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街上雖然行人如織,但也並不是很熱鬧,不是沒有聲響,只是眾人說話都不自覺壓低聲音,好似有什麼東西不好宣之於口。
講故事的賣家和聽故事的買家,全都帶著幾分神秘。
李芝楠還好,趙曦和瞿寒走在河邊青石板路上,心中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們從小到大都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環境。
古董文玩之類,在很多人眼裡和普通的商品不同他,它們自帶光環,跨越千年萬載的時光,又遠離人們的視線,所以站在這樣的地方,看著這些東西,大家免不了稍稍有些想入非非。
瞿寒抱著蛐蛐罐,轉頭四顧,對什麼都很好奇。
楊玉英拿了塊帕子,一邊走一邊輕輕擦拭手裡的鼻煙壺。
李芝楠和趙曦不覺盯著楊玉英的手看,她的手修長潔白,棉布的手帕很普通,就是天明樓每一個大門口架子上放置的一次性手帕,可是拿在她手裡,輕輕旋轉,卻帶出一絲異樣的美。
楊玉英的手法似乎有點特別。
李芝楠總覺得那幾根手指正在跳舞,輕盈而靈動,隨著她的手,細碎的粉末隨風飄落。
半晌,趙曦也就稍一恍惚,楊玉英就把手帕收了,將鼻煙壺遞給瞿寒:「拿去玩,加上這東西,你就沒買虧。」
此時的鼻煙壺已同剛才完全不一樣。
簡直如蒙塵的少女沐浴溫泉而出,一身清新水汽,煞是迷人。
瞿寒都嚇了一跳:「為什麼攤主不擦擦它!」
現在的鼻煙壺,別說賣五六百,就算要個一兩千,沒準也有客人願意……
瞿寒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問:「明哲,這個鼻煙壺是不是古董的?難道是那個什麼造辦處製作的精品?或者,皇帝老兒賞玩過的?咦,裡面怎麼有個老外?」
楊玉英輕笑,隨即一本正經地搖頭:「那可真不是,這鼻煙壺應該是新品,看樣式是冀派的作品。」
瞿寒:「……」
楊玉英莞爾:「失望了?」
這邊正說話,旁邊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家擦肩而過,駐足回頭,摸了摸眼鏡:「王老的《百國圖》?不對,是王老弟子的吧。」
楊玉英點頭:「這肖像畫畫得氣韻生動,形神具備,應該是王老十二位親傳弟子之一所做,不過沒有太明顯的個人風格,不好判斷,價格也不會太高,碰見喜歡的可能能賣到五六千,甚至上萬,但真叫價,五六百也是正常價格了。」
老人家顯然有點喜歡,表示了一下喜愛之情,就問瞿寒:「你這朋友說的中肯,我取個折中價,三千,賣給我如何?」
瞿寒想了想,嘆了口氣,面上帶出一點肉痛:「成交。」
彈幕——
『呃,難道我們家寒寒現在很缺錢?』
『拜託,就算缺錢,也不可能缺三千塊好嗎?』
楊玉英都被她逗笑了:「喜歡就留著玩。」
瞿寒搖搖頭:「明哲你需要買礦物顏料,天明樓里的不夠,我們現在這一點點錢,恐怕還差得遠吧。」
楊玉英莞爾:「想達到任務的標準,那就算有三千,還是不夠。真正好的礦物顏料,價值堪比黃金,當然,應付節目組那點任務用不著那麼貴的,可如果節目組不肯給我們劇本,不肯找人來演買家,那這幅壁畫我就要修復得值那個價錢,至少也需要好的礦石顏料了。」
瞿寒:「……」
李芝楠:「那怎麼辦?」
楊玉英幽幽道:「別擔心,就算任務完不成,難道節目組還真會把我們餓死不成?」
直播間看這段直播的網友頓時沸騰。
『別人餓不死,可是你會餓死啊!』
『別人的飯量和你的飯量那能一樣嗎?』
『節目組不當人,欺負未成年小盆友,小明別怕,如果他們不讓你吃飽,哥現在就去投訴他們虐待未成年兒童。』
導演:「噗——」
他還真有點害怕起來。
沙雕網友的威力,但凡是要臉的,混娛樂圈的人,哪個能不擔心?
