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羲明白這個悽慘的事實後，一直萎靡地頹着背，將臉埋在自己的雙手中，一言不發，渾身籠罩着難以言喻的苦逼氣息。

太悲傷了，他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

滄霧從葉羲懷裏坐起，關切地看着他。

葉羲緩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擡起頭有些委屈地瞅着她：“不是說……鮫人族有伴侶的嘛。”

滄霧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有些可愛，先笑吟吟地看了葉羲一會兒，又對着他的眼睛輕輕啄了一下，才道，

“鮫人族的伴侶雖然很少，但確實有。”

“你們的伴侶會住在一座石屋裏，而我們鮫人族的伴侶也會住在同一片領地，彼此相擁而眠。”

葉羲好奇地問：“能給我多講講你們鮫人族的伴侶嗎？”

滄霧重新躺倒在葉羲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慵懶地窩好，娓娓說：“鮫人族一生只會找到一位伴侶，據老鮫人說，只要第一次見面，就會受到對方強烈的吸引。”

“有的鮫人是在發情期之前找到，有的鮫人是在發情期之後，如果是在發情期之前……”

壁爐火焰噼啪燃燒。

四周的空氣溫暖而乾燥。

從滄霧的敘述中，葉羲知道了，原來發情期之前兩條鮫人如果互相結爲伴侶，會在臨近發情期時，躲到一片沒有鮫人的海域中。

等到受精卵形成了，兩人才會抱着受精卵回到自己的領地，夫妻共同守護他們的孩子，等孩子能成功捕獵後，就會將他或她驅趕出自己的領地。

鮫人族是種領地意識非常強烈的種族，越是高級的鮫人，領地意識就越強，他們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容忍，只會對自己的伴侶無限包容。

每一對鮫人伴侶都是非常相愛的。

他還知道，原來滄霧的父母就是這樣一對難得的鮫人族伴侶。

但令人惋惜的是，他們兩人都是鮫人族的族老，在滄霧出生沒多久就去“承擔責任”了，早已經雙雙死去。

而滄霧出生就是罕見的銀紗鮫人，她擁有非常強悍的狩獵能力，早早的被鮫人族擁立爲未來海主。

雖然預定了滄霧爲海主，但鮫人們卻沒有過多參與她的生活，只是在她幼年時將她生活的那片海域的危險生物全部清除，然後守護在海域邊緣，防止危險生物進入罷了。

葉羲聽到這裏有些心疼：“那阿霧豈不是一個人長大？”

滄霧不在意地說：“一個人長大？算是吧，但高級鮫人們每年都會來我的領地覲見我一次，所有鮫人也會在某個特殊時節相聚一段時間。”

葉羲閉眼親了親她的髮絲，不語，整理好了心情才問，

“你的領地，你生活的地方是怎麼樣的？”

滄霧在葉羲懷中轉過身來，淺笑着說：“那是一片很燦爛的珊瑚林，顏色就跟你們羲城的兩隻王種雀差不多，但有些是深藍色的……”

葉羲靜靜地聆聽着，目光漸漸變得虛無，徹底沉醉在滄霧的描述中。

他彷彿親眼看到了那片瑰麗的海域。

清澈湛藍的海水中，是連綿成片的藍金色珊瑚，在正午時分，陽光會穿透層層海水，籠罩在整片珊瑚林上，到那時所有珊瑚都會折射出燦爛的點點光芒，絢爛無比。

藍金珊瑚林中生活着很多有趣的生物，有含着圓潤珍珠的超級大蚌，有游來游去十分活躍的毒海星，喜歡鑽洞的海蛇，還有能變幻顏色排列陣型的旗魚羣……

想想就知道，那片地方有多美。

更令葉羲恍然和震驚的是，藍金珊瑚他似乎在九工部落看到過。

那是一片巴掌大的藍金珊瑚碎片，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很硬，像岩石一樣，據售賣的人說，磨成粉後吞服下去會像奇花異草一樣有神奇功效，需要一顆蠻種獸核來交換，異常昂貴。

