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帶着夜澤去上班。我坐在公交車的最後面的座位,望着窗外的景緻,心緒複雜。因爲連日來受驚,我精神有些不濟,外面越看越模糊……在似睡非睡之間,我又看見了那把長劍,寒光閃過——
“她,已經回來了。你,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心跳驚懼地加速。
看着滿車的人,看着外面現實的世界,我卻心驚肉跳。
爲什麼又夢到了那個場景?夢到……夜澤他殺我。
打開雙肩包,我低頭望着裏面的木盒子,它安靜地待在裏面,我望着它發呆。
夢,是人的內心真實的寫照。我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在恐懼,如果有一天夜澤想起了阿阮,我該怎麼辦?我害怕夢中的那一景,他帶着那個女子撇下我。策馬離開,我再也找不到他……
……
雖然這兩天過得無比驚險,但卻點燃了我的靈感之樹,當天下午我就又將修改過的設計稿提交了上去,連總監都很滿意。不過還是要等徐耀的批示。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徐耀被夜澤“約談”過,反而像是下了魔咒,我這一天好幾次都遇到了他。不過他身邊都有人跟着,我喊一聲“徐總”,他只微微點頭就離開了。
本來,我和徐耀的關係就是大老闆和小員工不怎麼相交的“同心圓”,若不是因爲夜澤在,我跟他是不可能有那麼多來往的。所以以後若真是恢復了“正常”,我也不會覺得多彆扭。
不過,徐耀離開後,我會盯着他背影看,想要看看附身在他身上的博美犬,但什麼也看不出來。徐耀或許真要好好感謝那條小狗,要不是它,他昨天必死無疑啊。
下午的時候,我瞅見一個高挑的美女走進了公司。那張揚的裝扮,還有四溢飄散的香水味兒,讓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之前我在逛超市時看見的和徐耀在一起的女人。
她的脣很紅,皮膚潔白無瑕,漂亮的五官讓人過目難忘。她靠在前臺,說她和徐耀有約。前臺打過電話確認後,便帶着她去見徐耀了。我瞧着那女子扭動的腰肢,當真是個極品尤物。
徐耀現在是個危險所在,本來他的事情我都應該“避而遠之”,可是回到座位上,我一直想着剛剛見過的女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夜澤出現在我旁邊:“在發什麼呆?”
我欲言又止,因爲夜澤他現在真的很不喜歡我跟徐耀有過多的往來。
“沒什麼,就是……”我剛欲說話,腦海中忽然略過一道光——那個女人的臉和宋文美景的臉在我腦海中重疊在了一起,它們一樣的完美無瑕,一樣的如同巧奪天工的面具——我一拍桌子,吼道:“壞了!”
“徐耀!那個女人被亡靈面膜控制了!”來不及多說什麼,我就朝徐耀的辦公室跑過去。
還未到,就聽到裏面傳來咣噹一聲。祕書驚得站了起來,踟躕着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砰,又是一聲巨響,像是有東西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徐總在裏面?”我問,祕書嚇得連忙點頭。
“快來人啊!”裏面傳來徐耀的一聲暴呵,我上前去推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夜澤按住我的肩膀:“我去裏面看看。”
他穿門而過。
下一秒,又傳出一陣叮鈴咣啷的亂響,聲音很是嚇人。我用力地拽着門,可就是打不開!
“鑰匙,鑰匙呢?”我朝着祕書大喊,她慌忙拿出了鑰匙。我一把奪過來,打開了門——
辦公室內,之前還妖嬈美麗的女人,此時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她雙手握着一把刀就朝徐耀衝了過去!徐耀一腳將她踹飛,她砰的一聲撞在桌子上,卻似乎感覺不到疼一般,再次爬了起來。她眼珠子咔咔轉動着看着我們,接着,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竟從那個女人的懷裏又飛出了一張亡靈面膜!那面膜直朝我飛過來!我連反應都來不及!
一陣陰風颳過,夜澤從徐耀身體裏出來,瞬間又附在我身上,手中幻化出長劍劃過,便將那張面膜斬碎!可是就在那同時,又有一張面膜飛出來,直接貼在了已經被嚇癱在地的祕書臉上!
那祕書神情頃刻一變,她爬了起來,像是厲鬼一樣盯着“我”,猛然就朝“我”撲了過來!夜澤再次反手將面膜擊碎。就在這時,之前的那個女人卻直接撲向了徐耀,抱着他,不顧一切的朝窗戶撞過去!
