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從冰箱里拿了兩瓶酸奶。
一瓶遞給謝志飛。
小姑娘抱著酸奶喝了一會兒,笑過,此時才顯出一點后怕,肉乎乎的小臉略有些發白,小聲道:「明哲……這回,謝謝你了。」
楊玉英一怔,輕鬆的心情不覺收斂了下。
她面對小孩子們的小手段,雖然不是故意的,可總有種不自覺的輕視。
可仔細一想,這個時代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其實和她那個時代十一二歲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她十一二歲時,面對京城那些千金小姐們小動作,小手段不斷的欺負,是什麼心情?
她當時也把這一切當做天大的事看待。
正因如此,母親的毫不在意,才更讓人痛苦。
時光流逝,她以為自己不記得,但當年在心上留下的傷痕,其實許久都不曾癒合。
以至於後來與沈若彬成親后,遭遇了那些事卻進退無據,做什麼錯什麼,各種想不開,與小時候的經歷也不無關係。
直到被元帥捧在手心裡呵護了足二十年,她內心的傷痕才真正被治癒。
楊玉英輕嘆:「很多故事裡講,愛的力量最是強大,聽起來矯情,可其實這是真的,很有道理。」
把謝志飛送回家,楊玉英並未將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正常上學去。
不過沒幾日,學校里就冒出些許傳聞,不少同學們都說,楊明哲其實不是一般人,更不是網上盛傳的草根女明星,她其實是黑道世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貴。
就是現在她坐在教室里讀書,但她周圍埋伏有各種各樣的保鏢,沒準校園裡哪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保潔,維修工人,園藝師,暗地裡的身份就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安保人員。
他們會剪除所有有可能威脅到大小姐的東西。
就連楊明哲在食堂吃飯,沒準食堂大媽都是化妝的安保人員,專職為她服務。
楊玉英:「……」
這種中二病的傳言越傳越沸騰,就連自以為理性的一班的學生們,居然都有點動搖。
不光如此,網上還冒出來很多證據。
比如說,楊明哲如果真的是高中輟學,貧困人家出身,她的鑒定知識是怎麼來的?她為什麼會修瓷?
為什麼那麼多了不起的老藝術家都很尊重她,認為她的技藝高超。
而且她身手還很好。
這一點很多網友通過直播啊,各種視頻都是親眼所見。
到現在,楊玉英從立牌下死裡逃生,並救出劉家兄妹的事,還在某些渠道里流傳。
如此多的證據之下,再離譜的傳言也就有了可信度。
楊玉英:「……」
好在一班的學生們確實很佛系,更好在一中的學生們眼睛里只有高考。
楊玉英是大明星,他們也就新鮮個三分鐘,她搖身一變,再添上幾個莫名其妙的馬甲,大家最關注的還是她的學習成績。
「破綻是挺多的。」
同學們沒多想,楊玉英忍不住對小明哲說了聲抱歉。
如果不是有劉家,張家等家族背書,小明哲回來之後,說不定還真有點麻煩。
以她的出身來歷,她忽然學會這麼多東西,別管怎麼看都相當的不自然。
不過,如今有劉家背書,明哲就算是哪天抬腳就飛上天去,想必也沒人置喙。
轉眼間,六月份便到了。
