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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妝 - 第八十五章 哭(三更)字體大小: A+
     

    凌畫喝完薑湯,不放心地對琉璃吩咐,明日一早,讓望書帶着人出京,暗中沿途去接應蕭枕,務必要讓大內侍衛將他平安送回京城。

    琉璃點頭,轉身就走,“我這就去告訴望書。”

    凌畫擺擺手,解了外衣,熄了燈,上了牀。

    她累了一日,又冒雨折騰大半夜,早就累了,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凌畫沒能按時起牀,睡醒一覺後,頭昏腦漲,渾身發冷,她覺得不太好,伸手拽響了牀頭的搖鈴。

    琉璃推開門走進屋,“小姐,您要起了嗎?”

    凌畫揉着額頭,“我好像染了風寒。”

    琉璃連忙走到牀前,伸手去試凌畫額頭的溫度,這一試不要緊,嚇了她一跳,“小姐,您高熱了。”

    凌畫也覺得自己發燒了,煩躁地說,“真是不禁折騰,你去把曾大夫請來,讓他給我開一副藥。”

    昨兒她特意穿了很厚的衣裳,披了很厚的披風,外面還披了雨披打了傘,回來後還喝了薑湯,怎麼能夠染了風寒呢?

    大概是在溫家的客廳裡等了溫行之兩個時辰,深秋的夜裡,客廳裡涼,不知不覺,便染了風寒。

    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倒下,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做呢。

    琉璃點頭,連忙去了。

    外面依舊下着雨,琉璃撐着傘小跑着到了曾大夫處,曾大夫聽說凌畫染了風寒發了高熱,哼了又哼,“她昨夜跑出去了?受了涼?”

    琉璃點頭,“小姐也是沒法子,進宮一趟,又去了溫宅一趟,丑時纔回來。”

    “昨夜一直下雨。”曾大夫提了藥箱,出了房門,“就她那副身子骨,哪裡禁折騰?她是不是忘了?自從三年前受了御庭司的板子,每到秋冬,都要病上兩回。”

    琉璃搖頭,“小姐沒忘,昨兒出去,不是有要緊的事兒嘛。”

    若不是昨夜小姐進宮拉了陛下這面大旗,又怎麼會讓溫行之乖乖把出京的腳步收回來?所以,哪怕染了風寒,也還是值得的,否則若是二殿下被溫行之從大內侍衛手裡劫去了幽州,那小姐可就不是受一場風寒病倒這麼簡單的了。

    曾大夫很快就來到了海棠苑,進了裡屋後,見凌畫躺在牀上,臉色潮紅,蓋了兩牀被子,卻依舊一副冷的不行的樣子,他放下藥箱,給凌畫把脈,同時訓道,“就你這副身子骨,還不知道注意着點兒?昨夜那麼大的雨,大半夜跑出去做什麼?有多急的事兒非要半夜出去?今兒一早就不能出去辦?”

    “不能。”凌畫搖頭,說話都發虛,“不是沒法子嗎?”

    誰沒事兒的大半夜跑出去淋雨?還不是溫行之那個王八蛋惹的。若是有法子,她一定不冒雨出去。

    曾大夫搖搖頭,“你這風寒來勢洶洶,但是用猛藥你的身子骨未必受得住,你又打算要孩子,從現在起,就要好好調理身體了,我給你用溫和的藥吧,但溫和的藥雖然不傷身,藥效卻慢,想要病好,最少要七八天。”

    凌畫點頭,“七八天就七八天。”

    她將來是要孩子的,從現在起,自然要好好調理,不能喝猛藥傷身。

    曾大夫見凌畫沒意見,轉身去給她開藥方子。

    開好藥方子後,他將藥方子交給琉璃,想要囑咐凌畫兩句,又想起沒什麼好囑咐的,凌畫當年喝了他兩年的湯藥,對於她來說,喝藥跟喝水沒什麼兩樣。她不同於宴輕那個嬌氣鬼,喝個藥還怕苦,還要吃蜜棗,還要放糖塊,真是再也沒有比他更像個小祖宗一樣難伺候的,病一回,讓他這個大夫都跟着頭疼頭禿。

    琉璃拿着藥方子去廚房煎藥。

    凌畫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宴輕早上準時起來,見外面還下着雨,他打開窗子,涼涼的雨氣撲面而來,他立馬又關上了窗子,回身問雲落,“她起了嗎?”

    昨兒回來的那麼晚,今兒能起得來?

    雲落搖頭,“主子病了。”

    宴輕:“……”

    他就知道,她大晚上冒雨那麼折騰,能有什麼好?

