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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品仵作 - 第二十二章 御駕平叛字體大小: A+
     

    神駒踏血如踏天霞,御馬之人氅衣已去,大袖舒捲若萬里祥雲,氣勢浩蕩,風華萬古。

    帝王歸來,大軍列道,文武相隨。冬風捲過馬蹄,血氣乘風而起,貫了日月長空。

    不到一日夜,朝中半數文武竟從午門至崇華門的宮道上走了兩回。這一回,仍是踏血而行,卻無人畏懼,文武列班,面色肅穆,猶如上朝。

    只是今日今時,百官不以左相爲首,御馬行在羣臣前方的乃是當今天子。

    半日前,他說:“這一回還走午門,朕領着你們!”

    而今,他行在前方,未宣護從,隻身在崇華門處面對水師敗軍。

    敗軍退無可退,仰頭望着崇華門處的一人一馬,目光難移。陛下胡鬧的那些年裏,江上年年大興龍舟,水師年年奉旨護駕,卻無人登過龍船見過龍顏,今日一睹,真當是一眼萬古,風華永存。

    只見聖上勒着馬,意態散漫,彷彿全然不懼軍中會從哪兒突然竄出一支冷箭將他射落馬下,他掃視着軍中,似檢閱軍容,竟慢慢悠悠地巡視了幾個來回,而後才問道:“朕曾命水師軍中一個傳令兵傳過旨意,此人現今何在?可還活着?”

    皇帝腔調懶散,話音裏含了內力,大殿飛檐下的玉鈴兒都顫了幾顫。

    氣氛默然,數萬將士望着皇帝,皆以爲聽錯了。

    難道聖上方纔不是在尋少都督和朝中叛臣?大軍面前,頭一句話,問的竟是軍中一個區區的傳令兵?

    廣場上一時間只聞玉鈴兒響,半晌,汴州總兵徐銳打馬上前,稟道:“啓奏陛下,人找到了,在後面。”

    “嗯?”步惜歡回望身後,見那傳令兵被兩個州兵從崇文門方向攙了過來,背上插着支箭。

    這傳令兵從何少楷箭下死裏逃生之後,知道宮門關着,自己逃不出去,於是馳到崇文門附近時佯裝慌不擇路,打馬一轉,便馳進了宮巷深處。巷子裏都是人,他怕被斬殺,便又佯裝傷重,跌下馬去,此後便一直趴在地上裝死。因軍心大亂,無人顧及他,這才撿了一條命。方纔聽見聖上問及自己,震驚之下動了動,被州軍發現,便被攙過來見駕了。

    步惜歡一見傳令兵過來的方向,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即笑道:“好小子,是個機靈的!你傳旨有功,賜紋銀千兩,封水師突擊校尉吧。”

    “啊?”傳令兵傻了眼,差點以爲自己傷得重,一腳踏進了閻王殿,所以幻聽了。

    水師突擊校尉,那是掌一營之衝鋒舟的實職,江上剿匪也好,平亂也罷,時常是先出動衝鋒舟警戒、刺探、搜索、追擊,突擊校尉雖然涉險多,但也最易立功,向來是軍中爭搶的職司!這職缺一貫是士族子弟的,就算是花銀錢打點也得擠破頭,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傳了個旨,大難不死,會有這等後福!

    “啊什麼?不想領旨?”步惜歡笑問。

    “想!想!”傳令兵喜得忘了傷疼,急忙叩拜道,“末將領旨!謝陛下隆恩!”

    “去吧,先叫他們扶你下去治傷,可別落下病根兒。”

    “謝陛下!”

    水師大軍眼睜睜地看着傳令兵被扶了下去,而後見步惜歡轉過頭來,又掃視了一眼人潮。

    “朕聽說有人恨朕親信寒門?這是誰在冤枉朕?朕要的是人才,文治武功,忠義智勇,凡有才學、有膽識之循吏能將,不問出身,朕一概用之!朝廷用人之際,正是爾等建立功業的大好良機,可瞧瞧你們,有勁兒不往外敵身上使,反倒興兵內伐!你們受人挑唆之時,可曾想過,贍軍的糧餉俸祿是國庫出的,不是襄國侯府的私庫出的?國庫的錢糧哪兒來的?百姓身上來的!如今嶺南王與淮州叛黨興兵謀反,各地百姓眼看要受兵災禍亂之苦,爾等不思保家衛國,反倒跟朕兵諫,瞧瞧你們這點兒出息!逞兇鬥狠,匹夫行徑,半點兒當兵的樣子都沒有。”就算是訓斥,步惜歡的語氣也跟閒話家常似的,“以後長點兒記性,記住了,你們不跟朕姓,也不姓何,你們是江南水師,守的是家國百姓。”

    廣場上依舊靜悄悄的,水師大軍望着崇華門前的天子,用近乎仰望的目光。許多人自參軍起就以爲水師姓何,因久無戰事,軍中操練散漫,狎妓賭博之風盛行,除了士族門路,少有人能憑軍功混個一官半職,大家夥兒從軍都權當混口飯吃。從來沒有人在軍中說過這番話,沒有人告訴過他們,當兵該守什麼。

    “行了!”步惜歡擺了擺手,那倦態就彷彿是自家子弟意氣用事胡鬧了一場,訓斥過了也就罷了。他瞥了眼太極殿,問道,“何氏黨從可在殿內躲着?你們一個個的杵在這兒,可是要跟朕兵諫到底?”