「要不然,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撿漏?」
趙曦猶豫了下道。
楊玉英忍俊不禁。
旁邊正好有幾個買家路過,都笑了,其中一個就道:「能撿,能撿,我們天天聽各種撿漏的故事和傳說,就是吧,我基本上每個月都要逛上一兩次古玩街,這都三四年了,故事聽了一腦袋,小漏先不提,反正是沒親眼見過有什麼人撿到過大漏。」
瞿寒眨了眨眼,眼淚都要滾出來:「我每次讀,但凡主角到古玩市場,必然能淘到好東西,賣個高價,發家致富第一桶金到手,難道現實中就沒有?不都說文藝創作是源於現實高於現實?現實中應該也有?」
「有沒有我也不知道。」楊玉英看瞿寒他們一臉崩潰,不禁好笑,「但是,打眼的肯定是撿漏的無數倍。」
李芝楠和趙曦都一臉失望。
楊玉英揚眉:「不過,這並不是說在古玩街上就賺不到錢,走,咱們去轉一圈,無論如何好歹也要買夠了顏料才好。」
她幽幽一嘆:「我都兩天沒吃肉,我想吃烤肉,紅燒肉,尤其想吃五花肉。」
瞿寒腳步一頓,忽然道:「我忽然想——其實我只是想讓明哲別餓到,現在我有三千塊錢,咱們去超市大採購一翻,多儲備些好吃的東西,肉也能買幾塊凍起來慢慢吃?」
趙曦:「……姐,您可別說了,導演會哭的。」
眼看楊玉英目中神色變幻,深沉地看著街道邊的小小超市,舉棋不定。
直播間的網友頓時笑出鵝叫聲。
『哈哈哈哈,導演哭了。』
『我看到了節目組眼淚流淌下來的小溪!』
楊玉英做《國寶有話說》的嘉賓,那是正經收了酬勞,當然沒忍心去砸節目組的場子。
略一沉吟,便帶著幾個嘉賓一路悠悠閑閑地逛街。
瞿寒心裡有點激動,雖然都說撿漏不容易,但她總感覺楊明哲年紀雖小,卻特別厲害,對古董文玩也相當了解,也許當真能撿到個大漏。
此時正是飄雪時節,天寒地凍,古玩街上卻依舊熱鬧。
瞿寒看著滿地的古董文玩心潮澎湃,楊玉英卻如走馬觀花,並不駐留。
好在周圍小攤上的古董實在有趣,商販說話也很有趣味,瞿寒幾個並不覺無聊。
走了一會兒,就走到榮興坊門前,楊玉英終於停下腳步。
幾個嘉賓一看榮興坊的門臉,心下就略一驚,榮興坊有三層,不算特別高,但只看裝潢,古樸中透出雅緻。
與古董街上的熱鬧相比,榮興坊分外冷情,偌大的店裡只有兩個客人在閑逛。
掌柜也不招呼,坐在櫃檯里不停地打電話,嘀嘀咕咕的,連頭都不抬一下。
楊玉英舉步進了榮興坊,領著瞿寒幾個到茶桌前,從底下抽出凳子讓他們坐下:「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談筆生意。」
他們剛一落座,就有服務員過來倒上茶水,準備茶點,茶點精緻,茶水香醇,竟是上好的茶葉。
嘉賓們不禁有些驚異。
身為明星,對於這些體貼的服務他們到不陌生,這年頭別管做什麼生意,服務都是一等一的要緊。
但這裡不是首都,不是大城市,連二線城市都不算,鄉鎮而已。
若非有朱家大院在,可能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知道此地的名字。
瞿寒幾個人眼看著楊玉英走到榮興坊里兩位客人中,年紀較大的那位面前,笑道:「金先生嗎?」
客人登時驚訝:「您是?」
「鄙人姓楊,楊玉英,是個捐客,金先生大約不認得我,我到是有幸見過金先生一面。」
楊玉英狀似思考,「這麼冷的天,您居然特意到平洲來,唔,我記得下個月十五是金老先生大壽,他老人家最愛香光居士的書畫,上次在張家的私人拍賣會上就拍到了一幅,您到榮興坊可是想為金老先生準備一份壽禮?」
這客人面色頓時和緩許多,笑道:「原來是楊小姐,到是常聽老爺子提起。」
楊玉英莞爾:「那可是我的榮幸。正好,這幾天玉英囊中羞澀,碰巧遇到了金先生,實在忍不住,這才上前毛遂自薦。」
「如果金先生還沒有相中心儀的禮物,不如讓我來當一回捐客,從榮興坊賺一筆食宿費?」
不遠處,幾個嘉賓都聽得傻了眼。
明哲什麼時候改了名叫玉英?
