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了，你也該走了。」她將星盤放下，重新拿起一本書，「別打擾我看書。」

「你這書都看了幾十年了吧？書皮都爛了。」他掃了一眼，又揉了一把她的頭髮，「這麼愛看書，我這次出去給你帶回來一些？」

因為命運之輪身體要更差，就連愚者也不允許她離開世界之城。

她平日裏的唯一娛樂，就是看一些書。

她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看在他給她帶書看的份上，她就不計較他摸她的頭了。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傾下身子，拉住她的手。

一雙桃花眼彎起，滿滿都是笑。

眸底只倒映着她一個人的影子。

「嬴小姐，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

這一次，依舊以他被踢下山結束。

之後他去找她七天，都被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沒能見上一面。

他想，這個小姑娘的脾氣，還真是大。

哄人的事情他沒有想過，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來。

不過哄她，再難他也樂此不疲。

他們之間的聯繫，其他賢者並不清楚，包括修在內。

賢者們向來聚少離多，大多奔走在世界各地。

他只會私下來找她，並不希望被其他人打擾。

但不包括賢者愚者。

這是一位睿智的老人，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偶爾會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鬥嘴，在旁邊沏一壺茶。

「我這身子骨老啊，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能折騰。」老人感嘆了一聲，「年輕好，真好，爺爺走了，我們明天見。」

這一次的災難很大，所以是賢者愚者和賢者節制這兩位最年長的賢者一起出手阻擋。

然而這一次，賢者愚者和賢者節制沒能回來。

他們隕落在了這一場大災難中，以身殉難。

他來找她的時候，看見她坐在星盤前，一言不發。

「愚者爺爺走了，節制姐姐也走了。」很久很久，她才出聲，「他們徹底隕落了，不在了。」

她面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冷冷淡淡。

聲音也沒有任何起伏。

可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悲傷，沉重壓抑得幾乎喘不過起來。

「嬴小姐，我們成為賢者的那一天，生命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他坐在她旁邊，抬手，抱住她，「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死，修也會死。」

「而這個世界，會在我們離開之後，越來越好。」

聽到這話，她忽然抬頭，鳳眼中浮上一層薄怒：「你們，不會死。」

「生氣了？」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難得見你有點情緒，還挺可愛。」

她這次沒說話，只是沉默。

他低笑：「以後日子要是安定下來了，勞駕嬴小姐多笑笑。」

後來再也沒發生滅世級別的災難，災難也漸漸減少。

他想，有些計劃也是時候付諸行動了。

因為她身體弱，他們也不能像賢者月亮和賢者太陽一起並肩作戰。

這是他的遺憾。

但等一切和平，他不需要出去了，就能夠多陪陪他。

而還沒等他做什麼，她第一次親自來找他了。

開門見山，就是一句話。

「我看到了公元2023年。」

他怔了怔：「公元2023年？」

這個年代記法，他都沒有聽過。

「是未來的一種年代記法，距離現在還有四千年，公元2023年，一片虛無。」她聲音很輕，「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見一片廢墟。」

他神色微變：「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命運之輪算不到的事情。

「這證明，在2023年到來之前，我們所有人都死了。」她沉默了一瞬，「這是一個世界末日，無法改變的世界末日。」

他追問：「賢者，也擋不住？」

「擋不住，每一位賢者都會死，包括你，包括我。」她微微搖頭，眼眸卻亮，「但我還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他皺眉：「什麼辦法？」

「我算到了另一個宇宙。」她開口，「那個宇宙因為已經渡過了一次末日，所以很穩定，而那裏的人，也比我們要強。」

「D先生，你聽好了，你是我們之中最強的，我幫你打開連通那個宇宙的通道。」

「那個宇宙和我們這裏完全不同，他們可以修鍊肉軀和靈魂，還有什麼靈力等等。」

「他們中的最強者，甚至可以在宇宙中任意遨遊，不需要藉助任何媒介。」

這些他也都沒有聽說過。

他眼眸緊緊地鎖住她：「你想說什麼？」

「所以我把你送過去之後，你就可以在那個宇宙修鍊。」她也看着他，「那麼等有朝一日，你就可以帶着更強的實力回來，那個時候，你能拯救所有人。」

浩瀚宇宙，泱泱龐大。

宇宙中不止一個地球，不止一個太陽系，不止一個文明。

別的文明也有像他們一樣的守護者。

當然，也不止一個宇宙。

這些，他都清楚。

可打開兩個宇宙之間的通道？

這是連賢者愚者和賢者節制這兩位先知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打開宇宙通道？」他沒有立刻應下，接着問，「怎麼打開，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她罕見地怔了怔，抱住雙腿，頭埋下：「我身體弱，只能在幕後指導你們行動。」

「我去的話，就算能夠增長實力，也沒有你增長得多，幫助不大，但你可以，你可以救所有人。」

「嬴小姐，請聽好，你不弱。」他握住她的肩膀，「你的能力，是所有賢者中最強大的，如果沒有你，死傷不止這些。」

「可我不能像你們一樣直面災難去戰鬥。」她猛地抓住他的手，一字一頓，「D先生，愚者爺爺走了，這麼多賢者里，我只信任你，絕對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

他眼神驟然凝固。

她這句話代表着，賢者里，出現了叛徒。

「誰？」

「因為末日降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看不到了，所以，我們要去改變這個未來。」

他還是不放心：「打開宇宙通道，要做什麼？」

「不用做什麼，只需要一個特定的日子就夠了。」她托著下巴，挑挑眉，「D先生，你不會是怕了吧？」

「好。」他最終還是應下，「你等我回來，一定等我回來。」

「嗯。」她抬頭看着天，第一次笑了，瑰麗至極，「12月1日那天，我會把你送出去。」

「我預計你最晚會在2022年年底回來，時間都來得及。」

「12月1日。」聽傅昀深說到這，秦靈瑜和喻雪聲對視了一眼，「聖戰爆發的那天，也是宇宙通道開啟的時候？」

「嗯。」傅昀深點了根煙，並沒有抽，淡淡，「但她還是騙了我。」

他應該知道的，打開兩個宇宙的通道有多麼的難。

但她是命運之輪，神算天下的命運之輪。

他以為她不會這麼做。

可她永遠將自己的安全置身事外。

修的喉嚨滾了滾，聲音艱難：「她的隕落，是因為這個？」

「宇宙通道還是開啟了，我沒能來得及阻止她。」傅昀深微微仰頭：「中途在她防禦最薄弱的時候，她又被幾個騎士偷襲了，我連救她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看着她……」

他沒有再說下去，手指緩緩合攏。

眾人沉默。

打開兩個宇宙的通道，這是誰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命運之輪想了，也做了。

但代價是——

她的生命。

接下來的事情，秦靈瑜不用問，都能夠推算出來了。

傅昀深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嬴子衿送到了別的宇宙，讓她去增長實力。

這個代價，恐怕也是他的生命。

否則，戰鬥力最強的惡魔，又怎麼在沒有滅世級別災難的情況下隕落？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傅昀深笑：「你們知道，她給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么？」

「她說啊——」傅昀深掐滅煙，所有光都暗下，唯有他的眼眸亮得驚人，「可是，我只想要你活着。」

可是，我只想要你活着。

隨後，決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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