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後悔這碗肉里沒下毒。
宗政慎的怒意一閃而過,下一刻已經恢復如常神態。
冉少棠望著那碗蜜汁排骨,恨不得掐死終九疇與終九趴。
「走,去我房間談。」冉少棠狠狠瞪了眼坐在那兒嘴角勾笑的始作俑者,轉身出了花廳。
終九趴欣喜若狂的叼著碗回到了終九疇身邊,瞪著一雙圓眼睛,似乎在問:「你吃嗎?要不咱倆一起吃?」
終九疇看看沾滿終九趴口水的排骨,滿意地拍拍虎頭:「乖,你自己吃。」
起身追出去。
宗政慎走在冉少棠旁邊,手中撐著傘,安慰她:「別難過,晚上我讓孟德再給你做。」
跟在後面的孟德沒有出聲,嘴角卻抽了抽。
自從得知冉少棠是小女娘之後,他家三殿下似乎格外上心。
想起程先生在信中問三殿下是否討回舊債,孟德忍不住嘆息,三殿下是舊債加新債。一債又一債。
不過不是討,而是還。
終九疇與蘇侖一前一後,沒打傘,在游廊里繞道而行。
秦曉月探頭看了看冉少棠與宗政慎並肩而行的背影,又看了眼跟隨其後的終九疇與蘇侖,欲言又止的嘆了氣,轉身回了花廳,蹲在終九趴身邊,看著它吃排骨。
半晌,表揚它一句:「你啊,幹得漂亮。」
冉少棠帶著宗政慎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地牢。
地牢是莊子里原先的地窖改造的,有些矮。宗政慎進去后只要一揚手臂就能碰到頂,空氣中浮動著泥土新翻出來后的特殊味道。
石壁兩邊的火把一直延伸到盡頭,一眼看完整個地牢。
宗政慎環顧一圈后,惋惜道:「小了點。」
「關一兩個人足夠了。」冉少棠不以為然,帶他直接來到關骨萬枯的那間牢房。
地牢里有人在罵罵咧咧,什麼「你們不得好死,一定要讓大皇子殺光你們,快放老子出去,老子腿疼死了」,之類。
宗政慎來了興趣,沒見骨萬枯,倒是幾步走到廊道盡頭的牢門前,朝著裡面冷笑了兩聲。
冉少棠想攔著他,看他這般模樣,便由他去了。
「我可沒想滅他口,你這麼主動是不是容易此起誤會?」她走到他旁邊看著地上蜷著腿罵人的閆銳,斜睨了宗政慎一眼。
宗政慎毫不避諱:「有什麼誤會?我與他們不是誤會,是實打實的對著干。」
閆銳聽到宗政慎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看清宗政慎的臉后,他又快速的把頭低了一去。
「三殿下怎麼來了?莫非和這伙賊人是一夥的?」昭亭是大皇子的地盤,三殿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除非有兩種可能,一是大皇子出事了。二是他現在所待的地方出了昭亭界。
宗政慎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來是救你出去。莫急。」
閆銳一聽身子微動了一下,卻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他想出去,卻不想被三殿下撈出去。若被大皇子知道了,一定會疑心他的忠誠。
冉少棠探究地看了看宗政慎,考慮著是把閆銳給宗政慎好,還是給宗政泰。
「你跟我過來。」她把宗政慎叫回骨萬枯的牢前。
裡面用鐵鏈拴著一個人,頭上栓了項圈微微垂在胸前。
人被吊了起來。全身有多處傷痕,花白鬍子凌亂邋遢,他眼睛緊緊閉著,不仔細看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他的手瘦骨嶙峋,指節發黑色,若沒見到他殺人,還以為這雙手是中了毒。實則,還真是被毒浸泡久的一雙毒手。
非一朝一夕練成的。
冉少棠目光深沉的看著宗政慎:「你還記得五年前,骨萬枯是不是被我一劍穿心殺死了?你們負責善後時,有沒有確認過骨萬枯的屍體?」
宗政慎沉眸面露詫異,又望牢里看了兩眼,突然問道:「你說這人是骨萬枯?」
「不是我說,是他自己說,是毒仙門的人說。是仇無病說。是所有人都說,這人是骨萬枯。可是我明明記得很清楚,骨萬枯不是死了嗎?被我殺死的。你當時也在場的。你說,他是骨萬枯嗎?」
宗政慎被少棠問得有些微怔,仔細回想了一下五年前那場亂戰後的情景。
他們收屍時,骨萬枯當時的確已經死了。除非他是妖怪有起死回生之術。
「他應該不是骨萬枯。」
冉少棠似信非信:「不是骨萬枯會是誰?那他為什麼打著骨萬枯的名號?」
宗政慎借著牢里的燈光,仔細打量著「骨萬枯」,又招手讓孟德進來辨認。
孟德看了幾眼,皺眉道:「長得是有九分相,但這人不是骨萬枯。當日,我派人收拾時卻見他已經死了。死了人怎麼可能還活著。除非有人假貌他。」
可是,假冒骨萬枯有什麼好處?
毒仙門右護法的地位?
研究葯人的方便?
「來人,拿水來,潑醒他。」冉少棠心中有疑問,就想問清楚他。
地牢里有兩人拎著水桶從角落裡走出來。
冉少棠沖著牢房抬了抬下巴,其中一個打開牢房走進去,一桶冷水直接澆到骨萬枯身上。
一個激靈,骨萬枯清醒過來。
看清面前站著的人,他目光鄙夷的瞪著冉少棠:「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
冉少棠去了妝容,如今是自己本來的面目,骨萬枯卻不應該不認識。她其實與五年前並沒有太大變化,只不過五官更長開了些,眉眼柔順了些。
然而,骨萬枯看她卻如同看陌生人。冉少棠心裡閃過無數念頭,總有一條線索在眼前一閃而過,卻抓不住。
地牢門口站了一會兒的終九疇突然開口:「這人不是骨萬枯。」
冉少棠望過去,終九疇站在光亮處,渾身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中,看著比濕冷的地牢要溫暖許多。
「你怎麼確定他不是骨萬枯?」冉少棠問道。
終九疇走了過來,邊走邊說:「如果說是他殺了江縉,那我易容成江縉出現時,他卻一點反應沒有。你說為什麼?」
「因為他壓根沒見過江縉。」宗政慎在一旁回道。
冉少棠看看終九疇,又看看宗政慎,最後把目光定格到了骨萬枯身上。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