而滄霧竟然擁有一整片藍金珊瑚林！

葉羲唏噓不已。

不過聽起來其餘鮫人居住的地方就沒有這麼好了。

他們居住的地方多種多樣，有的居住在壯觀高聳的海山上，有的居住在起伏綿延的海嶺，也有的居住在坦蕩無邊的深海平原。

連海底火山附近都有鮫人居住，不過因爲水質欠佳，那裏的鮫人尾巴都很醜陋。

低級鮫人們則大多居住在黑暗深邃的海溝中，他們長相猙獰，鱗片粗糙，因爲無法適應壓強變化，所以根本無法浮到淺海中來，更加沒法上岸，是逐漸退化的一種鮫人……

鮫人分佈的地方太廣闊了，海中幾乎沒有他們不在的地方。

滄霧：“因爲無聊，這些地方我都一一去過，我小時候最喜歡坐在一種大魚口中，讓它帶着我四處遊蕩。”

這種大魚有些像雙吻淺口蝠鱝，它體型很大，嘴巴是合不上的，像個口袋一樣大大張着，緩慢地游來游去，靠吞食海里的浮游生物和小魚爲生。

坐在它的嘴巴邊上，能毫不費力地逛到好多地方。

滄霧說得有趣，但葉羲聽着卻心裏不是滋味。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

一隻臉蛋精緻可愛的小小鮫人坐在大魚的口中，撐着自己粉嫩的下巴，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前方幽藍黑洞的海域，時不時地寂寞地甩甩自己的銀色小尾巴。

直到將能到的地方全部逛遍。

她常年不說話，常年沒有表情變化，也許只有在每年鮫人們聚會時，她才能和同族交流交流，不至於忘了自己的聲音。

葉羲心中嘆息。

鮫人族……原來是這麼孤獨的種族嗎？

滄霧不知葉羲所想，眯了眯眼睛，嗓音清淡的繼續說：“海中有些地方有趣，有些地方卻很危險……”

葉羲靜靜地聆聽。

神祕美麗的海域如同一幅畫卷在他腦海中繼續展開。

有全是巨型毒水母的水母灣，有暗流洶涌遍佈漩渦的暗海，有長滿豔紅色海藻和熒光綠礁石的美麗淺海。

有一處被稱爲死亡水草溝的海溝中長滿了黑綠色的水草，這種水草長達十多米，一根一根如同鐵鏈般密集地飄浮着。

它們平時溫和無害，小魚小蝦等生物可以肆意以它們爲食，而一旦諸如滄龍、龍王鯨魚等巨型獵食者遊入這片水域，那麼這些水草將會像蟲柳樹瘋狂地舞動起來將它們密密包裹住，最後將它們血肉全部消化成自己的養分。

基本上闖入水草海溝的大型獵食者就沒有生還的，就連鮫人都很忌憚它們。

有一處被鮫人稱作葬鯨海的深海，那裏是海中鯨魚的歸處，無數龐大的鯨屍就這麼靜靜地沉在海底。

葬鯨海非常黑暗寂靜，沒有一絲光線能照射進來，而且生物稀少，只有很多像蜘蛛一樣的螃蟹趴在鯨魚巨骨上，用非常緩慢的速度進食。

有些鮫人會去葬鯨海把結實完好的鯨骨拖到自己的居所，用來居住。

滄霧也在藍金珊瑚林中放了這麼一條鯨魚骨架。

除了那些有趣危險的地方外，海中還有種種神祕恐怖的水怪。

有來去無蹤，連鮫人都能吞食的縹緲白影，有張開巨口靜靜潛伏在海沙中，能吞食鯊魚的龐大水蟲，以及各種龐大到令人戰慄的史前海怪……

葉羲聽得驚奇不已，聽到興起時，忍不住大步走到石臺旁，拿出一卷新的羊皮卷，將細毛筆沾塗料後在上面埋頭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