    “不!”大多數人還愣着的時候,軍中有人高喊一聲,“末將願降!”

    人潮聞聲轉頭,只見那人是個伍長,正是那個在崇文門口被冤殺的陌長麾下的伍長。

    “末將也願降!”

    “末將也願!”

    幾個伍長什長接連跪下,接着便是那一陌的百來個兵。

    人潮好似塌了個洞,漸漸的,這洞越塌越大,數萬大軍沒一會兒就都跪了下來。

    “末將願降!”萬軍山呼,聲勢震天,迴盪不絕。

    步惜歡身後,羣臣面露激越之色,雖然直到此時衆人也沒鬧明白聖上昨夜爲何不在宮中,而在廢陵,也不明白何少楷突然兵諫,江北水師的章都督怎麼就能反應那麼快,不但以少勝多,還斬了馮老將軍!但眼下形勢逆轉卻是事實,哪怕平定嶺南和淮州之亂仍然迫在眉睫,但只要江南水師歸心,陸上有汴關兩州大軍,江上有江南江北兩路水師,四路大軍同心協力,朝廷就有與叛軍一戰之力!聖上英明善謀,兵諫之險都能化解,嶺南和淮州之亂未必不能平之!

    羣臣激動不已,卻在此時,只聽嗖的一聲!

    箭從太極殿中射來,趁着人潮跪降,山呼震天之時,射過萬軍頭頂,直向步惜歡的心口而去!

    “陛下小心!”李朝榮和徐銳離御駕不遠,急忙拔劍飛挑!

    劍氣未至,步惜歡在馬背上擡了擡手,華袖一蕩,離崇華門最近的將士竟沒覺出風來,只見冷箭擦過步惜歡的袖口,竟似鴻毛掠過月河天池,明波一送,暗箭當空一折,從萬軍頭頂又射了回去!

    噗!

    大殿窗後濺開血花,飛血染了宮窗,窗紙上卻未添新洞——那箭竟原路射回大殿,未偏分毫!

    殿前不知何時靜了下來,徐銳點兵圍向太極殿,水師讓出路來,竟無一人阻攔。州軍圍住太極殿,徐銳親率精兵攻入殿中,少頃,身受箭傷的何少楷被押了出來,以御史大夫嚴令軒和殿閣大學士秋儒茂爲首的黨從也被押出,一干人等還沒走過廣場腿就軟了,待到了御前,已是跪都跪不穩了。

    何少楷傷在肩膀,離心脈只偏半寸,雖未被一箭射死,但這箭射回時內力雄厚,竟穿肩而過,生生地在他左肩上穿出個血洞!此刻他被押跪在地,血汩汩地冒着,臉色已然青白。

    步惜歡慢聲道:“愛卿啊,朕記得前幾日剛跟你說過,男兒志在報國是好事,可也得分時候,你想建功立業,日後有的是機會,怎麼就急成這樣?你蠱惑軍心,縱兵謀逆,方纔又欲刺駕,而今被擒,還有何話講?”

    日暈刺眼,何少楷吃力地仰着頭,像是跪在塵埃裏,連龍顏都看不清。年少相識,他一貫看不慣皇帝的散漫,彷彿天塌了也乾坤在握,天下間無一事配讓他驚懼。城府、心性,祖父總拿這些訓誡於他,哪怕聖上尚未建勢之時,連與何家聯姻的籌碼都沒有,祖父仍然認爲他不及聖上。今日一敗塗地,他真想放聲大笑!

    “成王敗寇,有何話講?臣到了黃泉路上,會記得看着陛下的,看陛下能得意到幾時,看宮門被嶺南和淮州大軍攻破之日,陛下還能不能再像今日這般風光!”何少楷目光如豺,掃了眼身後的水師,譏諷道,“何家三代戍江,我自幼被他們奉爲少都督,今日他們都能背叛我,陛下以爲他們降了,能有多忠君?不過是怕死罷了!臣就等着看嶺南王破城那日,陛下也嚐嚐被人陣前背叛的滋味兒!”

    水師將士聞言紛紛低頭,說無愧意,那是假的,可少都督要兵諫,他們軍令也領了,皇宮也闖了,賠了不少兄弟的性命,最後事敗被圍。州軍的兵力兩倍於水師,前後有角弓強弩相逼,不降難道要活活被射殺在殿前嗎?誰不惜命?誰家沒有妻兒老小?

    可少都督恨他們臨陣投降,這一番話說給了聖上聽,聖上日後必疑江南水師,將士們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羞愧,憤恨,擔憂……

    水師將士低着頭,人各心中有桿秤,只是沒有人吭聲。

    這時,忽聽聖上笑了一聲,氣定神閒地道:“看來愛卿敗得並不心服,君臣一場,朕就再教教你。愛卿口口聲聲地說叛軍破城,可朕似乎從來就沒說過大患未平啊。”

    “……”什麼?!

