽幽的女音傳了過來，姬瑤光不用看也知道那個人是清河郡主。這樣的聲音，聽過一遍她就不會忘記。

清河郡主一襲淺藍色的紗衣，身段窈窕，貌似芙蓉，稱得上是一個極美的女子，又加之她身份的優越感，清河王掌管江都，手下率領數十萬水師，在鳳京旁人見了清河郡主無不是巴結奉承。想求娶她的王孫公子不可勝數。

可清河郡主一個也看不上，在她心裏，只有鳳無邪這樣的天之驕子纔是她的夫君人選。放眼鳳京，除了她，也沒有能夠配得上鳳無邪的女子了。

龍依依雖然身爲上陽王之女，母親又是皇后的親妹妹，可是她本人除了有一張豔麗的容顏外，一無是處。頭腦簡單不說，遇到了事情就知道哭，這樣的女子將來如何能夠母儀天下？

所以，只有她清河郡主，才能和太子殿下比肩，共看這萬里河山。

誰知，誰知中途偏偏殺出一個姬瑤光來，就連今日她想爲太子殿下獻舞都被生生打斷，實在是可惡！

姬瑤光沒有理拜她，這讓清河郡主心中更是憤怒。她譏諷道：“真不知道太子看重了你哪一點兒，只不過是相貌好了一點，其餘的也沒見得比旁人高到哪兒去。對了，聽說你在東璃的時候，可是有一個‘美名’呢，好像是叫什麼東璃第一草包廢物，就你這樣的，怎麼配得起太子殿下這樣的人中俊傑呢？”

姬瑤光嘴角上勾，露出一個不屑的笑意來。和這些養在深閨中的女子爭男子的愛，是她最不屑爲之的。在她神臺清明之前，見慣了女子互相陰謀算計，你爭我奪，這樣的生活沒有意思極了。她真正想要的是，如一支鳳一樣肆意翱翔九天，俯瞰大地，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主宰下，如一個男兒一般，創立不朽的功績，站在那高山之巔，讓世人敬仰。

在深宮大院之中消耗一生，實在是不值，也真不知道這萬萬千千的女子是怎麼想的。

“怎麼，你還敢看不起我？”清河郡主惱羞成怒，“姬瑤光，你如今能和我們太子站在一起，還不是因爲有一個光烈公主的頭銜呢，也不知道這個頭銜是真的還是假的，至今君修意都沒有昭告天下，將你的姓氏給改過來。真是可憐啊，明明不是姬元殤的親生女兒，卻偏偏頂着一個姬的姓氏。”

這個清河郡主，對她瞭解得很清楚嘛，看樣子是專門找人調查過她吧。是個有腦子的，和那個龍依依不一樣。要她僅是君修意名義上的女兒的話，此刻清河郡主的話說不定會對她有些影響。她曾經隱隱擔憂過這些問題，怕自己突然有一天會重新回到原先的自己，怕鳳無邪太過優秀，而她配不上。

可是這些憂慮都被鳳無邪及時得給化解了，現在的她不會再因爲這些破事而憂心忡忡。既然這個清河郡主出言如此不安好心，那她也就不用出手留情。“你錯了，清河郡主。我現在能和無邪站在一起，不是因爲一個光烈公主的頭銜，而是因爲無邪他心裏有我。說來情這個東西可真奇妙，他在鳳京長大二十三歲，其間遇到的貴女無數，當然，肯定也見過清河郡主不少次吧。可是他偏偏沒有動心，反而在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纏上了我，無論我怎麼轟都轟不走。”

最能氣一個女人的就是，她在乎的男子

在乎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鳳無邪待姬瑤光的這一切，都是清河郡主夢寐以求的。要是鳳無邪能這麼待她，她一定會好好珍惜這麼一番心意。可是，姬瑤光卻這麼三番兩次將太子往外面推！

她聽得心頭火起，“姬瑤光，你別得意，我一定會向太子證明，你不如我！”

“好啊，那你想怎麼證明呢？”別人都挑釁到家門口了，她沒有理由不接招。

“聽聞在東璃的時候，你是以一支舞贏得了太子殿下的心。這樣好了，我就與你比舞。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半個月後，我們較量個高低。”清河郡主自小練舞，早就是鳳京一絕。對於自己的舞藝，那是有十分的自信。量她姬瑤光一個東璃小國出來的女人，舞姿再好看也不會高明到哪裏去，所以她很自負得給了姬瑤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

