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姬雲塵驟然跪下，低著頭，不發一言，像是難過極了。

即墨淵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哼一聲：

「你做過什麼，你我心知肚明，還要繼續裝下去，不給彼此留最後一點體面了嗎？」

「師傅教訓的是，雲塵心中有愧。」姬雲塵依然是低著頭。

即墨淵無奈地搖頭，態度卻是堅決，顯然不會為其所動。

這下可惹惱了十二歲的小姑娘，姬紅雲突然站起身，走過來拉姬雲塵：

「哥哥起來，哥哥不難過。他是壞人，我不跟他走。他搶了哥哥的心上人，還要責怪哥哥，我不喜歡他。」

「雲兒，別亂說話。不可對即墨先生不敬。」姬雲塵連忙呵斥，可他對這個三妹，一直是疼著寵著，就算是呵斥也沒什麼威力。

姬天賜和秦夫人，也忙著勸導，可惜姬紅雲是個執拗性子，就是不肯跟即墨淵離開。

偏偏這小丫頭，雖然性子執拗，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自小就招家人喜歡。她的父母和兩個哥哥，甚至是另外兩位娘親，也都對她寵愛有加，一家人都沒怎麼對她說過重話，現在小丫頭執意不肯拜師，他們也沒辦法。

即墨淵突然笑了：

「無妨，這一切，自有命數。」

「命數？難道你早就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

「能算到一些吧，我不是很擅長卜算。若論卜算之能，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得上家師。你想不想學？」即墨淵誘拐小孩子一樣，蹲下身子，細心地跟姬紅雲解釋。

紅雲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後連忙搖頭。

「卜算很厲害，但是大哥更重要。」

看著姬紅雲認真的樣子，即墨淵耐心地詢問：「你是我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這是你我之間的緣分，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你要想好了，再說。」

姬紅雲眼睛都亮了，不假思索地開口：「真的嗎？那我可以請即墨先生，不要將我大哥逐出師門嗎？他真的好尊敬您的。」

「你想好了嗎？這可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

「嗯，想好了。」姬紅雲認真地點點頭。

「好吧，如你所願。」即墨淵嘆息一聲，轉而看向姬雲塵：「看來，你我之間的緣分，終究是難斷。經此一事，你的心魔也該了了，那就起來吧，以後好好修行，莫要再與他們糾纏。」

「弟子謹遵師傅教誨。」姬雲塵依然跪著。

「你，跟我來。」

即墨淵說罷，就往外走，姬雲塵緊隨其後。

兩人去的是姬雲塵的房間，城主府的人，自覺將那一片列為禁地，不會有人打擾。

當然，就算有人想去打擾，也破不了他們設下的隔絕法陣。

等到了姬雲塵的房間，即墨淵反倒是先開口：「你把外套先脫了，為師為你壓制魔氣。事情都過去十二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姬雲塵鼻子一酸，跪倒在即墨淵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師傅，對不起，弟子知道錯了。是我太過執念，不但害了您，也害了朝雲。我從未想過要您的性命，我只是想將您暫時囚禁，讓您無法跟朝雲成親。我更沒想到，最後會害了她的性命。

等她真正死去，看著烏鐵為她復仇、為她守護您，我才明白，愛一個人，應該是成全而不是佔有。

是我錯了，若是弟子能早點領悟，就不會做下這麼多錯事，讓她與我漸行漸遠，越來越討厭我。若早知結局會是這樣，我一定只把她當妹妹一樣，寵著疼著，不再被私心左右。」

「這也怪不得你。」即墨淵長嘆一聲：

「你的體內有魔種，最是容易被魔氣侵蝕，朝雲雖多次幫你壓制，卻無法根除，想來荒澤那位，應該對你做過誘導，讓你體內的魔氣爆發。你能憑著自身意志壓制魔性，沒有被徹底入魔，已是難得。

可惜魔氣在你體內，終究還是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你。我知道你本性純良，是個好孩子，否則也不會收你為徒。

可能你自己也沒發現，這些魔氣對你的影響和誘導，讓你變成自己都討厭的樣子。」

「師傅。」姬雲塵還是想哭，心裡壓著的委屈，十二年了，總算找到一個宣洩口。

這天下間，從來都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為愛瘋魔，與魔修勾結差點害死自己的師傅即墨淵，然後間接害死秦朝雲的事情，大陸上也有不少明白人知道，看他的眼神，都顯得有些怪異。

就算不說話，他們的眼神也像是在說：此人無情又愚蠢，自食惡果，活該。

這種古怪的感覺，讓姬雲塵壓在心裡難受，又發作不出來。這是他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誰呢？

這十二年，他內心的折磨和痛苦，根本無人可以訴說。

這也就導致，姬紅雲這個妹妹，從剛出生幾個月，就成了他的傾訴對象。

反正小孩子又聽不懂，他只管自己說就是了。再說紅雲的名字里有一個雲，又是生在那個特殊的日子，總讓姬雲塵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或許，也只有對著紅雲，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喊一聲雲兒，而不是像以前，只能羨慕即墨淵，可以那麼親昵地喊她。

這世上的巧合，總是讓人窩心，紅雲這小丫頭，不但喜歡秦朝雲，而且她那小模樣，隨著年齡增長，跟秦朝雲越來越像。

如今她還沒完全長開，小臉兒還帶著嬰兒肥，眼睛也是圓溜溜地寫滿天真。但五官輪廓，甚至性格，都跟秦朝雲真的很像，經常讓姬雲塵失神。

不過小紅雲比秦朝雲幸運，她從小就出生在人族第一城九龍城，可以說是大陸上人族的第一公主，又有家人的疼愛，沒經歷過什麼苦難，性格就更加肆意隨性一些。

若非是自己的親妹妹，姬雲塵感覺，自己可能會情不自禁，用她來替代秦朝雲死去，帶來的空白。

不過這樣也好，親情才是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感情，不像愛情那麼虛幻縹緲。

不管是他的愛而不得、秦朝雲的為愛涅槃、還是即墨淵的痛失所愛，最終都是痛苦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