    何少楷仰着頭,嚴、秋等黨從也猛然之間仰起頭來,就連王瑞、黃淵等文武也都望向步惜歡,誰也聽不明白皇帝此話何意。

    什麼叫從未說過大患未平?

    難道還能平了不成?

    步惜歡沒有明示,而是瞥了嚴令軒等人一眼,說道:“卿等不是要請朕上朝嗎?那朕就如卿等之願,叫你們再上一回朝!”

    上朝?

    嚴令軒等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大內太監總管範通的唱報聲已然傳來。

    “上朝——”老太監的聲音尖利肅殺,在隆冬正午時分像一把剔骨之刀,聽得人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是南興史上時辰最晚的一次早朝,也是氣氛最爲肅殺的一次早朝。

    皇帝坐在御座之上,文武列班分立金殿兩旁,一干叛臣由大內禁衛押在殿中,殿外跪着水師敗軍,宮門宮牆四周由汴州軍奉旨戒嚴,角弓強弩列陣待發。

    金鑾殿內,皇帝斜倚在御座裏,眼眸似開半闔,淡聲道:“念!”

    話音落下,太監捧折入殿,奏摺極厚,皆是奏事專用的白折。

    範通取來一本,滿朝文武不論站着的還是跪着的,皆不約而同地盯住範通手上的那本摺子,心中猜度,屏息細聽。

    範通揚聲念道:“臣淮州刺史劉振跪奏,爲淮州叛臣作亂一事,仰祈聖鑑:今日辰時,淮陽文武遵奉懿旨州衙候駕,聽候問政。衙內宮毯爲道,鳳屏爲簾,凡州臣所奏之築固江堤、重建村鎮、兩倉虧空、銀糧緊缺等賑災要情,皇后皆無一言一策。別駕曲肅怒責南巡無用,延誤州政,接駕之耗,勞民傷財,責皇后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鳳駕震怒,叛臣趁機作亂,挾持污辱皇后,逼取文印兵符,私放江洋大盜,血洗刺史府,以家眷之名節性命逼降州臣。叛臣爲淮州都督許仲堂、長史吳莊、錄事王英、把總劉大勇……降臣爲……”

    範通念着名單,文武百官聽在耳中,詫異在心。

    這摺子裏言道的皇后應當是何氏,且不提淮州別駕曲肅究竟有多大的膽子敢怒責鳳駕,只說這本奏摺。淮州不是落入了叛黨手中嗎?刺史劉大人的奏摺怎麼會到了宮裏?

    啪!

    百官正詫異,只聽範通念罷,啪的一聲合上,接着又取來一本,念!

    “臣淮南道總兵邱安跪奏,爲皇后平叛一事,仰祈聖鑑:今日皇后替子於州衙問政,淮州叛黨傾巢而出,挾持替子,謀奪淮州,事皆如聖上所料。臣交出兵符,隱忍而待,終將叛臣盡數網羅,得其名單,幸不辱命!然爲逼降州臣,叛臣私放江洋大盜,血洗刺史府,羞辱婦人,拋殺孩童,行徑卑劣,令人髮指。淮州刺史劉振大人忠正不阿,誓死不降,叛黨欲辱其妻女殺其幼子,劉大人之妻周氏貞烈,欲以死以保名節,臣心不忍,正待平叛,不料鳳駕忽至州衙!皇后僅率神甲侍衛八名,救劉大人妻女庶子,斬江陽幫代幫主曹敬義,審淮州都督許仲堂!現已查明,北燕帝欲謀江南,命嶺南王勾結南圖大皇子,策反林黨餘孽,欲先挾持替子謀奪淮州,再殺替子嫁禍朝廷,激反江南水師,置陛下於險地,可謂用心險惡!皇后察知此險,命臣接管刺史府,賜臣便宜行事之權,命臣不可使一人邁出州衙,不可使一封密信傳出,不可使城中亂黨察覺起事之情有變,意在瞞天過海,藉機肅清朝中奸佞。目前,臣已奉懿旨點人混入災民之中,監察城中情形,叛黨仍然以爲事成,淮州文武聚於一堂同寢同食,無敢擅離……”

    “……”什麼?

    摺子還沒念完,百官已按捺不住,連聲抽氣!

    什麼叫“事皆如聖上所料”、“幸不辱命”?難不成,南巡的真意在於以鳳駕爲餌,引淮州叛黨傾巢而出,一網打盡?淮州的叛亂與其說如聖上所料,不如說是淮州叛黨落入了聖上撒好的網裏?

    什麼叫“鳳駕忽至州衙”、“皇后率神甲侍衛八名”?南巡用的是替子,那皇后不應該在宮中嗎?怎麼會突然到了淮州,侍從又怎會是神甲侍衛?神甲軍不是領命護送巫瑾回國了嗎?

    什麼叫“意在瞞天過海”、“肅清朝中奸佞”?莫非是淮州之叛明明已平,皇后卻故意封鎖風聲,瞞住朝中,讓朝中以爲淮州淪陷,帝位有危,好藉機肅清朝堂?

    這豈不是說,淮州之亂和宮變是帝后聯手撒下的一張大網?