她什麼時候又成了捐客?
金先生略微怔了下,隨即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卻見楊玉英很隨意地一伸手,那位剛才面對他時,只會微笑,一問三不知的掌柜的,就客客氣氣地起身過來。
「打開給我們金老闆看看。」
楊玉英略一點頭,拍了拍櫃檯道。
「請稍等。」
掌柜的起身輕輕推了一下櫃檯,櫃檯就緩緩落下,不多時,又升起來,再升起來后,裡面擺放的古董瓷器字畫等物,就與以前不同。
金老闆瞠目結舌。
二十分鐘后。
金老闆心滿意足地抱著自己選購的書畫,滿臉感激,連連道謝:「如果不是楊小姐提醒,我都不知祖父幼年曾在杭州定居,更是在此邂逅的祖母,多謝多謝,這是我的名片,若您哪天來首都,一定要聯繫我。」
瞿寒等人一臉懵懂。
從頭到尾,楊明哲不過說了幾句話,那位金先生就從一開始的陌生,到客氣,再到認真,之後甚至有些虔誠,後頭簡直要把楊明哲當神仙一般。
楊玉英回到茶座上,從袖子里摸出一封紅包,又掏出一張銀行卡。
「行了,差不多夠買顏料的。」
大家都不知道銀行卡里有多少錢。
但是紅包里是一疊紅色的毛爺爺,足有一萬塊。
瞿寒怔怔道:「難道……在古玩街賺錢這般容易?」
李芝楠特別鎮定自若:「這叫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比如說你,你上台唱首歌,隨便就能拿到十幾萬,換成別人行嗎?」
瞿寒呆裡呆氣地點點頭:「也是。」
趙曦卻是一臉驚奇,忽然起身走過去問掌柜的:「掌柜的,我想買件古董回家,你把你裡面那個櫃檯開出來給我看看?」
掌柜的客客氣氣一笑:「我們店裡的古董都很好,瓷器在一區,玉器在二區,書畫在三區……」
趙曦和他嚼舌半天,說得口乾舌燥,人家掌柜的卻是裝傻充愣,根本不接他的茬。
眼見趙曦一臉莫名其妙地走回來坐下,連喝了兩杯茶:「哪怕我去菜市場買菜,大媽都樂意多給我添根蔥,怎麼現在就這麼不招人待見了?」
李芝楠和瞿寒笑得前仰後合。
直播間里一干趙曦的粉絲簡直心驚肉跳。
『曦寶,咱可是高冷范男神,千萬別崩人設。』
『別掙扎了,從你家男神笨手笨腳地把瓷瓶給拼成尿壺的那天起,他的人設就已經不知道是什麼了!』
楊玉英喝完茶,本來就要去買些礦物顏料,打道回府,不過時間還早,一干嘉賓也沒玩夠,榮興坊除了供應茶點,居然還有水果,有西點,非常美味,一時眾人沒休息夠,都不大想走。
她也無所謂,乾脆就又守著窗口觀望來來往往的行人買家,又做了幾單生意,讓賣礦石顏料的賣家主動把顏料送上門,她挑選好,才和同伴們一起回天明樓。
楊玉英等人剛回到天明樓,就聽見朱明輝在工作室里笑,一見到楊玉英,笑聲更大了些:「明哲,古董街有一位本領通天的捐客出沒,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圈子,就連我那幾個人在星城的老夥計都打電話回來問,非讓我告訴他,我們這兒的那位楊玉英楊大佬到底是什麼來歷,是不是真能自由出入榮興坊,摘星閣,榮寶齋等八大樓的私人拍賣會。」
朱明輝笑得不行:「我說我不知道,他們還不相信!」
楊玉英一本正經地搖搖頭,一問三不知:「楊玉英的事,楊明哲怎麼知道?朱先生問錯了人。」
說完,就坐回工作台,一門心思幹活去。
朱明輝失笑不已。
笑完,朱明輝還是忍不住又去問了問導演:「你們這個嘉賓,楊明哲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圈子裡也沒聽說有人姓楊?難道是哪個老傢伙收的關門弟子?」
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