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八嫂了？”老九搖着扇子，他來看老八的衰樣的。
“唉，四嫂在那兒，也沒說啥。”老八挺不待見錦慧的，從錦慧第一天進宮就不喜歡。
“啊，四嫂還在那兒？”老十四吃完飯就直接回來了，他沒想到四嫂還在夏茉的屋裏，這個人真怪啊！他對那個親嫂子也沒什麼好感的，感覺說不出，其實錦慧對九格格和老十四還是不錯的，但他總覺得錦慧的笑容差點什麼。好像是感覺不到溫度。
“是啊，茉兒在勸她。也是，四哥人那麼好，怎麼娶這麼個媳婦。”老八搖搖頭，很是不解一般。
“誰能跟你一樣命好？茉兒從小長在宮裏，性子品性都是按宮裏的樣子教出來的，外頭的怎麼比得了。”老九笑着搖頭，不想繼續老四媳婦的話題了，“八哥今兒受苦了！”
“對了，王師傅今兒怎麼啦？”老十一馬上問道，平時王師傅雖然嚴肅，但還不至於這樣啊！
“哎！”老八長嘆了一聲，無語啊！想着就難受，自己以後每天都要這麼過日子，真讓人不能活了。這王師傅還要盯自己多久？
“看不慣咱們兄弟吧，整八哥就是給咱們兄弟好看。”老九也搖着扇子，他正想着要怎麼把話題引到這上頭來。
“行了，老王師傅倒不是那有心眼的人，不過是人方正了一些，想是因爲砸屋的事，他們漢人看不慣了，覺得兔死狐悲，生怕咱們有一天砸到他家去吧！”老八默寫時倒是想透了，這是滿漢之間的文化差異，有些事滿人覺得正常的事，在漢人之間就覺得匪夷所思。
比如說當年多爾袞娶了豪格的妻子爲妾，就被漢人所詬病，說什麼因爲貪圖美色而強佔人妻。老八聽到這個民間的傳言時，他真想哭啊！
剛入關時，滿人還是延續着老習慣，遊牧民族男人是一家的支柱，如果說男人死了，剩下的妻兒老小怎麼辦？讓他們餓死、或者一家子就此完了？於是族人便會把妻妾一分，一個人領幾個回去，至少有個飯碗不是！
其實這是滿州的傳統，跟美色一點關係也沒有。其實這是比較人道的一種方式，只是宋之後的儒家禮法深入清流的內心。初聞時自然就按他們的想法，理所當然的認爲這是多爾袞的強權逼迫了。
“是漢人咱們也就不砸了！”老十撓頭，想不通王師傅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不明白這是滿人的內部矛盾，與漢人、朝政是沒有關係的。真是漢人的話，康熙也不讓砸了。
“漢人也不敢這麼做不是，哪個漢人這麼沒心眼？在人面上罵街！人家隨便使點小計就能達到目的，還讓人吃個啞巴虧，還不知道怎麼說。”老九可是熟讀《三國》的，兄弟之中，他向來以智囊自居。
“所以王師傅是讀書讀傻了。”老十四搖頭嘆氣。
老九其實是想提提大阿哥去盛京的事，早上朝會上，康熙已經下了旨同意大阿哥去盛京掌管滿州軍務，順便痛批滿八旗的衰敗，大有得用大阿哥重振雄風的意思。
於是明珠的潛在派系一下了就知道大勢已去，大阿哥已經全身而退了，把這些人交行在朝上了。一個個咬牙切齒，其實大軍迴歸時，他們還躍躍欲試。
大阿哥這次的戰功卓著，八阿哥畫圖有功，八阿哥自己不可能了，但支持大阿哥還是有力的保證的。結果傳出風來，說大阿哥已經遞了要去盛京的摺子，他們當時不敢說啥，目光流轉之下，他們把目光投向了九阿哥。同樣是惠妃養的，又有幾位阿哥的支持，是不錯的人選。於是這些天倒是有人跟老九套起了近乎。
九阿哥也不是傻子，一有人套近乎，也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誰能沒點野心？都是一樣的龍子鳳孫，誰也不比誰差，憑什麼他就不能想想？但當時他什麼也沒說，靜靜的等待了。而今天康熙明旨一發，老九就明白，這派人馬只要自己點頭，就能順利的成爲自己的班底了。
但想想，朝裏的人實際是不明白宮內的態勢的，看着老八沒戲了，其實五人組是以老八和夏茉爲核心的，他們不點頭，自己就能被拋棄，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行了，傳到皇阿瑪耳朵裏又是事兒，茉兒讓我畫觀音，她不是主攻人物嗎？一向畫得很好的嗎？”老八可不想再談這個了，轉了個話題，看着老十四。
“哦，去年茉姐姐就發了願，想給蘇嬤嬤畫一幅白衣觀音。可是試了幾次總覺得差一點，我倒覺得都挺漂亮的。”老十四跟夏茉比較近，忙說道。