一中已經完成了一輪複習,第二輪複習即將到達尾聲,九月份高三開學之際,應該有望進行第三輪查漏補缺。
楊玉英對現在高中的效率,也是相當佩服。
等她將來回皇城司去,可以跟鄒掌事商量一下,把一中的教學經驗和教習們分享分享,為她未來的後輩們做做貢獻。
後來這事還真讓楊玉英給辦成了。
鄒掌事做得也相當體面,把此類教學法命名為楊氏教學法,還把楊玉英的畫像掛在教室後面,事迹寫得清清楚楚,讓每一個新入皇城司的少年們,第一時間先了解楊某人的偉大事迹。
至於楊玉英高興不高興,反正她也不會表露出來,唯一做的就是甩鍋了下,說這種種先進的,澤被後世的教學方法,她是完全不敢鞠躬,那都是先輩們辛辛苦苦總結出來的,她最多是個搬運工而已。
可惜,這番話完全沒用。
後來皇城司的新人們,依然對赫赫有名的楊玉英,楊大顧問印象深刻,每個人提起她都要十分熱情地咬牙切齒一番。
這是后話了。
楊姑娘目前正從學校請好了假,赴《國魂》劇組去拍戲。
片場借了穆老名下的一座歐式古堡用。
楊玉英一到,就見來接她的工作人員臉上都曬出一層油光。
她其實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選六月這樣的日子開機,正值六月,天氣越發熱,尋常人便是坐著不動也是汗流浹背,劇組的演員們在烈陽下一遍又一遍地拍戲,實在是辛苦得很。
楊玉英到覺得還好。
她演的林榮是個美人,而且是那種略有些驕奢的美人,因著張旭不差錢,道具服裝這邊給她精挑細選了六十多套衣服,從參加宴會需要的禮服,到逛街的常服,再到學生裝,畫畫時穿的衣服,尋常在家的居家服,每一套都精細中透著華貴。
可其實整部電影一百五十分鐘,林榮的戲份加起來也就二十分鐘左右,這裡面大部分的服裝,根本就不會出現在大屏幕上,純屬浪費。
楊玉英演了一出畫畫的戲。
張旭感覺雖然可以,但他想要看看不同的角度,一干工作人員著急忙活地衝過去重新設置布景,更換道具。
「老李,你們都過來,講一講,大家看看,等一下要一個背影……補光的時候注意一下。」
整個團隊都是張旭用慣了的,完全合拍,也理解他的需求,很多話別人聽了可能一頭霧水,他的團隊一聽就知道導演要的什麼效果。
攝影師老李點點頭:「行,我知道了。」
光是一個背影,楊玉英拍了六十遍,各個角度都在拍。
她終於知道拍電影和拍電視劇的區別了。
張旭看她神色有點奇妙,不禁笑道:「這算什麼,一個鏡頭拍個三五天,那也不是新鮮事。」
「就說這林榮,她是整部電影的線索人物之一,很多人,包括很多外國人都因為她,為我們炎黃提供了不少幫助,那她必然得是個立得起來的角色才行,否則我們這部電影就顯得不符合邏輯。」
「林榮,著名畫家,一個炎黃國的人,在那樣的時代,在國外備受推崇,無數人喜愛她,她必然有她的個人魅力,其中最顯著的吸引人的地方,卻是她的美貌。」
「在我的電影中,林榮不只是英雄人物,她還是一個可以恃美行兇的女人。」
「要拍出這樣的美麗,我已經做好了拍一百遍,甚至更多的心理準備,不過你本身就上鏡,人長得好,符合角色需要,人又靈透,我們老李說了無數遍,拍你省心的很,想來不需要太費力氣。」
正說話,那邊有人喊:「導演,要變天了。二組那邊的室外戲怎麼辦?」
張旭略一抬頭,天邊果然黑雲遍布,笑道:「急什麼,變天有變天的拍法。」
他回頭對楊玉英笑道,「別的劇組怕變天,我們《國魂》不一樣,《國魂》要的就是風雲變幻,這天變得好,說明老天爺在借力於我呢。」
楊玉英:「……」
就現在這時節,剛才還烈日當空,轉眼便大雨瓢潑而下,變天有什麼新鮮的?