咣啷一聲,玻璃就被裝碎了,徐耀直接被撞了出去!一聲慘叫響徹天際!
那一幕怵目驚心!
待夜澤飛身過去,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徐耀死了嗎?他死了……
我仍然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汪汪……”一聲微弱的小狗的叫聲從下面傳來,我(靈魂)飛身下去,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徐耀”竟然雙手扒在一扇打開的窗戶上,嗷嗷叫着!屋內有人大叫一聲,立刻引起了騷亂,有人從窗內探出手來抓住了“徐耀”,將他往上拽。
徐耀得救了。
那個女人摔死了。她仰面躺在地上,血從她睜得大大的眼睛中流出來,與腦後開出的血色之花融合到了一起,詭異而妖異。
周圍圍滿了人,卻沒有人敢向前。
宋文美景,這些真的都是你乾的嗎?現在終於有人因你而喪命,你是否覺得報了仇了呢?不要,不要再繼續害人了……
很快警察和120都來了。那個女人被證實當場死亡。徐耀被救上來之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隨後他就被送進了醫院。跟隨警察一起來的還有張俊,此時,我才知道了他另一個身份——警局特異科通靈偵探。他來到我面前,讓我別太害怕擔心,警察已經在暗暗關注“亡靈面膜”一事了。我看見他撿起了石膏碎片遞給一個警察,兩人低聲交流起來。夜澤握住我的手:“有阿俊在,你們不會有麻煩的。”
我和徐耀的祕書作爲“目擊證人”,又被帶去警察局問話。出來時,警察還在對着那個女人的屍體拍照取證。望着那裏拉起的警戒線,我的心中又暗了幾分。
就因爲她曾經在徐耀和宋文美景交往時與徐耀在一起過,所以宋文美景纔不放過她?或許這個女人連宋文美景的存在與否都不知道,如今卻白白丟了性命……
如今,徐耀沒死,我不知道宋文美景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還有我……宋文美景會不會還一直在恨着我?她會不會也這樣瘋狂地報復我呢?
到了警局,我將情況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警察面容嚴肅地瞅向張俊,張俊朝他微點頭。出來之後,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經烏雲密佈,狂風大作,捲起的塵土讓人眼睛都睜不開。我用手擋住臉,卻感覺有雨點落下。仰頭,又是一滴雨冰涼的落在臉上。接着,便是成串的……
“在發什麼愣?”夜澤出現,手指一摁,傘便在我們頭上綻放。他將我拉到傘下,摟着我的肩膀,低頭細細看我的神情:“在想什麼?”
雨珠先是細細地落在傘上,接着就是啪啪的,宛若掉下無數的豆子。天空也開始電閃雷鳴。頃刻。大雨傾盆。
我靠近夜澤的懷中,抱住了他,身體還在微微的發抖:“死人了,還是死人了……她怎麼會變得這麼可怕……她真要殺了徐耀,纔會罷手嗎?她到底還想做什麼,她到底還要多少人死纔會罷手!……”
夜澤摟住我:“人心一旦被仇恨掩蓋,那便是入了魔。宋文美景這個女人現在被亡靈面膜控制着,她把所有的恨都加諸在了徐耀身上,所以,她一定還會對徐耀甚至對你出手……她現在就像行屍走肉,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死亡……”
我身體一顫,更是抱緊了他。雨傘外的雨更大,讓我感覺更冷,如同在一片冰冷的密封的水中找不到出口一般。
……
徐耀是晚上十二點出現在我家的。
因爲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無法入眠,我便和夜澤、雲毀一起看電視,看完《琅琊榜》,又看86版的《西遊記》。我能說《西遊記》絕對是今古通吃的一部神劇嗎?連夜澤和雲毀兩個鬼都看入迷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就看着電視。有他們陪着,我心中的恐懼減輕了不少。雖然自從夜澤出現,我和他經歷了不少危險和死亡,但我始終無法麻木地看待死亡這件事。忘了誰說過這句話,不畏懼死亡,但要敬畏死亡,因爲只有對死亡有所敬畏的人,纔會瞭解生命本真的要意,纔會更加珍惜它的存在。
此時,孫猴子正在大鬧地府。我曾問過夜澤,他知道地府是什麼樣子否,他說和人間一樣,只不過多了善、惡的究極懲罰,沒有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勾當。我當時沒問,他是聽張俊說的,還是他曾去過。後來一想,他若是去過,現在也就不會出現在我身邊了。
“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繁雜的思緒,我和夜澤、雲毀對視一眼,便站起來去開門。剛打開門,門就被人用力推開,我後退兩步,就看見了臉色慘白的徐耀。
他靠在門邊,氣色很是不好,好像是跑着過來的,喘得厲害。
“徐總?”我驚詫他怎麼大半夜地跑來了我家,他這是從醫院裏跑出來的嗎?