“嗯，八哥給八嫂快點畫吧，當是祈福了。”老九迷信，再說老八最好沒野心，不然別人扶老八，自己就白忙了。
老八點點頭，老九他們說了幾句閒話，就散了，老八點上香，拿小紙先畫了一幅小樣，他好幾年沒有畫過人物了，既然是給夏茉祈福，還是認真一點好。
正畫着，老十四又轉了回來，看着老八畫畫。
老八知道他有話說，也不說話，給了他一張紙，就不作聲了，開玩笑，自己這兒百廢待新，人都是惠妃新選的，沒有自己的心腹之下，他也是不敢說話的。
老十四看看外頭的下人們，笑了笑，坐在邊上拿本書，似乎裝着看書、寫字。
兩坐得近，並不用紙條傳來傳去的惹人注意，一擡眼就看見了。
老十四也不那真的實心眼子，這些年德妃可沒白管宮務的，該配的班底可是給老十四配了個十全十，所以老九跟朝臣的明珠系暗通款曲的事很快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他不想跟四哥說，四哥雖然很疼他，但他也看不出四哥有潛力能去爭奪那個位置，當然沒看出四哥有那個願望。於是想想，還是別給他添亂了，真的跟他說了，只怕還會討罵。
而他和老九的關係也不錯，這些年，他們四兄弟一直一體，老八不在，老九是智囊，支持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爲了德妃，爲了四哥想自己人上位，對他們這一房也是有好處的。
但一個技短，兩人技長，想來想去，還是過來問問老八的意思。要知道，夏茉可是跟太子關係良好，這次太子對夏茉的事也表現出了無比強大的智慧，讓老十四對他也刮目相看起來，真的支持老九，夏茉要是生氣了怎麼辦？所以他也十分的糾結。
老八看完了，也不回話，靜靜的看着自己畫的觀音小像。想想夏茉說的話，誠心些！
自己好些年沒畫過人物了，讓自己畫觀音做什麼？只是因爲她畫不好？爲什麼說《鬥佛》自己畫成森森白骨？卻轉頭讓自己來畫觀音？這是她再次要強硬的把自己拉出是非圈子的信號？
前幾天說自己得罪佟相得罪得好！開玩笑，佟相可是號稱佟半朝，朝中一半的職務他都是做過的，爲人最是奸狡，得罪了他，其實沒什麼好處的。可夏茉卻說他做得好，表現出她對自己出頭的強烈厭惡。是啊，自己和夏茉一起一邊討老爺子的歡喜，一邊跟老五，老七一樣遠離是非才好。現在老九卻想捲進去，要管嗎？夏茉一定不會答應，她只支持四哥，所以若是老九想分庭抗禮，這事只怕會讓夏茉心煩的。
“你覺得這畫怎麼樣？”老八把畫攤在老十四的面前。順便把老十四那張有字的紙點着扔到一邊的瓷盆裏化成灰，他不成功的畫作都會這樣，所以他的書桌上一直都有一個專門用來化紙的深盆。
“沒茉兒姐姐畫的好看。”老十四細看了一下，搖頭。
“哪不好？”夏茉不成功的也都化了，所以他也無從比較，有點困惑。
“不漂亮，茉兒姐姐畫得可是美人，可是每次畫完了她就覺得不好，於是，就燒了。”老十四說。
“是啊，應該是覺得不夠慈和。也是觀音菩薩救苦救難，她一起在宮裏，自己看到的都美人，感覺不到外頭的那種悲憫。”老八明白了，想想知道應該怎麼畫了，把畫點着，放到盆裏，用細筆打起底來。
“八哥！”老十四急了，怎麼老八不回話。
“現在天下安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自己警醒一些，我和你茉兒姐姐一樣，什麼時候都想靠着四哥過日子，其它的事不想管。”
老八細細的畫着觀音層層疊疊的白衣與蓮座，頭也不擡。工筆的仕女圖一般都先把周邊的細物畫出來，最後畫臉。剛剛老八畫的水墨寫意，以形爲主，主要是找找觀音菩薩的感覺，現在當然要細緻入微了。
老十四也是從小在宮裏長大的，自然明白老八的意思，太子現在聖眷依然，做多錯多，別把自己搭進去。第二就是點出來，他和夏茉只支持四阿哥，別人別想了。
老十四一想也是，支持四哥將來自己的日子得多好過。四哥最疼自己了，茉兒姐姐也疼愛自己，四哥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只要等着過幾年太子自然敗了，四哥順利的頂上，就成了。
討了主意，他的心就定了，認真的看起老八畫畫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