張旭看了看天,放下楊玉英,跑去和二組的導演交代話去,楊玉英坐下來接了身邊小助理遞過來的熱奶茶,慢吞吞地喝了口,就見閃電霹靂,雷聲陣陣。
「放屁!」
就著雷聲,忽然一聲暴喝。
楊玉英抬頭看去,只見張旭站在外面一棵大槐樹底下,對著個短頭髮的圓臉少女破口大罵,「當初簽合同的時候是不是說好的?所有替身都是我來安排,我說需要替身,你們那個什麼阿粉還是阿綠的,不用也不行,我說不能用,別說她生理期,她就是生孩子也得自己上,怎麼,剛開機多長時間就鬧幺蛾子?怎麼,她現在是個角兒了,看不上我這劇組?看不上就滾。」
圓臉少女簡直要哭出來。
張旭罵了一通,又冒著雨跑去同導演們交涉,楊玉英笑了笑,王彤拽了個馬扎坐過來,壓低聲音樂呵呵地跟她說八卦,「孫艷雲這是又耍大牌呢。碰到石頭上了吧,活該!」
旁邊幾個小助理都竊笑。
楊玉英心下好奇:「孫艷雲是誰?得罪王姐了?」
王彤:「她哪是得罪我,分明得罪的是你。」
楊玉英:「……」
被王彤好好科普了一下,楊玉英才知道,孫艷雲是最近很活躍的一位愛豆,當年選秀出道的時候沒掀起多少風浪,最近一段時間卻因為撞臉『楊明哲』,一下子火起來。
接連接了好幾個綜藝,她綜藝感不錯,背後公司也願意捧,正好前面出演的一部偶像劇上映,收視率挺高,人人都說她是甜美御姐,清純少女,最美初戀,小楊明哲。
王彤提起這個就生氣:「還小楊明哲,我們家明哲不到十八歲,孫艷雲都二十二了,誰小?」
不過此時看網上的消息,孫艷雲似乎比楊明哲還要火一些。
楊玉英現在在讀書,公司那邊,小張總現在越發謹慎,特別愛惜楊明哲的羽毛,各種通告都要精挑細選,大部分時候對於過度曝光這種事,他非常戒備。
種種原因,她在網上其實有大半年都沒什麼消息,乍一看,竟真有點過氣的跡象。
不多時,張大導演回來,面上到沒多生氣:「為這種二百五生氣不值當,如果戲拍不好,直接讓她走人。」
楊玉英也沒當回事,結果這天拍完戲份,剛進休息室,便見一個陌生的女演員正閉目躺在休息椅上,臉上還覆著面膜。旁邊還有兩個顯得特別年輕的小助理正給她按摩。
兩個助理聽見聲音,齊齊抬頭,其中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生愣了下,愕然:「楊明哲!」
楊玉英低頭看了她一眼,不認識,就見對方面頰通紅,猛地低下頭去。
王彤不悅道:「這是明哲的專用化妝間,你們沒看到門上的牌子?要休息,去旁邊的休息室。」
椅子上的人躺著沒動,到是圓臉的小助理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對不住,對不住,艷雲姐有失眠的毛病,特別怕吵,剛才這休息室沒人……」
「解釋什麼。」
椅子上那位一把揭下面膜,露出一張挺漂亮的臉,就是略顯得有點僵硬,抬眸看向楊玉英,「都是一個劇組的,還分什麼誰的化妝間?你不用的時候也不讓別人用,要不要這麼霸道。現在就耍大牌,是不是太早了?」
王彤登時惱了:「你有沒有看清楚,這個房間只歸我們明哲用,外面有牌子的,私人領域,非請勿入。」
孫艷雲一下站起身,她個子有一米七八,又穿了恨天高,比王彤高出一頭,十分有壓迫力。
「片場休息室是你們的不成?還私人領域,你叫一聲,看這屋子它答應不答應……」
「如果房子真會說話,那是一定要答應的。」
外面傳來溫厚的聲音。
孫艷雲的話語戛然而止,略蹙眉,抬頭看去,就見門口穿唐裝的老管家和幾位家政人員提著茶壺,茶水等陸續進門,替楊玉英擺放好。
老管家才對孫艷雲道:「不好意思,雖然劉老把古堡借給家裡晚輩拍戲用,但這一間不算,哦,不光這一間,三樓也是我們家小姐的居所,非請勿入。」
「這位孫小姐,勞煩你以後不要再瞎闖了,我們安了攝像頭的,如果您再有這樣無禮的舉動,我們保留報警的權力。」
孫艷雲怔了怔,臉色一點點變白,猛地起身甩手就走。
老管家聲音不高不低地道:「咱們家小姐有不少貴重物品放在休息室,你們都小心一點。別讓那些不懂規矩的惡客隨便亂出亂進。」
王彤:「……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