    怪不得太極殿中只有聖上的衣冠,原來太極殿是個餌,而禁宮御苑是隻大甕,江南水師及朝廷反臣被一起甕中捉了鱉!

    怪不得水師兵諫事發突然,章都督竟能那麼快就率人混上戰船斬了馮老將軍,原來聖上對宮變早有防備!

    回想前幾日,聖上連夜召見近臣之舉,只怕是一場做給百官看的戲碼而已!

    王瑞、黃淵等人禁不住後怕,他們之所以未降,有人是出於忠君報國之心,有人是與聖上利益與共,有人兩者皆有,但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他們無不慶幸自己未降,不然此刻他們就會與嚴、秋等人一樣被押在禁衛刀下了。

    此時,嚴令軒等人早就面如霜色,抖似風中殘葉了。

    唯有何少楷搖着頭,腦中有個念頭瘋狂地在喊:淮州之亂已平?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皇后應在神甲軍中,護送巫瑾回國事關南興江山,她怎有膽量拋下一切折返淮州?這是謊言!必是聖上安定朝局之計!

    然而,範通沒有給他質疑的機會,他手裏的摺子還沒念完。

    “……皇后夜審叛臣,查明叛臣與嶺南聯絡的信道兩條。嶺南王唆使曹敬義夥同林黨謀劫賑災糧,曹敬義事敗被俘之後,與其聯絡的信道已被廢用。然,皇后命許仲堂書密信一封,謊稱事成,稟知嶺南,詢問後事;命臣尋人遞送書信,跟蹤埋伏,攔截所有非我方傳出之密信;命臣派人盯住廢道,如有密信傳出,依樣行事!臣斗膽猜測,皇后欲圖嶺南,故加急奏事,叩請聖奪。臣淮南道總兵邱安跪封,嘉康初年十二月初二。”

    啪!

    念罷,不管百官的神情是何等的精彩絕倫,範通面無表情地又取來一本摺子,接着念!

    “臣淮州別駕曲肅跪奏,爲皇后問政一事,仰祈聖鑑:淮州水災發於八月,退於十月,多數災民已返回原籍,但被水衝淹的四百一十二村尚待重建,城中尚餘災民三萬,賑災糧僅夠三月之用。臣愧對聖上,愧對百姓,因林黨私取兩倉錢糧贍軍,又私販倉糧,致使兩倉虧空,臣爲補虧空、爲防富戶囤積居奇擡高米價,故出低價收購富戶存糧之下策,致使商戶損失,從而在重建村鎮一事上盤剝倉司,致重建之事遷延日久,災民無家可歸,賑災糧消耗日重,錢糧告急,治災緊迫!”

    “州僚商議之對策有二,一策主張以災民爲先,用重典震懾商戶,日後再思安撫之策。一策主張效法高祖及仁宗時期的勸糶之制,勸有力之家無償賑濟災民,給予爵賞。此二策各有利弊,一恐傷及漕運賦稅,一恐州政難以監管,皆積弊深遠。此二策各有附議者,爭執難下,本應上書朝中恭請聖裁,因奏摺來去頗需時日,皇后恰至淮州問政,臣遂斗膽先請鳳裁。”

    “皇后曰,朝廷救災之策單一,蠲免、賑給、賑糶三策皆有依賴儲糧之弊,應加行賑貸新策。皇后曰,以財投長曰貸,所謂賑貸,即大災之年,官府可借糧種於非重災戶,收取息糧,待民度過艱厄,大豐之年還粟於倉。且朝廷可與民以契約之,準民分期還粟。例如,民借粟一斗,三年還清,年需還粟五升;五年還清,年需還粟四升;十年還清,年需還粟三升。看似契約越久,年還之粟越少,實則契約越久,所還之總糧越多。縱觀古今,凡賦稅之策,無不日久累民,然分期之策卻無此弊,民還粟之年越久,負累越輕,而朝廷所得之總糧越多,可謂利國利民!臣以爲,此策可救民而不傷民,可補倉而又富倉,假以時日,兩倉必豐,戰時亦有餘力賑軍,可謂萬全之策,利在糧倉,功在社稷!臣盼朝廷早議此策,跪請以淮州爲試!”

    老太監向來板着死人臉,然而念着這本摺子,腔調裏竟聽出幾分激越來。

    金鑾殿上尖聲迴盪,百官如遭大浪擊身,已不知驚爲何物。

    然而這摺子長得很,還沒念完。

    “重建村鎮一事,皇后以爲無需決斷,只需等着,看誰會反。此前刺史大人曾上書朝中,林黨與綠林草莽及漕商勾結私挪私販兩倉儲糧,奏請朝廷嚴查,後因治災,嚴查之務便擱置至今。皇后以爲,不法漕商若知叛黨事成,必定追隨,故而只需靜待,誰反拿誰,查抄之銀可從正經商戶之處足價買料僱工,既不傷無辜商戶,又可重建村鎮,還可將不法漕商一網打盡,一舉三得!”