    他沒好氣地說,“活該。”

    雲落不吭聲。

    宴輕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走,看看她去。”

    雲落心想,小侯爺嘴裡說着活該,但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還是擔心主子的。

    宴輕披了雨披,撐了傘,出了房門,雲落打了傘跟在他身後。

    深秋的雨,一日比一日涼。

    宴輕問,“她讓人給我做厚的衣裳了嗎?”

    雲落點頭,“做了,小侯爺您沒往箱子底下翻,底下兩層,都是厚的秋裳。”

    宴輕瞥了他一眼,“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是不是想讓我跟你主子一起喝苦藥湯子?”

    雲落冤枉,“屬下沒想起來。”

    您可別病倒,您一病倒,整個府裡的人都別想好過,恨不得人人替您喝藥。

    宴輕哼了一聲。

    海棠苑內很安靜,不見琉璃身影,宴輕來到屋門口,腳步頓住,問雲落,“去看看琉璃哪裡去了?”

    雲落點頭,去找琉璃。

    宴輕推開房門,進了外間,掃了一眼桌椅,上面乾乾淨淨,沒有飯菜的味道,也沒有碗碟,顯然凌畫沒吃早飯,他在外間站了片刻,擡步來到裡屋門口,頓了一下,伸手挑開了簾子,進了裡屋。

    裡屋內,帷幔掛起,凌畫躺在牀上,臉色潮紅,呼吸濁重,睡的昏昏沉沉。

    宴輕來到牀前,看了她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頭戮了戮她的臉。

    凌畫無知無覺。

    宴輕又用力地戮了戮,凌畫皺了一下眉,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清是宴輕,她軟聲喊,“哥哥?”

    宴輕想要撤回手,“起來吃飯了。”

    凌畫攥着不讓他撤,翻了個身,面對牀前,眼睛費力地半睜不睜,“哥哥,我好難受啊。”

    宴輕神色一頓,繃着臉說,“活該。”

    凌畫嘟起嘴,露出委屈之色。

    宴輕沒好氣,“半夜冒雨跑出去,把自己折騰病了,你還委屈上了?”

    凌畫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處,他剛從外面進來,手冰冰涼涼的,她卻覺得擱在自己發燒的臉上,很是舒服,她軟着聲音罵,“都是溫行之那個王八蛋,給我找事兒。”

    否則,她也不至於冒雨跑出去病倒。

    宴輕看着她,原來是溫行之嗎?他問,“姓溫的又怎麼你了?”

    凌畫張了張嘴,忽然想起那日她提蕭枕,他似乎不愛聽,她含糊道,“不想提他。”

    她拉着宴輕的手,“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宴輕猛地撤回手,“不好。”

    別仗着自己病了,就想撒嬌趁機佔便宜。

    凌畫抿起嘴,看着宴輕,眼圈漸漸地紅了,不多時,眼裡便蓄滿了淚水,須臾,噼裡啪啦地開始往下掉。

    宴輕親眼目睹她掉眼淚的過程,整個人都震驚了。

    她哭?她竟然哭了?她竟然敢哭!

    是誰說凌家幼女十三歲敲登聞鼓告御狀,鮮血染紅了御庭司門前的石磚,都沒掉一滴眼淚的?

    是誰說,她小小年紀,十分狠辣,雷厲風行整頓江南漕運,一顆顆人頭砍的閻王殿裡都怕是收不過來那些鬼魂,奈何橋都能擠塌了?

    是誰說,她落宿荒山野嶺,住過草棚牛棚,踩着屍山屍海,大刀在她眼前落下,她都不帶眨一下眼睛的?

    是誰說,她長了一副柔弱的面孔,實在是天生了一根硬骨頭,老天爺下紅雨,她都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簡直是……

    在他面前的凌畫,就沒有一處,能對得上傳言。

    他瞪着凌畫,語氣很兇,“你哭什麼哭?”

    他深刻地懷疑,她是不是不是那個傳言中的人,是被人掉包了,給換掉了吧?否則平時對她軟聲軟語喊哥哥,對他柔柔弱弱,嬌嬌氣氣,如今竟然還哭上了的人,到底是誰?

    凌畫不吭聲,只管看着他,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地往下掉。

    這晶瑩的淚水,這麼大顆的淚水,宴輕可真是以前沒見着過,太后在他面前落淚,都是拿着帕子,不等落下,就擦了,可是她不,她就是一大顆一大顆的,落到枕頭邊,他看了個清清楚楚,甚至能用手比劃出一顆眼淚有多大。

    宴輕看着看着,忽然沒了脾氣,生硬地走到牀前,一把將她從牀上拽起來,就着被子,抱在懷裡,繃着臉說,“行了,抱你了,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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