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只模糊聽到吳老爺子喑啞的嗓音，

「都跟我去書房！」

然後是一陣上樓的腳步聲。

很快就恢復了安靜，吳菲卻覺得周遭的空氣沉重得能壓垮她的肩膀，隔著書房門，她甚至都能聽到爺爺的吼聲，還有吳老太太隱隱約約的哭聲。

一面牆的格子架上，擺了幾個相框。

大伯不在這裡面，全家福也很難看到大伯的身影。

吳菲聽到外面傳來的汽車聲音。

急忙從窗戶望下去。

短而濃密的寸發，宋莫庭眼波深邃而犀利，線條凌厲的五官讓很多人都心動過吧，起碼自己當初也是這樣看過宋莫庭。

現在他一隻手擱在江小小的腰際，正小心翼翼的扶著大肚子的江小小下車，目光捕捉到的剎那溫柔，彷彿只為懷裡的女人所綻放。

二樓書房的門突然打開，裡面的動靜瞬間被放大無數倍，是瓷器碎地的聲音！

吳菲急忙奔下樓。

江小小和宋莫庭一進屋就覺察到不對，氣氛似乎不太對。

吳菲這個時候從樓上氣喘吁吁跑下來，小臉上是殘留的震驚。

吳老太太聽到聲音也下樓來。

江小小敏感的看到老太太眼角殘留的淚痕。

「吳奶奶，要是不方便，我們改日再來。」

她可不想介入吳家的家庭事務。

無論她是不是吳衛國的女兒。

「逆子，你這個逆子，江小小就算是你的女兒，你打算怎麼認她？難道告訴她，她是你被人下藥生下的孽種，一點都不歡迎她到這個世界上來？」

老爺子的一聲大吼為他們所有人畫下句號。

宋莫庭握緊江小小的手，擔憂的盯著江小小，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江小小和吳家有關係。

江小小抬起手回握他的手，宋莫庭的手很瘦很大，手背跟手腕處幾乎沒有什麼肉，骨關節突出，可是握在手裡的時候硬硬的，卻讓人感到很安心。

「吳奶奶，我們先回去了！」

江小小神色不變的回答，拉著宋莫庭就走。

吳家居然在大地震。

吳衛國是不是腦子壞掉，自己都知道他和葉華的事情無論誰是誰非都不可能讓外人知道，吳衛國居然要揭開一切秘密，把事情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吳衛國對自己這個不是感情產物的孩子居然這麼有感情？

鬼才信！

上輩子的經歷告訴她，親生的也不一定會好好對待。

更何況自己的出現意味著吳家的恥辱，和吳衛國一輩子的洗不掉的污名。

吳衛國腦子壞了，不意味著她腦子也壞了。

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是最好的一種局面。

可惜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吳老太太在所有人還沒做出舉動之前，已經一步跨上來，死死的抓著江小小的手腕。

「小小，你聽奶奶說，你是……」

江小小面色未動，禮貌的把手抽出來，費了多大的力氣只有她知道。

老太太那個力氣根本不像個老太太。

「吳奶奶，我還有事，先回去，曉城的病已經好了，以後我就不來你們家，打擾了，以後咱們兩清，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自己意思夠明白，吳老太太人精，怎麼可能不懂自己的意思。

吳老太太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心，這孩子根本就不想認他們。

怪誰呢！

放誰身上也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事情。

他們不能明目張胆的認回這個孩子，還能要求這個孩子什麼？

「小小！我們走！」

宋莫庭一隻手攬著江小小的腰肢，護著江小小的肚子，擔心江小小心裡難過。

這事情真是驚天暴雷。

他都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看江小小的表情，他就知道江小小恐怕早就知道，不然不能這麼泰山崩於頂，還能面不改色。

小小已經快九個月，這個時候不是她該承受這種情緒激動的時候。

吳家怎麼一家子這麼不懂事。

不知道對於一個馬上要臨產的孕婦，情緒激動會引起什麼？

這是根本就沒心疼自己媳婦，這樣的人家就算是親生的父親也不認。

宋莫庭護著江小小就走。

車子開出去都有十分鐘，兩個人都沒說話。

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

宋莫庭只能做的就是握緊江小小的手，給她無聲的支持和安慰，這個時候不說話勝過說任何的安慰之詞。

江小小嘆口氣，「二哥！送我去醫院吧！」

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想好好的等到足月生下孩子，可惜老天爺不讓。

她感覺到肚子已經隱隱的疼痛。

很大可能要早產。

孩子啊，媽媽也不想的，你要原諒媽媽。

宋莫庭受到驚嚇的看一眼面色蒼白，卻依然含著微笑的江小小，轉動方向盤掉頭直奔醫院。

……

八月的月底二十號，江小小躺在醫院的一間待產房，握著宋莫庭的手試圖集中她的呼吸。

她已經在那裡超過二十四小時並且筋疲力盡，但是護士一直告訴她一切都很正常。

宋莫庭的鬍子沒刮，眼睛下出現了黑圈。

范秀英回去準備吃的東西，應該快來了，江老實急得在外面把地板快要磨出一個洞。

宋老太太宋老爺子也守在外面。

「小小，沒事的，你會沒事，孩子也沒事，我就一直陪在你們身邊。」

宋莫庭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神經兮兮的絕望，可是就是因為擔心整個人都在緊張的發抖。

努力得想要安撫江小小。

「你的樣子活像是要生的那個人是你。」

她大笑，但是笑聲突然中斷，又一次陣痛突襲了她。

這一次的強度稍微不同，她也感覺出來。

她向後靠著他的手臂虛弱地說，「我想不會太久了。」

「謝天謝地！」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看著她痛苦卻無能為力是他面對過最難的一件事，而他在認真考慮將他們的孩子數目限制為一個。

這種揪心是他不想再承受的一種痛苦。

他吻吻她汗濕的額角。

來檢查的護士看著宋莫庭那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莞爾，替江小小檢查后微微一笑。

「宋同志，你愛人說得沒錯，要不了多久。我們最好送她進產房，你出去等吧。」

生產時宋莫庭幾次想進去一直陪在她旁邊。

可是醫生替她做過完整的產前檢查，不認為江小小會在生產時遭遇任何麻煩。

很堅決的拒絕了他的要求，宋家的權勢也沒辦法。

宋莫庭極端地胡思亂想，醫生所謂的麻煩是不是和他認為的不一樣。

她已經陣痛了三十六小時。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

半小時之後，宋莫庭抱到了他紅通通的兒子。

病房裡，已經被送出產房的江小小用淚眼模糊的眼注視他，禁不住綻出微笑。

宋莫庭的表情溫柔到幾乎令她受不了。

那是一副愧疚的溫柔表情。

「六斤八兩，你剛好勉強安全過關。」

孩子太大對產婦並不好。

江小小笑出聲，向他們伸出手。

宋莫庭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孩子放在她懷裡，自己就護在他們母子身邊，視線離不開他們倆。

他這一生還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畫面，天，他感覺真好！

雖然筋疲力盡但是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