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將會一輩子都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來,沒想到她就在那天那麼突然地出現了。
出現在那樣骯髒的地方帶走了那麼齷蹉的他。
那天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像一場夢一樣,一夜之間他有了名字,有了未來,有了……可以放心依賴的人。
欣欣聽了這些腦子有點亂糟糟地,她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用最平靜不過的聲音講述這麼跌宕起伏的過去。
原來他……以前這麼可憐……
義博沒在意她的眼光,反而釋然地笑了一下。「你看,一般人聽了這些后要麼充滿鄙夷,要麼就像你一樣面露同情。」
「所以,你知道你和小姐的不同之處了嗎?」
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是面無表情……
想到那張像蓮花一樣不染的臉,義博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不少。
欣欣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裡痛了一下。
但她也不是什麼知難而退的人,只頹廢了一會她就再次打起精神,「我知道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這你就別想了,反正你愛慕小姐是你的事,而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我們互不干擾,你就別想擺脫我了。」
表達完自己的想法,欣欣也不等他再說什麼,直接捂住耳朵跑開了。
算了,反正該說的他都說了,他理解一個人對不喜歡自己的執念有多深的。所以他也沒資格勸她放下什麼的。
然後義博當晚也沒有回客棧,而是找了個湖邊坐了一晚。
不是他和那些大家公子一樣大晚上有雅興賞景,而是湖邊的溫度會比較低,每次他心情低落的時候都喜歡低溫的地方。
他想,他之所以那麼喜歡低溫的地方,大概是因為他從小就在冰天雪地里的原因吧。就像他十分渴望夏敏一樣……都是融進他骨子裡的東西。
……
南城的某個山上,夏敏沒有用內力,單純地靠自己的體力爬了上來。就像多年以前她初學武功時所做的體能練習一樣。
不同的是,她現在輕輕鬆鬆就爬了上來,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爬到山頂后,她呈「大」字狀躺在地上,看著浩瀚的星空,感受宇宙的龐大和奇妙,她終於放鬆了下來。
然而她剛放鬆不到一分鐘,察覺到空氣的波動她立馬警惕地看著某個方向。
「誰!出來!」
緊接著,一個身著黑色衣袍的邪魅男子就這麼從暗地裡走了出來。
一看到來人,夏敏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加緊繃地看著他,目光裡帶著明顯的質疑:「你是誰?為什麼跟著我?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邪魅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讓天上星星都黯然失色的笑容,「小姐,你一下問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個好呢。」
夏敏絲毫不為所動,「一個一個回答。」
邪魅男子沒有在意她渾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息,自顧自地坐到了她的身旁。
一陣風吹來,刺鼻的脂粉味讓夏敏蹙了下眉頭,同時也放鬆了部分警惕。
「不知小姐今晚為何突然離去啊?害的人家白準備半天。」
男人說完,十分幽怨地看了夏敏一眼。
好一副月下美人。
「所以你就是剛剛那個媽媽說的「台柱子」?」
「嗯……可以這麼說吧,在夜來瘋她們都這麼叫我。」
夏敏看他的目光更涼了,「所以請問台柱子小哥,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工作」的地方在南城,人卻跟我們跟了一路嗎?」
邪魅男子傷心了,「不是吧?你不記得我了?都到這裡了還沒想起來?」
「我應該認識你嗎?」
「不知夏小姐可否記得當年這裡還是南縣,你還在這裡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從楊首富之女楊倩兒手裡救下的一個小男孩?」
夏敏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有一次她和阮毅逛街的時候看到楊倩兒不知抽什麼瘋在抽一個小乞丐,還正好堵住了他們的路。所以夏敏當時就隨手把人給救了下來。
「不會吧,你就是當年那個小乞丐?」
「是啊,那次你把我救下來后,為了活下去我就去了夜來瘋做小廝。後來因為我的容貌……就當不了小廝了,改為教裡面的姑娘彈琴。」
「再後來就是女兒國取代了天盛,男子身份……所以我就逃出來了。」
夏敏這時候接過他的話,「所以你正好遇到我們,還認出我來,就這麼跟了一路?」
男子沒說話,直接默認了。
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夏敏總覺得不知道哪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可是照他這麼說的話,又合情合理合邏輯,沒有什麼漏洞。
不管了,明天讓義博去查一下就明白了。一個人的過去在別的地方好隱藏,但在有過去的地方動手腳那可就不太可能了。
一想到義博,她又頭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身旁的男子若有似無地看了她揉太陽穴的動作一眼,強忍著心裡想殺人的衝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問:「怎麼了?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
「人呢,是一個有固定大小的容器。要想過得舒服一點,就要定期往外倒一些東西。而我們一般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能跟親近的人說,所以呢,像我這樣關係不遠不近甚至跟你生活沒有交集的人是你最好的傾訴對象。」
夏敏躺了下來,沒有理他這句話。
男子也學著她的姿勢躺了下來,兩人肩並肩躺在同一塊大地,看著同一片星空。
空氣再次安靜了下來,就在男子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時候,夏敏說話了。
「你說,愛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它明明那麼虛無縹緲,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殺傷力?」
讓那麼多的人,頭破血流……
男子眸色深了深,「愛情啊……大概就是不顧一切想留在一個人身邊吧,哪怕機關算盡山窮水復。」
夏敏聽得一愣,這話倒不像是一個從小在花場這樣的地方長大的男人能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