    “皇后問政淮州,賜賑貸之策,解建村之困,收民心之失,除不法漕商。淮州何其有幸,臣等心悅誠服,祈盼朝中肅清奸黨,建久安之勢,成吾皇長治之業。臣淮州別駕曲肅跪封,嘉康初年十二月初二。”

    啪!

    摺子合上,範通手邊竟然還有兩本。

    “臣神甲軍大將軍越慈跪奏,爲何氏行刺鳳駕一事,仰祈聖鑑:皇后忽至淮州,何氏見駕驚慌,經審,南圖大皇子得一女幕僚,江南人士,身份不明,遊說何氏自薦爲替子,伺機被擒,以圖後位。何氏蠢鈍,信以爲真,落入叛黨彀中,險釀禍國殃民之災。皇后平淮州之叛,欲清朝中奸黨,何氏圖謀落空,遂行刺駕之舉,現已被拿下,嚴加看禁,恭請聖裁!臣神甲軍大將軍越慈跪封,嘉康初年十二月初二。”

    百官齊刷刷地看向何少楷,目光如刀!

    水師兵圍朝臣府邸時,遞來的信裏可不是這麼說的!信裏說何氏因癡情聖上而甘願替皇后冒險,半個字都沒提受人遊說、圖謀後位之事由!

    啪!

    範通合上摺子,取來最後一本。

    “屬臣南圖國巫瑾請皇上聖躬萬安,臣奉旨回國,歸途危機四伏,幸賴皇后親率神甲軍隨行,設法引蛇出洞,查明臣之大皇兄勾結嶺南王,欲以水蠱攻破神甲軍。臣得此先機,早設防備,於淮州大莽山中潰敵,神甲軍斬嶺南軍一萬精銳,俘淮州叛將兩人、嶺南將領一人、幕僚一人及擅使水蠱的圖鄂神使端木虺。皇后因察知淮州有變,提前折返,現應已至淮州,臣在州界祈盼鳳駕萬安歸來,祈盼皇上肅清奸佞,帝業永祚。”

    所有摺子念罷,金殿之內暗潮洶涌!

    至此,所有的疑問都鬧清楚了,但百官心頭之驚卻難以消解半分。

    皇后竟親率神甲軍護送瑾王回國,並折返淮州平叛,不僅意圖肅清朝堂,還想圖謀嶺南?這都是多大的事?!帝后竟然瞞着百官!當然,如若此前朝議護送巫瑾回國之事,羣臣必定反對,畢竟皇后身份尊貴,豈能屈尊降貴去當護衛的差?且自古就沒有哪個女子入了宮還能隨意出宮的,更何況是位主中宮,遠涉屬國。當今皇后提點刑獄就已足夠蔑視綱常了,折中所奏之事隨意挑出哪一件來都足以稱得上是女子當中的千古第一人了。

    聖上也不遑多讓,久經朝堂風雨歷練出來的城府和魄力,使之用起機謀來不聲不響,算之深遠,動若雷霆,真可謂是謀略大家!

    如此帝后,豈能不叫忠臣折服、佞臣膽寒?

    相比起百官的惶然,陳有良、韓其初等近臣則面色無波。其實南巡之計,帝后並非算無遺漏,南圖大皇子府裏那位神祕的女謀士竟然料到皇后會前往南圖,此事算是意料之外,所以皇后此行已然暴露,這也是聖上不忌諱將此事公之於衆的原因。

    步惜歡瞧着百官的神色,目光乏淡,冷不丁地開了金口,問道:“何愛卿啊,何家毀在你們兄妹手裏,你祖父醒來之後,朕該怎麼跟他說呢?”

    何少楷已跪不穩,血與虛汗溼了軍袍,似被人剛從水裏撈上來一般,半死不活。聽罷這些摺子,他已無癲狂之態,只是無聲地笑了笑,譏諷道:“陛下何必假惺惺?你本來就忌憚何家,怕何家擁兵自重,成爲第二個元家!臣兵諫不過是遂了陛下之願,陛下龍心大悅着,又何必惺惺作態?”

    “江南水師是朝廷之師,何家兒郎是領兵之將,三代戍江,而今把持兵權,視江南水師爲何傢俬軍,這難道不是擁兵自重?你年輕氣盛,激進妄爲,自朕親政起,屢屢刺探朕的底限,叫朕如何能不忌憚何家?”步惜歡託着腮,言辭坦蕩,卻也犀利,“但若說朕怕何家成爲第二個元家,朕還真不怕。就憑你?離元修差遠了!”

    此話如同掌摑,而且打在實處。

    遠的不提,只說此番嶺南用兵、淮州叛亂和水師兵諫,看似樁樁是大事,可究其背後也不過是二帝關於江山的一次博弈。論雄才大略,深謀遠慮,何少楷離二帝差得遠,他若有北燕帝元修一半的機謀膽略,就不會冒然兵諫。

    “何家擁兵自重,但有迎駕渡江之功,朕剛親政,求賢若渴,沒打算擔那過河拆橋的罵名,爲除何家而失天下賢士。朕忌憚何家,只需徐徐圖之,待你祖父百年之後,水師兵權收歸朝廷之時,你自襲你的侯爵,朕亦會指你個美差,何家子孫自有朝廷養着!可你偏偏要兵諫自絕,叫朕如何赦你!”步惜歡斥道。

    那句離元修差遠了之言,本叫何少楷倍覺羞辱,聽罷後話,他又笑了,“陛下此話聽來可真如施捨一般,朝廷養着何家子孫,也不過是給個虛職,縱有爵位可襲,也只是個閒散侯爵,難道臣看着何家日漸沒落,榮華不再,也只能謝恩嗎?”