姬瑤光笑道：“半個月的時間太久，只需三日即可。”

清河郡主訝然張大了嘴巴，“你確定只需要三日？”見到姬瑤光自信的笑，清河郡主傲慢道：“那好，三日就三日。姬瑤光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到時候輸了，可怨不得我。”

姬瑤光不理她，轉過身去對着湖面喝酒，頗爲怡然自得。

“不自量力的女人。”清河郡主咒罵了一聲，轉身離開。那腳步聲漸漸遠走，直到聽不見了。姬瑤光這搖搖頭，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然後，那道熟悉的腳步聲又離她近了些許，在她身後一丈處聽了下來。

“姬瑤光，和我比武，你真的不後悔？”又是清河郡主的聲音響起。

“清河郡主，你什麼時候對自己的舞藝不自信了？”姬瑤光笑道，她姬瑤光就沒有後悔過的時候。

“很好。”身後那道聲音冷了幾分，道，“姬瑤光，這可是你自尋死路。”

姬瑤光的身子頓時一僵，蘇意顏多年的殺手經驗告訴她，身後這個人對自己起了殺心。匆忙間運氣，她回過頭去，就想看清面前這個人，一道紅色的光束便直朝着她打過來，光亮將那個人給包圍，灼得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一個人形在那。

姬瑤光擡手相抗，真氣自體內流瀉而出。對氣間，姬瑤光就感覺到了，對方的真氣並不比自己的弱。清河郡主剛纔和她說話間，對於她體內的真氣涌動，自己也有幾分感觸。雖然眼前這個人說話的聲音和清河郡主如出一轍，可是，終究不是清河郡主。

她是想殺了自己，然後嫁禍給清河郡主。

然而容不得姬瑤光多想，眼前的這個人就連續發招，招招狠辣，直取她命脈。而姬瑤光又喝了些酒，出手的招式受了些阻塞。

危機關頭，容不得她和這個人硬拼招式，張口就要喊“抓刺客！”

一個“抓”字還未出口，那人就察覺到姬瑤光的意圖，拼力使出一招，攻向姬瑤光的心臟。

姬瑤光無奈，側身躲過的瞬間，身子一下子飛出去，“撲通”一聲落盡水裏。

這樣一番動作，終於驚動了船上的侍衛。“什麼人？”

一大堆人口中呼喊，手拿佩刀，呼哧吆喝得趕往船尾。那人見侍衛就過來了，也沒有多想，跳入水裏，接着隱匿自己的身形。

那堆侍衛趕到的時候，早已沒了那人的影子，只有姬瑤光一個人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發生了什麼事兒？”聽聞聲音，衆位百官和貴女們跟隨在皇后身後過來查看情況。

一個侍衛回稟道：“啓稟皇后娘娘，是光烈公主她落入水中了。該如何處置，還請皇后娘娘示下。”這裏最大的就是皇后，該下水救還是不救，那些侍衛只等着皇后一聲令下。

皇后見到落水的姬瑤光，心中暢快，這麼多日來，因着這個姬瑤光無邪頂撞了自己不少次，這次落水，最好把她給淹死。

皇后道：“在東璃的時候，光烈公主落過一次水，她水性好着呢，我們不用擔心。你去尋一個竹竿過來，將光烈公主給拉上來。”

皇后娘娘既然這樣說了，在場的人也就沒有別的動作，直看着姬瑤光無助得在水中浮動。

一個宮婢終於看不過去，趁着這混亂，偷偷摸摸跑去上層艙中給鳳無邪報信。

“太子殿下不好了，光烈公主他落入水裏了。”

“什麼？”聽聞這話的鳳無邪臉色一變，將和自己談着話的鳳行冽扔在一邊，就往船尾跑去。

到了那，見那麼人在那無動於衷，而姬瑤光卻因爲這落水的折磨，頭漸漸沉了下去。

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好風度，罵道：“你們一個個都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下去救人！”

吩咐完這麼一聲，他也不管什麼，縱身一躍，“撲通”就跳進水裏。

“太子！”船上的人不住呼喊，現在中秋時節，這晚上的湖水，還是冰涼得很。太子他竟然……

“救人！”皇后一聲令下，那些侍衛一個個如下餃子一樣，跳入這湖水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