夜澤、雲毀也來到了我身邊,夜澤微微鎖緊眉頭。
“我在醫院被襲擊了。”徐耀開口便是這句話,他癱坐在地上,一手按着門框。
我一驚,沒想到宋文美景這麼快又出手了……
“徐總,我扶你先到沙發上坐下,有話慢慢說。”我吃力地扶起徐耀。將他扶到了沙發上,又倒了一杯水給他。
徐耀垂着頭,形容狼狽,以前一直很有造型的頭髮此刻亂成了雞窩,衣服上也是一塊塊的髒。我這才發現,他褲腳少了一截——是被生生拽下來的。他垂在沙發上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來安慰他。
徐耀抹了一把臉,雙手捂着臉,眉宇間依舊是細微的顫抖與驚懼:“我在醫院醒過來後就想來找你們,我剛下牀,就有個護士進來了。她低着頭,一言不發,我看出了不對勁兒。然後,她就拿着針管朝我衝了過來……我喊了人來才制服了她。她那樣子很怪,一直喊着要殺了我,就像呂菲一樣……”
“呂菲,是白天襲擊你的那個女人?”
徐耀點點頭:“對,是她。我本來已經和她很久沒有聯繫了,她今天會過來也讓我有些意外。我早就該料到,那個女人既然能操控活人,她就會操控每一個可能接近我的人,讓他們來殺我。是我大意了,我今天差點兒死在那個女人的手裏……”
“她死了……”我道,徐耀擡頭看我,“你被人救了,她……摔死了。”
徐耀一把拽住我的手,情緒激動道:“那個女人她是想殺了我!她在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手段要殺了我!我要見夜澤,你讓我見見他!”
徐耀再沒了之前的冷靜,我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驚懼的模樣。我的手被他掐得生疼,在夜澤想要上我身時。我衝他微微搖頭。我強迫自己冷靜地對他道:“徐耀,難道到現在,你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的根源是什麼嗎?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就是你自作自受。但凡你當初對感情認真負責一些,不是抱着玩弄的心態和宋文美景交往,她怎麼會變成如今的這樣?她變成瘋子,是因爲你用情不專;她現在瘋狂地報復你,也是因爲你背叛了她,背叛了你們的感情。呂菲的死,也與你脫不了干係。她是被你所累。徐耀,現在能制止宋文美景的,不是夜澤,也不是張俊,而是你,就是你自己!”
徐耀鬆開了我的手,沉默不語。我又道:“你知道你這幾次爲什麼能化險爲夷麼?你經歷的事情要是放在常人身上,早就死過好幾回了。可是你現在依然毫髮無損地坐在這裏,就是因爲你幸運,你幸運是因爲你身上有保護神。”
這回徐耀真的吃驚萬分了:“你是說我身上有保護神?”
我點頭:“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吧?當時有一羣被亡靈面膜控制的人襲擊我們,不是夜澤救的你,而是你身上的仙家。它是一個狗神,一直在保護你。你今天沒像呂菲一樣掉下去摔死,也是它救了你一命。這……大概也是你無法看見夜澤和雲毀的原因。”
徐耀上下摸着自己的身體,看他那好奇的樣子,我和雲毀都笑了,我道:“徐總,你不用摸了,它是沒有實體的。你感覺不到它的。”
徐耀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喝了一大口水:“難怪昨天、今天我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原來是它在保護我……它長得像我一樣帥嗎?”