    步惜歡聞言,好生看了何少楷一會兒,問道:“莫非愛卿還想着何家榮華萬代不成?”

    何少楷反脣相譏,“難道陛下就不想帝業永祚,千秋萬代?”

    “此事是朕想就能成的?朕若想步家帝業永祚,千秋萬代,不僅朕得勤政愛民,朕的皇子皇孫,乃至子子孫孫都得是個明君!出一個不肖子孫都恐怕都會奸黨當道,民怨四起,各地揭竿,改朝換代。帝王之家,坐擁四海,尚且難求千秋,你何氏一族不過是手握水師之權,難道還想握他個千秋萬代不成?!”自兵諫事發至今,步惜歡一直氣定神閒,此刻卻忽然龍顏大怒,隨手擲了本摺子下去,宮紙嘩啦啦的響,似刀光晃過,寒徹入骨。

    百官急忙屏息垂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朕是君,你是臣,你可以羅列朕專寵皇后、縱其干政、寵信寒門、獨聽近臣之罪,你可以殺城門守將,屠北門戍軍,圍朝臣府邸,闖皇家禁宮,行兵諫之舉!朕卻不能忌憚你何家擁兵自重,不能收回水師兵權?你罵朕‘置三綱五常於不顧,置天下恥笑於不聞,士族臣諫無路,忠將救國無門!’朕倒想問問你,你是忠將嗎?三綱之首,君爲臣綱,你守過嗎?三綱之二,父爲子綱,你祖父那日剛領了佈防的旨意,回府就病重不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當朕還不知情?要朕宣那府醫和丫鬟到金鑾殿上與你御前對質嗎?”

    啊?

    羣臣俱驚,睃了眼皇帝,又看向何少楷,見他目光閃躲,似有慌態。

    莫非……

    “傳!”步惜歡道。

    “傳——襄國侯府府醫與大丫鬟蘭香覲見——”範通的聲音傳出大殿,殿外的司門太監、司階太監依次唱報,旨意傳出金殿、廣場,經重重宮門,一直傳到了午門外。

    午門外,襄國侯府的府醫和丫鬟蘭香已跪候聖旨多時了。

    汴州軍一進城就圍了襄國侯府,進府拿下了府醫,大軍攻着宮門的時候,府醫就在軍中面聖過了,並供出了丫鬟蘭香。之後,兩人被押在午門外,此時已跪了近兩個時辰了。

    禁衛奉旨提人時,兩人已跪得雙腿沒了知覺,禁衛叉起人來就走,兩人的腿腳拖在青磚上,待過了重重宮門,鞋面兒已然磨破,腳趾血肉模糊,在地上拖着四行血痕,觸目驚心。

    兩人身份卑微,進不得金鑾殿,便被押在殿階之下,跪在水師大軍前方,面朝金殿,叩稟己罪。

    府醫道:“啓稟聖上,自從……自從小姐走後,小人就受少都督指使,減了老都督日常服用的湯藥用量,致老都督近半月來憂思不寧。前兩日,少都督……少都督又命小人下重藥,老都督身子虛弱經受不住,吐血昏迷!藥方藏在小人的藥箱底層暗格裏,月前所得之銀兩拿去置了一座新宅,前兩日所得的賞銀交給小人之妻保管了。小人全是受了少都督的威逼利誘,求陛下開恩!”

    丫鬟道:“啓稟陛下,少都督命奴婢處置藥渣,奴婢將藥渣埋在了後花園東湖石旁的樹下。奴婢不敢謀害老都督,都是少都督命奴婢煎的藥!陛下饒了奴婢性命吧!”

    兩人此前已在軍中招供過了,此時不過是再招一遍,很快就將事由說明白了,只是有傷在身,驚惶不已,口齒不甚清晰。太監從旁聽着,聽一句傳一句,傳入金鑾殿上,傳進水師軍中,百官色變,大軍譁然!

    朝中皆知何少楷之所以能登船領兵,是幾位老將進宮面聖,齊薦作保玉成的,這幾位老將只怕是不知實情!而論情分,水師將何少楷奉爲少都督,皆因他是老都督的親孫。軍中以爲聖上欺老都督年邁病重,打壓少都督,背棄孫小姐,這才譁變!可到頭來,這一夜冒死兵諫,竟是遭人矇騙?

    “少都督!府中下人所言可是實情?您謀害老都督,欺瞞將士們?”一個將領不顧御前失儀之罪,起身朝金鑾殿中高聲喊道。

    過了半晌,金鑾殿裏傳來何少楷癲狂的話音,“聖上害我!聖上害我!”

    “朕害你?”步惜歡冷笑一聲,“就憑你昨夜乾的那些事兒,朕就能誅你九族!還需宣侯府的兩個下人進宮來害你?”

