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本事,少年不擔心她會半路出局。因此他格外不願與她正面為敵,這也是自己最好不要被派往前線的理由之一。
怎辦才好呢?
他這裡正在苦苦思索,卻見門外有個身影匆匆走來,要轉去另一個房間。
這人正是先前與大伙兒說過話的傅興,在千紅大廳是個保養得宜的人類富商,而在出雲山中的身份是葯僮子。
燕三郎認出他要去的屋子是小藥房,目光微微一亮,開聲問他:「哪裡去?」
「大少爺病又不好了,幫主也趕過去了,石大夫差我來取葯煎藥。」傅興手裡提著個小葯囊,瞅著兩丈內無人,就悄聲道,「這小鬼腦子裡不少草藥知識,我還沒消化完畢,就被派來找藥材,真他么麻爪!」
他這輩子很長,啥都干過了,就是沒煎過葯!
「要找什麼?」燕三郎快速道,「我是藥師。」
不會吧,運氣這麼好?傅興大喜:「好極,你快幫我找找藥材,比如土茯苓什麼的。就記得那玩意兒長得像姜塊,我們那地方又不出產!」
「包在我身上。」燕三郎點頭,隨他走向藥房。守門的匪徒見他和傅興同來,也不阻攔。
進了藥房,傅興隨手關上門。
這個小藥房比起一般藥行的庫房要簡陋得多,面積不到十平,藥材擺得七零八落,看得燕三郎皺起眉頭。燕記商行的藥房若是這個樣子,掌柜早被他炒了魷魚。
可見,那位駐寨郎中石鳴的水平也高不到哪裡去。
「大少爺得了什麼病?」在燕三郎印象里,蘇令文的長子蘇可總是病怏怏地,不是喘就是咳。但這具原身不通藥理,也不曾仔細觀察過,「用得上土茯苓,莫不是花柳?」
蘇可過完年就二十歲,有行為能力了,得那種病有點兒早……但也不奇怪嘛。
「啊?」傅興一愣,」什麼是花柳?」
人間的疾病,他多半都沒聽說過,畢竟只有人類才容易得病。
燕三郎一噎,只好給他解釋一番。
傅興聽懂了,連連搖頭:「不是,不是,他有些哮喘。寨子里的大夫石鳴時常要給他開藥蒸熏。不過現在他突然發病,今次用的葯就是直接服下。」
「只是哮喘?」燕三郎目光微動,「可用不上土茯苓。」
「那我就不懂了。」傅興也聽出不對,「有什麼問題?」
「他通常給大少爺開哪些葯?」
「呃……」傅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石鳴要我照方抓藥。」關鍵是他葯都認不全,這才抓狂。
這是一張藥方子,摺痕很深,墨跡不新,顯然用過多次。燕三郎接過來看了兩眼,忍不住挑了挑眉:「有意思。」
他二人聲音極細,守在外頭的匪徒沒能聽清。
傅興不解:「哈?」
燕三郎看了一眼就把單子收起,在藥房翻找起來。
他精通藥理,傅興無從下手的東西,他找起來駕輕就熟,轉眼就把藥材配得七七八八。
燕三郎挑出兩種藥材,分執一手:「看這兩樣。這是石鳴要你找的土茯苓,這個么,是鬼見草。」
傅興點了點頭,這兩樣在藥方上都出現了,但是:「今天不用鬼見草,石鳴特地交代。」
燕三郎奇道:「為什麼?鬼見草有平喘之效,蘇可都發病了,卻不用它?」
「不知道啊。」傅舉撓撓後腦勺,「他就是這樣交代的。」
「鬼見草的根莖通常是淺白色的。」燕三郎把手裡的鬼見草展示給傅興看。這玩意兒長得很像芹菜。後者哦了一聲,「這個是……綠偏淺紫?」
「這草是從哪裡弄來的?」燕三郎追問,「鎮里的藥鋪子還是?」
「石鳴自己採的。這邊的藥材都是他弄來的,不是自己采就是其他地方買進來的。」傅興想了起來,「對了,我記得半年前土匪們打劫過路藥商,還搶回一批藥材,他私下裡把值錢的夾帶進城賣掉了,還丟棄了好幾樣。」
燕三郎的懷疑漸漸有了眉目:「那批搶來的藥物里,被他丟掉的就有鬼見草吧?」
「好像有。」傅興反手指了指自己,「這小崽不敢細看,石鳴總嚇唬他。」
「多謝。」燕三郎笑了,「我好像找到法子留在流波寨了。」
「哦?」傅興也很高興,這裡的同伴越多越好,燕三郎看起來又是個有腦子的,「你要怎麼辦?」
「我跟你一起去。」少年轉眼就想好了後續,「除了蘇可,我還要看到蘇令文。」
正說話間,外頭傳來了腳步聲,而後是門板被敲得砰砰作響:
「小鬼你好了沒有?大少爺那裡著急用藥,你趕緊去煎!」
「來了來了!」傅興應了一聲就去開門,不忘向燕三郎招手,「跟我走吧。」
「不急。」燕三郎順手又多抓了幾味藥材,這才跟他走向門口。
……
去往出雲山匪大少爺蘇可的卧房路上,燕三郎又接到一個消息:
派往西線的第二路人馬,已在集結、等待出發。
若無意外,下一組就輪到他。
他得抓緊時間了。
燕三郎下意識加快了腳步,反而是傅興要跟上他的步伐。一路上也有匪徒攔問燕三郎,都被傅興打發了:「別攔,大夫要他幫忙。」
誰頭疼腦熱跌打損失時不得找大夫?石鳴在這裡還是有些地位的,旁人一聽,也不攔了。
燕三郎就跟著傅興長驅直入。
身為出雲山匪頭兒的獨子,蘇可自有單門獨棟的朝南小院,院前有花,院後有水。
當然,夜裡這些全然不見。燕三郎走來時,見燈光通明的屋裡有人影閃動。
人還不少,可見蘇令文對這個大兒子還是很在意的。
燕三郎搜索腦海記憶,知道蘇令文共有三子,次子七歲時夭折,而長子蘇令文今年十九,身體一直不好,當不成山匪,蘇令文始終沒讓他參與行動。
他還有個兒子,今年五歲,孩子娘親是從山下搶回來的壓寨夫人。
而後,燕三郎就聽見一連串急促的喘氣。那聲音像是風箱破了,帶著奇怪的「嗬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