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臘八凍掉下巴，這轉天就到了臘月初八了，按照北方的習俗，在臘月初八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熬上一鍋臘八粥給家人喝了來粘住下巴的。

過了臘八就是年了，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這年根底下都鮮活起來了似的，就連打蔫了好幾天的翠兒也不例外。

煮臘八粥的雜糧不論種類，也沒有規定的數量，講究的就是個心意是個氛圍，翠兒覺得自己熬出來的臘八粥心意更足，便索性帶了孩子們一起去熬粥。

冬日的早上，饒是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院子裏頭還是冷颼颼的。翠兒怕把孩子們凍着，熬粥又不需要太多的東西，索性讓人把雜糧什麼的都搬到二進院子來，在平日裏頭燒水沏茶的小爐子上支個鍋也就是了。

翠兒拉着惠雅的手，另一邊兒被香茉用力的扶着，緩緩的往臨時充當廚房的小竈間走着。她的身後，香葉和香枝一人抱着一個孩子，桂嬤嬤在旁邊看着，生怕摔了大的或者是磕了小的。

院子裏頭的積雪早已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連一點兒水印兒或者是冰面都沒有留下，主僕相偕着進了那小廚房，翠兒便看到迎面的一個案板上，放了一溜兒的小麻袋。

看着那不大的鍋臺，翠兒竟有種恍惚的感覺，似乎自己已經有很久沒有下廚做飯了，不光是手有些生了，竟是覺得心境都有些生了。

“香茉，你說我是不是悠哉太久了，竟然好像很久沒有做過飯了。”翠兒一邊翻看着被整整齊齊放在麻袋裏頭的各種豆米，一邊兒喃喃的說道。

“小姐，您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您又要照顧小少爺小小姐，又要顧着姑爺和自己，還懷着身孕呢，哪裏有時間做飯菜不是？”香茉知道翠兒只是有些茫然罷了，站在一邊兒勸慰着，順便兒幫翠兒遞了個銅盆。

“這倒也是，等生了這胎。我可是得好好歇歇了。”翠兒接過銅盆來。看着自己已經凸起來的肚子，竟是覺得好玩兒的很，用銅盆扣在了肚子上比了比。“這肚子又長大了些。”

“這入了冬日啊，人都愛長肉，正好趁着這時候多補補，等來年開春的時候。小姐就能又生個大胖小子了！”桂嬤嬤笑眯眯的看着翠兒的肚子，彷彿看到了她肚子裏頭的娃娃茁壯成長以後。呱呱墜地的樣子了。

“我可不能吃太多，要是孩子太大了可怎麼辦！”翠兒聞言忍不住搖了搖頭，生怕這胎的孩子太大會難產。自己第一胎是雙胎，兩個孩子分養分。每個孩子都不會太大，生產的時候雖然時間長了些，卻並沒有卡住之類的問題發生。

這胎已經讓大夫瞧過了。只有一個孩子，那可就不能可勁兒的補了。要是補過頭了孩子太大。生孩子的時候就跟過回鬼門關似的。

翠兒打定了主意不多補，這桂嬤嬤擔心自己的囉嗦，也就沒有什麼可困擾的了。翠兒手裏頭拿着銅盆，興致勃勃的開始挑選起用來煮臘八粥的原料來。

臘八粥最最基礎的材料就是黃米、江米和白米，有了這三種米，臘八粥便會甜甜的粘粘的，吃進嘴裏頭滑滑潤潤的。

除了基礎的三種米以外，翠兒還挑了菱角米、玉米茬子，再加上花芸豆、紅豆、黃豆、綠豆、黑豆、蠶豆等各種豆子，光是主材料就已經遠遠超過八種了。

臘八粥雖然又叫八寶粥，卻並不一定非得是八種材料做出來的粥，翠兒準備每樣材料都只用一小把的量來熬粥。當然，就算每樣材料只有一小把，這種類一多總量也就上去了，熬出供全家的主子吃的臘八粥來，絕對有富餘。

當然，這直接保存下來的豆米，都是需要細細的挑揀一番才能用的。古代沒有什麼防腐的技術，更別提什麼殺蟲劑，這在屋子裏頭保存的糧食，因爲溫度適宜的緣故，很容易就會生蟲子。

當初翠兒家沒有餘糧的時候這個事兒不是什麼問題，等到糧食多了以後，這邊便成了個大事兒。雖然沒有防腐劑沒有殺蟲劑的糧食吃起來放心，但如果不細細的挑揀乾淨，許是就會在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吃進一條半條的蟲子進去。

翠兒一邊想着糧食保存的事兒，一邊坐在凳子上，給了惠雅還有小包和軟軟每個孩子手裏頭髮了一個小銅盆。然後細細的講着要將每種豆子裏頭破碎的，乾癟的或者是長蟲子的豆子挑選出來單獨放在另一處。