    何少楷大笑,神態癲狂,好似已經失心瘋了。

    步惜歡眸光涼薄,波瀾不興,淡淡地道:“朝廷設江南水師都督一職,卻從未設過少都督一職,二十萬將士捧着你,把你捧得都不知自己的斤兩了!朕乃一國之君,擇賢任能乃天子之責,水師將士可以捧着你,只管把你捧高興了,朕卻不能不考慮以你的心性能耐,朕把江防重務交給你,你能守幾天!汴江之防實爲國防,乃朝廷第一緊要之務,如若砸在你手裏,朕豈不有任人偏失之大過?朕準你襲爵,賜你閒差,你說你怕何家日漸沒落,你怎知何家日後不會出幾個好兒郎,文能治世,武能安邦?你怎知後世子孫就無光宗耀祖的能耐?說到底,是朕不准你領兵,你這少都督當不成都督,心有不平,怕人恥笑,便把一切因由都推說成是朕忌憚你們何家罷了。”

    此話猶如棍棒,鞭笞在身,何少楷笑聲漸止,彷彿醒了幾分心智。

    “你當真想過後世子孫?朕瞧你成天想着的不過是自己的那點兒臉面。朕賜你閒差,你瞧不上,今日之後就算你想讓朝廷養着,朝廷都不能養你了。”步惜歡看着何少楷,嘆了一聲,終是道,“江南水師軍侯何少楷謀害將帥,煽動兵變,屠殺戍軍,闖宮行刺,罪當凌遲,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然朕念及襄國侯有助朕渡江之功,憐其年邁喪親之痛,故免其孫極刑之苦,判斬立決;禁襄國侯於侯府,一應用度遵照爵制,不得苛減;何氏九族流放黔西,永入奴籍,縱逢恩赦,不得量移。”

    殿上禁衛聞旨,叉起何少楷就往殿外去,何少楷竟無掙扎狂態,只是仰頭望着御階之上。凌遲之刑改判斬,株連九族改流放,滿門抄斬赦一人。他原本想爲祖父求得一命,但求這個字眼,他終究沒能說得出口,可那人還是赦了祖父……他望着那御座上的九五之尊,沒有哭笑怒罵,沒有毒咒叫屈,他一敗塗地,唯有報之以沉默,任憑禁衛將他拖出了金鑾殿。

    丫鬟蘭香哭喪似的,將士們緩緩地讓出路來,一條幽長的路,兩旁彷彿聳立着黑山,冬風如刀,唯見一線青天,日高雲白。

    今日天兒不錯,可惜見不着來年春至了。

    金鑾殿上,人雖已去,血痕尚留。

    “嚴愛卿。”步惜歡的話音淡如止水,聽在嚴令軒等老臣耳中卻如春雷。

    “老臣在!”嚴令軒猛地打了個顫,花白的鬍鬚觸在宮磚上,亂如荒草。

    “卿等那日死諫,說過什麼來着?朕沒宣你們,沒聽見,今兒忽然想聽,準卿等奏來!”

    “這……老臣、老臣……”嚴令軒口齒結巴,幾個老臣紛紛擡袖抹汗。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還是長本事了,抗旨拒奏?”皇帝的語氣聽來未怒,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那句長本事了,指的是太極殿前請君上朝之事。

    若是承認年紀大了,皇帝下一句怕不得是告老歸田。若是抗旨拒奏,那便是殺頭之罪!更別提還有今晨太極殿前的事了。

    這話不好接,怎麼接都是錯,嚴令軒掙扎半晌,索性把眼一閉,把心一橫,說道:“老臣說,皇后既已被叛黨所擒,理應自裁以保名節,不可使自己成爲叛黨要挾朝廷的籌碼!”

    一幫老臣大驚,沒想到階下罪臣,性命難保,嚴老大人竟還敢言!

    但皇帝聞言似乎未怒,只問道:“那愛卿告訴朕,皇后可被叛黨所擒?可成了叛黨要挾朝廷的籌碼?可還需自裁?”

    嚴令軒道:“陛下,老臣不知皇后娘娘已平淮州之叛,那日全然是因忠君憂國,纔有此諫!”

    “哦?這可就稀奇了。”步惜歡反倒笑了聲,“愛卿一貫迂腐,聽罷那些奏報,難道不該是向朕彈劾皇后護送巫瑾回國乃屈尊降貴、有辱國體之舉,州衙問政有牝雞司晨之嫌,隱瞞平叛捷報有肅清異己之心嗎?”

    一幫老臣顫了顫,無不眼神飄忽。

    嚴令軒頭抵宮磚,彷彿豁出去了,“啓奏陛下,若依綱常,的確如此。”

    “那依綱常,愛卿說說,南圖諸皇子奪位之戰一觸即發,誰即君位,關乎國家安危,巫瑾回國兇險重重,朝中誰能替朕解憂,把巫瑾給朕安全護送回國,排除萬難助他登基?淮州大災,誰能爲朕出一富倉之策,既利國又不傷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誰能看出賑災三策之弊,解重建村鎮之困,收商戶民心之失,除不法漕商之害?朝中有誰能當此任,愛卿薦來給朕聽聽!”

