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夏茉真的覺得老爺子此時就是要糖吃的小孩一般，定要爭個贏才罷休。問題是，良妃何時跟他爭過？這也是老八和夏茉站在良妃那頭的原因，老爺子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嘛。

“額娘從來就沒跟您爭過什麼，不，她從爲就沒跟任何人爭過，她快快活活的在宮裏過了三十多年，您親手打破了她所有的快樂，您告訴所有人，原來她這三十多年活在夢中。難不成，您還非要她的兒子也嫌棄她？就算這樣，你讓滿朝文武怎麼看八哥，看老十老十一，還有包子？”夏茉低吼起來，她也是有脾氣的。

康熙沒發火，他跌坐回炕上。疲憊的靠着大枕，其實他早就後悔了，一醒來，他靜下心裏想到老八一直溫和的臉上那抹猙獰。是啊，老八從小脾氣就好，就算再生氣，他也是嘻笑怒罵，一帶而過。看着是跳腳了，其實人家根本沒往心裏去，他所做的只不過是逗自己開心，順便消除自己的疑慮。

他一直跟自己說，他不要大位，無論自己選誰上位，他都會好好聽話。自己真是昏了頭，怎麼會把良妃扯出來，打人還不打臉呢，良妃這些年又沒有做錯過什麼事，與世無爭的過自己的日子，唉，看來自己真的老了，糊塗了。

但老爺子是那肯認錯的嗎？他這些年，愣是沒養成這習慣。當然，做皇帝的，一般來說都沒這習慣。不然老爺子也不會任憑李德全去給夏茉通話，讓老八跟自己道歉了。

其實也就是顯示自己能寬宏大量的原諒他，大家也就明白，自己還是好阿瑪，被兒子氣得暈倒，還是原諒，這得多大的勇氣啊。

現在倒好，連夏茉都被逼着把真心話說出來了，讓老爺子情何以堪。主要是沒面子是真的。

“皇阿瑪，您沒事吧！”夏茉到底跟老爺子感情比較深，忙跪着爬過來，急切的問道。

老爺子看着夏茉急切的樣子，心裏總算是平衡了，女兒畢竟是女兒，啥時候，也是關心自己的，苦笑着搖頭，“茉兒，阿瑪是不是老了？”

“茉兒常常看包子就這麼感嘆，連茉兒都要做婆婆了，阿瑪當然老了。”夏茉一抹淚，輕輕說道。

“傻孩子，你該說，皇阿瑪永遠不會老，皇阿瑪在你心裏一直就不老。”老爺子輕拍了夏茉一下，但還是笑了，“也只有你會說這傻話，偏偏朕還愛聽。”

康熙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看着寢宮的穹頂，幽幽的說道。

“那天朕是太生氣了，朕從沒嫌棄過良妃的出身，若是嫌棄她，也就不會讓她生三個孩子，也不會違反祖制晉她到第五妃位上。那些朝臣們又說要朕立太子，說什麼沒有太子，不能安定天下臣民之心。朕真的怕，怕再立一個太子出來，再被那些兄弟們鬥倒。也怕朝臣們光想着站隊，一點正事不幹，更怕有一天，外頭上演決戰玄武門的戲碼，兄弟相殘，那纔是亡國之兆。”

夏茉還真沒法說啥了，怎麼說，決戰玄武門的勝利者是李世民，人家是少有的一代明君好不，雖說是殺兄滅弟，可是那本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李世民若手軟了，那麼死的就是他自己了。當然，李建成也不是慫人，說不定，人家也能弄個明君做做，只是沒那機會罷了。只是這個跟老爺子也談不通不是，現在老爺子可是怕落一個李淵的下場。

真的這麼說了，老爺子只怕連自己都要關了，於是露出了天然呆的樣子。

“朕真傻，你從來就不管朝裏的事，跟你說這個，不是爲難你嗎？地上涼，快起來。”老爺子笑了笑，伸手扶了一把，夏茉忙起身，又把老爺子的手臂恭敬的送回，弄得跟推手一樣。

“哥哥們都挺好的，不會那麼做。八哥……”夏茉想了一下，“八哥說咱們沒有好兒子能坐上那個大位，所以他不爭。”

老爺子怔住了，他沒想到夏茉會回答他。

“包子不是好兒子？”馬上，老爺子不高興了，包子可是他最喜歡的孫子，竟然在老八嘴巴里不算是好兒子。

“他，糰子，窩窩，還有芝麻，其實都不適合，其實八哥也不適合，茉兒是您帶大的，從小也就在這乾清宮跟着二哥一起聽政議政。雖然不懂，卻也知道，好皇上就算該是您和二哥那樣的，您和二哥做事從來不憑着個人的喜惡，總是從大局來考量。八哥正好相反，孩子們更是單純得不像話，茉兒也有私心，八哥真的上位了，就不可能只有茉兒一個人了，就算是爲了朝中的平衡，也得跟制度低頭，八哥那率真的性子，只怕就能把那些人都得罪了，那纔是亡國之兆。”

