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士的體質遠非常人能比,他都六十八歲了,還能一掌拍死猛虎,身體強健遠勝尋常少年。
吐納過後,他要打一套軍拳。
因為獲益匪淺,這場清晨的修行他已經堅持了幾十年。
木夫人就候在一邊,直到他收工才走上前,遞巾過來:「早飯好了,快來,今天給你做最喜歡的粉蒸肉。」
丈夫每天必有一頓肉食,木夫人早就交代廚房天天換著花樣做飯。
鐵太傅擦乾汗水,套好衣裳,一邊問:「燕時初呢?」
「沒見著。」木夫人感嘆,「這對情侶是太漂亮了,往園子里一站,多養眼哪。」這對兒璧人賞花,她園子都亮堂起來了。
「年輕人。」鐵太傅嘿嘿一笑,「就是貪圖享樂,不懂得珍惜時間、勤奮修鍊!」
木夫人白他一眼:「你少年時又比他好多少?」
鐵太傅長嘆:「一見紅顏誤終身哪。」
「一把年紀了,少說這些荒唐話。」木夫人啐他一口,想起其他事情,不由得面色微沉,「對了,釗兒何時到家?」
二兒子鐵釗此時也帶兵在外。
「快了,快了。」鐵太傅安撫妻子,「昨天不是給你說過了嘛!他能趕回來吃午飯哩。」
木夫人扁了扁嘴:「我這幾天眼皮跳得厲害,心裡又慌,該不是要出甚事吧?」
大兒子身殞之後,她用了好長時間才走出悲慟,這時只盼著其他家人再不要出事。
「哪能!」鐵太傅斬釘截鐵,「別自個兒嚇自個兒,釗兒都回來看你了。你還不趕緊梳妝一番,老苦著一張臉,他要說娘親不美了。」
夫婦走過園子,恰好撞見燕三郎自對面而來,腳邊還跟著一貓一狗。
小動物都是精神抖擻的模樣,尤其那獅子狗連蹦帶跳,哈著氣跟在貓咪後頭,恨不得原地起飛一樣。
反倒是燕三郎打了個呵欠。
鐵太傅見狀暗笑,表面上卻道:「起來了?正好,跟我一起用飯去。」
燕三郎看了看腳邊的兩小隻。
木夫人面色溫柔:「兩個小傢伙的早飯也準備好了,今天有新鮮現捕的河蝦。」
一聽有好吃的,芊芊舐了舐嘴唇,也不用燕三郎出聲就溜到她腳邊去了,滿臉巴結。
小金也跟了過去,一個勁兒搖尾巴。
木夫人可喜歡它們了,摸摸這個,拍拍那個,方才積攢的一點情緒轉眼就消失了。
這兩個傢伙,有沒有一點身為妖怪的自尊了?燕三郎無奈地搖了搖頭:「麻煩您了。」
「無妨,這兩個小傢伙可愛。」木夫人說著,把芊芊直接抱在懷裡,「小寶貝,你可真不輕哪。」一邊笑,一邊帶著小金往後廚去了。
芊芊趴在她肩頭,沖著燕三郎直咂嘴:
她吃完飯就回來。
燕三郎和鐵太傅邊走邊聊,很快到了飯廳。他也清楚,木夫人這是借故走開,給自己和鐵太傅更多單聊的機會。
「出了什麼事?」小廝在桌上布好熱騰騰的飯菜就下去了,飯廳只剩兩人,燕三郎開門見山。
鐵太傅拿起肉包子,一口啃掉半個:「誰說有事?」
「我走來時恰好聽見你和木夫人對話,語氣過於輕鬆。」燕三郎也不瞞他,誰教自己耳力好?「你沒說實話罷。」
時局太糟糕,鐵太傅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
鐵太傅嚼包子的動作頓住兩息才繼續:「有眼力。平澤關的新消息,昨晚又遞到我這裡來了。」
「壞消息?」
「不,對我來說,暫時算是好消息。」話雖如此,鐵太傅的眉頭依舊緊蹙,「還記得奇襲平澤關燒糧草的鐸人軍隊么?守關軍其實抓到了兩個俘虜,活口。」
果然是新進展,燕三郎揚了揚眉:「招供了?」
「當然。軍中有的是刑訊的手段。」鐵太傅吃掉包子,挾了一塊粉蒸肉來就米飯,「弄死一個俘虜,剩下那個就招了,承認他們從千渡城走水路偷渡宣國南境,然後在蜈河西岸悄悄登陸,放火燒掉了大軍糧倉。」
燕三郎喝的漿子不放糖,配一塊黑米糕:「那就洗清了你的嫌疑,有甚不妙?」
「顏霜還想著對付我,眼下不過是少個借口罷了。」鐵太傅卻看得分明,「這消息很快也會傳到王廷,顏霜一旦知道青雲宗和鐸人可能勾結,必定要派我兒率兵趕赴前線。」
他頓了一頓:「現在釗兒駐守東南邊境,也是守衛火桐城的最強力量。顏霜把他調走,前線的兇險且不去說,單單我的領邑就是實力大減。」
燕三郎瞭然:「那麼,鐵釗不回來了?」
「能回,就是待不久。」方才他哄著老妻,不想讓木夫人這麼早就開始煩惱憂愁,「南邊兒戰事緊迫,他不能擅離營區太久。」
「如果鐸人可以借道千渡城走水路進宣國南境,童淵人可有大麻煩了。」燕三郎面色同樣嚴肅,「他們可以運兵一次,也可以兩次、三次……那就等若鐸人和南邊的叛軍聯手,互通有無,共同抵禦童淵軍隊。哦,還要再加一個青雲宗,那麼就是三比一。」
鐵太傅沉下臉,悶悶扒了一口米飯。
他對戰局遠比燕三郎更了解,怎麼會不知道?宣國境內同時有南邊和西邊的叛亂,幸好一條畢雲山脈將這二者隔開,讓他們無法聯手對抗童淵軍。
可是青雲宗如果放任、甚至幫助鐸人走水路進入宣國南境,那就是繞開了整座畢雲山脈,南方和西部的叛賊可以沆瀣一氣,聯手對童淵軍隊輸出。
倘真如此,局面就要逆轉了。
「落日平原。」鐵太傅徐徐道,「現在哈虎帶軍在落日平原與鐸人鏖戰不休。那地方太重要了,是畢雲山脈的終點。如果這塊平原失守,鐸人和南叛就可以直接在落日平原會師,進而北上威脅安淶。」
即使眼下鐸人和南叛有所勾結,但鐸人運兵要繞過畢雲山脈走長途,畢竟很不方便;落日平原要是被他們打下來,那麼兩支前鋒部隊可以立刻會師,揚鞭北伐,對童淵族的威脅怕不是一下子放大了數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