“娘，挑豆豆！”軟軟和小包顯然對於這樣的活計十分感興趣，手裏頭抱着巴掌大的小銅盆，跑來跑去，興奮的時候還用小手啪啪的拍着盆地發出響亮的聲音。

“好，挑豆豆！”翠兒先給惠雅的盆子裏頭抓了一把黃豆，然後趁着這難得的穀物辨認時間，把黃豆是什麼細細的講給了孩子們聽。

軟軟和小包兩個，看到惠雅姐姐的盆子裏頭有豆豆了，都睜大了眼睛很是羨慕的樣子。也不到處跑了，一個兩個的顛顛的跑到翠兒跟前來獻媚，求豆豆。

“來，給軟軟的是蠶豆，給小包的是黑豆哦！”翠兒隨手從另一個袋子裏頭抓了一把蠶豆，又抓了一把黑豆出來，放進了兩個孩子面前的小盆裏頭。

“參……豆！”軟軟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捏了一顆蠶豆放到了面前細細的看着，覺得這豆子比惠雅姐姐和哥哥碗裏頭的豆子都大了好多，很開心的咯咯笑起來。

“蠶豆！”翠兒捏起一顆淡黃色的硬硬的蠶豆，糾正着軟軟的發音，然後又重複了一邊，“蠶豆……”

“饞……豆……”小包也在一邊兒跟着學道，卻因爲太過興奮的緣故，把嘴裏頭的口水都噴了出來。

“是蠶豆啦，你們兩個小傢伙！”翠兒頗有些哭笑不得的用手抹了把臉，被小東西口水洗臉的感覺雖然說不上糟，卻也並不怎麼美好，“這蠶豆在夏天的時候是綠色的哦，軟軟的很好吃的，放幹了以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需要煮很久才能把豆子變軟呢。”

“咯咯……好吃！”小包是個標準的小吃貨，聽到了孃親說好吃了以後，眼睛立馬就亮起來了，也不管自己的小盆了，從軟軟的盆子裏頭撈出兩顆蠶豆來，就要往嘴裏頭放。

翠兒哪裏敢讓這小傢伙把蠶豆直接放進嘴裏頭去？那東西可是硬的不行呢，萬一卡到了嗓子可怎麼辦！翠兒忙不迭的將小包手裏頭的蠶豆搶出來，“現在沒熟，不能吃！”

“唔……要吃……”小包看着自己手裏頭的豆子被孃親搶走了，頓時委屈無比，泫然欲泣的看着翠兒，大有你不給我吃，我就哭的架勢。

“這個沒熟不能吃，小包要不要吃油糊糊？”翠兒看着備受打擊的小包，還有在一邊兒搞不清楚狀況，用小盆掂着豆子的軟軟，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油糊糊？要！”小包一聽有好吃的油糊糊吃，也顧不上要吃這不怎麼好看的

“孩子們還小呢，我這也是太着急讓他們學東西了。”翠兒苦笑着搖搖頭，讓香葉去屋裏頭衝幾碗油茶麪出來，好轉移孩子們對於吃的注意力。

翠兒淡了要教兩個小東西認識豆子的心思，跟惠雅這個得力小幫手一起挑豆子，速度就快多了。還沒等香葉把油茶麪衝好呢，翠兒就已經把剩下的豆子挑揀好了。

剩下的工作，洗豆子、刷鍋燒水之類的粗活兒，自然是用不着翠兒來做的。翠兒將豆子挑好洗好了以後，這邊兒鍋裏頭的水已經熱起來了。

這時的翠兒，比去年在靠山屯的時候少了些耐心，那些不好熟的，本應該分開浸泡的豆子翠兒也沒有耐心泡了，索性一股腦的連着米一起倒進了鍋裏頭。看着水慢慢的沸騰起來，帶動着豆子們上下翻滾。

“先大火燒開了水，然後小火慢煮，記得常常攪拌一下。”翠兒囑咐着旁邊看火的小丫頭，自己則是帶着惠雅和丫環們，抱着耐心即將耗盡的軟軟和小包，離開了這小廚房，往正房去了。

翠兒說是要煮粥，但卻不會像以前那樣守在爐火邊，真的慢慢熬粥了。她帶着孩子們喝了一碗油茶麪，又看了從靠山屯送過來的下半年的賬本，盤算着時間差不多了，便扶了丫環的手去看粥的情況。

半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又是小火慢燉的狀態，有着許多豆子的臘八粥自然是不會這麼快就好了的。翠兒用長柄的湯勺攪動了下鍋裏頭的粥，看着大米和黃米已經煮的微微粘稠了，也沒有粘鍋的現象發生，便點了點頭讓小丫頭繼續看着火。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飄散着香氣的臘八粥終於熬好了。在暖暖的燈光映照下，連青山踏入了家門的時候，便聞到了這淡淡的清香。

跟着定國公府的嫡孫楊文修在兵部裏頭忙碌了一整天的連青山，望着那燈光、聞着那甜香，此刻竟是覺得身上的疲憊都消失了似的。

連青山快步的走向了妻兒所在的地方，摟住翠兒略顯得粗壯了的腰身，深深的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裏頭，“翠兒，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