    “呃,這……”

    莫說嚴令軒薦不出來,滿朝文武,無人能薦出一人。

    淮州八月大災,至今朝議過數次,不是無人提過富倉之策,可提來提去,都是些舊法子,無非是出減稅之政,增賦稅名目,明減暗漲。不是無人道破過賑災三策之弊,只是苦無兩全之策。那賑貸及分期還粟之策可真真是新策,破除舊法,另闢新徑!不論皇后涉險前往南圖、瞞報平叛捷報之舉能叫朝中不喜皇后的老臣揪出多少錯來,只此一策,無錯可挑!

    嚴令軒心知肚明,只能強辯,“老臣以爲,我泱泱大國,能人賢才輩出,未必無人能爲陛下分憂……”

    “嗯,這話朕倒是信。”步惜歡氣定神閒地點了點頭,卻忽然話鋒一轉,從宮人手上撈來那本賑災的奏事摺子就擲了下去,摔在一干老臣面前,風平地而起,颳得人鬚髮亂搖,“但你們告訴朕,朕上哪兒找能人賢才去?朕要取仕改革,你們一個個這也不可那也不可,動不動就跟朕提祖制、提舊例,改革之事舉步維艱!現在朝廷要用人了,你們跟朕說泱泱大國,能人賢才輩出!能人賢才何在,朕是找不見,朕只知現在拿着朝廷俸祿的人是你們,你們卻不能爲朝廷分憂,朕要你們何用?!”

    一幫老臣伏了伏身子,開始哭了起來。

    嚴令軒嚅了嚅嘴皮子,接不上話了。

    “你們以爲朕願讓皇后出宮涉險?朕曾問皇后,何時才能長相廝守,皇后說,國泰民安時。”步惜歡長嘆一聲,眉宇間痛色深沉,“朕與皇后心繫社稷,而你們不爲社稷分憂,反倒處處爲朕添憂,默守陳規,迂腐不化,見天兒的在朝堂上奏着那些於社稷無用的陳詞濫調,朕看你們是真的老了,再不去朝,換一批新血上來,朝廷就該從裏頭兒開始爛了!”

    百官聞言心頭咯噔一聲,這才驚覺皇帝肅清朝堂,其目的竟是爲了清出一些職缺,好爲取仕改革新納的人才鋪路!

    帝王心術驚了百官,金殿之上又生暗涌。

    這時,步惜歡拂袖道:“你們不是常將綱常祖制掛在嘴邊嗎?朕今日就成全你們!你們那日在宮外跟朕死諫,今晨又在太極殿外跟朕兵諫,朕就全你們一個忠臣之名!革御史大夫嚴令軒及其黨從官職,除其烏紗朝服,偏殿賜死!”

    “啊?陛下!”一幫老臣紛紛仰頭,驚慌痛哭。

    嚴令軒呼道:“陛下!老臣真的是忠君憂國啊!”

    “朕不疑愛卿,但死諫是卿等自個兒說的,信義不可失,朕也是無可奈何,更遑論兵諫乃大逆之舉。”步惜歡目光涼薄,說罷拂了拂衣袖。

    禁衛上前,摘冠去袍,叉起人來就走!

    宮人隨行,已去備白綾毒酒了。

    “陛下!陛下……”一羣老臣被拖出大殿,哭聲漸遠。

    殿內一下子又空出一大片地方來,唯剩秋儒茂幾人還跪着。

    “陛、陛下……”秋儒茂戰戰兢兢,聲如蚊蠅。

    步惜歡道:“秋愛卿,朕跟你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此前八府之事,朕已在太極殿中警示過你了,今日黃愛卿、王愛卿皆未叫朕失望,獨獨你讓朕失望了。你稱左相、傅愛卿和韓愛卿皆是禍國奸臣,朕實在不知你狎妓好色,德行有虧,怎麼有臉彈劾別人。禁衛!”

    禁衛聞令上前!

    “殿閣大學士秋儒茂狎妓成癖,德行有虧,污衊忠良,大逆不道,革其及黨從烏紗朝服,推出午門斬首示衆,流放三族,永不錄用!”

    “遵旨!”禁衛領旨而動!

    秋儒茂等人疾呼饒命,卻被禁衛不由分說的拖出金殿,下了殿階,行過廣場,一路往午門去了。

    金殿之上,反臣盡去,衆臣這才跪了下來,齊聲道:“陛下英明,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金殿之外,萬軍山呼。

    羣臣跪伏在殿中,瞥見地上躺着的兩本摺子,想起方纔所奏之事裏,皇后有謀嶺南的打算,此事大險,理當急議。但見皇帝眉宇間似有倦色,於是誰也沒敢立即吭聲。

    這時,卻聽步惜歡道:“查抄襄國侯府,所沒之銀用於撫卹陣亡的將士。襄國侯之孫女何氏勾結外邦,叛國謀逆,行刺皇后,傳旨淮州,即刻將其押送回都!”

    ------題外話------

    我是個數字廢,之前青青提賑貸之策的時候,舉的例子數字不大對,改了一下,不在意這些的小夥伴們就不用回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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