你變成狗的時候倒是和它一樣帥……我心裏默默吐槽。
徐耀又斂下神情:“我八歲之前確實能看到鬼,但我在八歲那年發生一場車禍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鬼了,我只能模糊地感覺到他們的存在。我以爲我是因爲車禍喪失了這種特異功能,還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子。卻原來,我身上附着鬼神。”
原來如此,但是我很想知道那隻小狗怎麼就附身到了徐耀身上。
屋內又安靜下來,徐耀問了我一些關於白天的事後續發展,他握緊手,雙目充滿堅毅:“呂菲是因爲我枉死的,我不會讓她這麼白白死去的。縱使是因爲我用情不專,難道宋文美景她自己就一點兒錯處都沒有?我是喜歡長相漂亮的女人,只要是男人(正常的男人),就沒有不喜歡美女的。但是對我來說,雙方能否一直保持親密的關係,長相只是一部分。宋文美景她自己太過自卑,除了一直在我面前炫耀她的漂亮外,她彷彿看不見自己身上別的優點。她自己都不愛自己,又怎麼指望一個根本不熟悉她的男人愛她勝過愛自己?如果她有你一半兒自知之明,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徐耀這話怎麼聽怎麼來氣,我不禁反駁道:“明明這一切就是你的錯,你要不是個種.馬,看見宋文美景變漂亮了,就把她拐到你牀上,上完牀後,你就一腳將她踢開,讓她傷心欲絕,不得不想盡辦法來挽留你。她會被亡靈面膜控制,徹底毀了自己麼?徐耀,我看你就不配做個男人!”
我一口氣不喘地罵了出來,夜澤和雲毀都默默地瞧着我,我衝夜澤嗆聲道:“我哪裏說錯了?”
夜澤握住我的手,撲哧一笑:“你沒說錯,他確實是個種.馬。”
雲毀默默地轉身,肩膀抖動。
徐耀憤怒地望着我:“婁姿,我是你老闆!你這麼說我,你覺得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我拉開門,“徐總,我與您話不投機半句多,您想聽合適的話,下樓,左拐,那裏你想聽什麼話就有什麼話。”
徐耀一動不動,半晌,像個皇帝一樣又開了尊口:“今晚,我要住在這裏。還有,讓夜澤出來見我。”
我擦!
見過無恥的人,沒見過這麼無恥的老闆!
夜澤的臉微沉下來,他附在了我身上,冷聲開口道:“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了。我的女人爲了救你,三番五次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地,這不是她該做的,也不是她欠你的。你若執意給她帶來麻煩,我會直接將你丟給那個女人。”
他和徐耀相視,徐耀依舊交叉握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澤:“夜澤,我需要你幫忙。只要你幫我擺脫了宋文美景。我就離婁姿遠遠的,以後也絕對不會再來打擾你們。”
空氣靜默着。其實,我不大願意看到徐耀和夜澤如今這般對峙的情形。徐耀這個人固然討厭,但他對夜澤卻是真誠的。
我拽拽夜澤,誰知他竟一口答應了!
“我幫你擺脫宋文美景,以後你都不許再來騷擾我們。”
“一言爲定。”
兩個人一擊掌,約定結成。
最終,徐耀又在我家沙發上蝸居起來,我將毛毯丟給他,他瞧着我。又問:“有吃的嗎?我餓了。”我拿了方便麪給他,讓他自己去做熱水,我便朝臥室走去。
“婁姿。”他叫住我,“今天謝謝你。”
我直接進了臥室,卻被夜澤從身後摟住,他抵在我肩膀上,低聲道:“我答應徐耀的要求,你不高興?”
我側頭看他,心有些軟軟的:“你是不是因爲我纔對徐耀那麼冷若冰霜,你以前……”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夜澤糾正我的說辭,“我不喜歡看見你爲他幾次涉險,不喜歡看見你那麼關心他,甚至爲了他奮不顧身。婁姿,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想看見別的男人佔據你的心,哪怕是一絲一毫,我也會嫉妒。就是雲毀、阿俊,有時我也想把他們從你身邊丟得遠遠的,讓你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存在。”
這是夜澤第一次對我說他心裏的感受,我心中既幸福又苦澀——夜澤,有一天你想起阿阮時,還會對我說這些話嗎?
我握住他的手:“什麼奮不顧身,你別瞎說。我當時就是想救他,沒想到別的。徐耀這個人雖然不着調,但他這個人總體來說本性並不壞。我不想你因爲我就失去一個可靠的朋友。”
“朋友?”夜澤哂笑一聲,“對我有非分只想的男人麼?你覺得他可靠?你就不怕他這個種馬也把我搞上牀?……你想看到我和他攪基麼?”
我被夜澤的話雷得不輕,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攪基的啊?
“你難道想過和他攪基?”我故意瞪圓了眼睛問,他勾脣一笑,側首吻住了我的脣:“我想過和你攪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