“你們談過？”老爺子不置可否，看着一直心疼的女兒。

“蘇嬤嬤問過，她說八哥有機會，只要他肯努力。八哥說不要，他說好男兒不該惦記父母的，該自己去打天下。夏茉本來覺得八哥說得對，可是後來長大了，看到的東西多了，於是覺得我們纔是懦夫，我們怕辛苦，我也怕亂七八糟的事，肯留下爲皇阿瑪分憂的，纔是真英雄。私下也問過八哥，覺得八哥其實也知道自己的不足，於是從來沒起過那心思，一心一意的辦差、畫畫，做自己的富家翁。”夏茉倒是坦然了，在皇家，給皇子做媳婦，沒想過，沒談過，那纔是鬼話，她就不信，其他皇子家裏就沒有過這種話題，倒也一點也不怵。

老爺子靜靜的聽着，好一會兒，才深思的問道：“所以你們是支持老二的”？

“我們支持您，剛剛說了，哥哥們都挺好的，無論將來誰當主子，我們都會支持。”夏茉基本上撿那好聽的說。

說白了，就是他們倆口子根本就不在乎誰當新主子，反正他們最終還是一個‘走’字，他們都走了，誰當還不一樣？所以此時她自然不會輕易的得罪人。

其實夏茉這些話裏真假參半，以真話居多，老爺子倒也不疑有她，畢竟夏茉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想了半天，“包子很好，就是心太善，所以你看得清楚，他不適合這個位置。”

夏茉本來就不覺得自己家的孩子們能變成政治家，那可都是厚黑的主，她是寧可不要也不會希望孩子們有這出息了。忙不迭的點頭附和着老爺子。

老爺子白她一眼，咳嗽了一聲，李德全忙進來：“皇上！”

“念在八福晉求情，去放老八出來吧！不用謝恩了，朕還不想見他。”老爺子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夏茉再傻也知道謝恩的，跟着李德全一齊去接了老八出來，然後朝中對八福晉深得聖寵，更加深信不疑。八爺罵老爺子可是很多人看見了，結果沒兩天，愣是被八福晉給弄出來了，這是什麼境界啊。

請立太子風波就這麼平息了，有了那次的風波，嚴懲了幾個鬧事的官員，再無人敢再拿太子、儲君說事了，朝中恢復平靜。老爺子病好了，公開說不會立太子，你們好好給朕當差。

對於良妃，老爺子也拉不下臉來，只好給賞賜、補品、珍玩流水似的送進良妃的宮裏，明眼人也知道，良妃並未失寵，從賞賜的貴重程度上看，老爺子的歉意還是很重的了。

但裂痕這東西，不是說想彌補就能行的，補的總不如新的。老八直接回家就按惠妃的意思寫了請罪的摺子，當然以孝順爲題，敏感的話題一點也沒帶，末尾處，繼續請病假。老爺子把摺子留中，就這麼着了，大家混着過罷了，還能真的把老八押過來說，快點給老子認錯？

老八就這麼彆扭的過了好幾年，其間也見過老爺子幾次，也就是幾次而已，都是跟着數字阿哥們一塊進一塊出，多一句也不說，擡頭看老爺子的次數就更少了。

包子和糰子在外頭晃了近兩年，主要是二爺很熱情，讓他們在臺灣多玩了些日子，想回來時，又趕上了颱風季節，由此，包子和糰子總算知道爲啥這裏叫臺灣了，因爲有颱風就會刮到這兒，一年有半年都在臺風天氣裏，於是就直接叫臺灣了。

回了大陸，北京的事早就完了，暗衛們自然知道不用知會包子他們這些事，於是由着包子他們改走陸路，慢慢的回京，包子他們倒是在臺灣跟二爺學了不少治理小島的經驗和對抗颱風的一些措施和方法。沿路玩也是由老八那帶着任務去的，一個地方就有一個地方的風俗習慣，到了每個地方必有些相同與不同的，這些是書上學不來的，包子他們倒是收穫頗豐，等回到京城時，兩人和出京裏大不相同。

但唯一一樣的就是他們對老爺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老爺子也就知道，老八和夏茉是沒多說啥的，不會破壞他們祖孫多年培養出來的感情，對老八的感情也就更復雜了。

但父子和好的最佳期早就過去了，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找臺階下，老八也不屑於再往前湊，夏茉不是沒往裏面使勁，可問題是，老爺子若不犟，也就不是老爺子。而老八不犟也就不是老爺子的兒子了，只能這麼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