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羲形容狼狽，身上都是泥土，還在喘着粗氣。
所有人注視着葉羲。
幸好葉羲警惕跑到山頂，幸好他沒命地跑回部落報信……
酋長心中心緒起伏，心裏又是後悔，又是後怕，又是感動，還混雜着慶幸，各種情緒混雜在胸口讓他不知該怎麼表達。
憋了片刻，他右手成拳猛地像對待朋友一般錘了一下葉羲的肩膀。
葉羲只感覺肩膀一股大力襲來，然後整個人踉蹌着往後跌退了幾步才站穩腳跟。
右肩一陣疼痛，葉羲捂着肩膀齜牙咧嘴。
其餘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看向酋長。
酋長見狀，臉龐漲紅的吶吶道：“我忘記收力道了……”
“這外面……是有很多蟲子涌過來了？”
最先跑進山洞，待在山洞深處的塗山人，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聽到這邊的說話聲快步走來，不確定地問。
剛纔在縫隙裏看到外面情況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回答，他們此刻還心有餘悸。
“是啊，好多黑色的蟲子從林子裏涌過來，太可怕了！”
“每一隻個頭都好大，祖先啊！”
“這是蟲潮，這就是蟲潮！”
他們有些語無倫次，實在是剛纔的衝擊太大。
此時岩石後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密密麻麻的，感覺有很多腳在走動。
衆人靜了一瞬。
不少人嚥了下口水。
“葉羲，你剛剛這麼着急地讓我們進山洞，就是看到了……蟲潮？”一片安靜中，錐悄悄地問葉羲。
此刻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好像生怕驚動了什麼，當說起蟲潮兩個字時，因爲詞彙陌生而顯得有些停頓。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巫突然拄着骨杖大步走來。
“巫！”衆人齊身行禮。
此時的巫眉宇間竟帶着焦躁，他沉聲道：“剛剛我突然覺得心神不寧，好像漏了什麼，你們千萬莫出山洞。”
衆人面面相覷，其實他們剛纔已經出過山洞了，只是巫一直在山洞深處潛修，沒有察覺到。
酋長愧疚道：“巫，其實我們剛纔已經出去過一次了。”
他們並不是因爲不在意巫所以沒向他稟報，而是太尊重巫了，怕打擾巫的潛修，所以就沒特地去說。
巫前段時間用巫力治好了蒲泰和葉羲，又耗費巫力進行了一次占卜，雖然巫從不叫苦，但酋長不想讓巫再爲此費神，自己拍板出山洞了，沒想到卻差點出了大事。
衆人也好像做錯了什麼事般，垂下了頭。
巫擰眉，看向岩石壁，剛纔他太心急，此刻靜下心來才注意到岩石外面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酋長澀聲道：“巫，外面……發蟲潮了。”
巫瞳孔一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說的是蟲潮？”
酋長點了點頭：“現在外面恐怕鋪天蓋地的全是蟲子，要不是葉羲及時來報信……恐怕塗山部落已經不存在了。”
說到這裏，衆人都一陣後怕，紛紛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葉羲。
巫知道後心裏也涌起後怕和慶幸，蒼老的手撫摸着葉羲的頭頂，不住地道：“好孩子，好孩子。”
要是塗山因此而滅族，他有什麼顏面去見祖先！
被巫撫摸頭頂，這是塗山每一個人都渴望的事，然而葉羲卻十分別扭，但他知道這是巫在表達感激，只得硬生生受着。
岩石外的窸窸窣窣聲越發響亮了，有蟲類的腕足從岩石的縫隙裏探出來。
岩石突然被移動了一下。
不少人敏銳地發現了這一情況，心臟登時重重一跳。
巫也察覺了，他目光一凝，放下手沉聲指揮道：“去幾名戰士到山洞裏面鑿一塊大岩石過來，剩下的戰士，出來五個堵住岩石。”
“是！”
衆戰士領命，幾名戰士扛着武器匆匆跑去山洞深處了，倉盤大河他們幾個則立刻上前用身體頂住岩石。
岩石和山洞壁之間留有一段不小的縫隙，平時晚上他們只是用乾草樹枝之類的東西堵住，這樣容易透氣，而且小的生物就算鑽進來也不用懼怕，。
可現在卻不知是否因爲這道縫隙，使得外面的蟲子嗅到裏面的人氣，開始拼命地往裏擠。
感受到岩石在輕微地被挪動，頂着岩石的倉盤和大河幾個戰士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
這岩石如此巨大沉重，現在他們五名戰士還在裏面抵着，這些蟲子竟然還能撼動它！
縫隙裏深處的腕足越來越多，變得密密麻麻起來，此時甚至有一個扁平的蟲頭強行從縫隙裏面鑽了進來。
酋長目光一厲，骨刀如電般揮起。
黑色的蟲液飛濺，半顆蟲頭被削落掉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響。
地上的那一截蟲頭猙獰醜陋，足有半米那麼寬。這麼一部分蟲頭都這麼大，可想而知外面整個的蟲子有多龐大！
這樣龐大的蟲子組成的蟲潮又有多可怖！
就連強大的純血兇獸也要避其鋒芒！如喪家之犬一般被嚇得從雪脊山脈那一頭逃過來，當蟲潮來這裏後，它們又立刻躲到別處去，連一絲抵抗的念頭都不敢有！
此刻昏暗的山洞裏，塗山衆人心裏都涌上一股寒意，手腳都冰涼起來。
刺啦。
石頭和土地刮擦的聲音。
此刻岩石震顫着竟向內挪動了半寸！
外面推着的力道越來越大了！
五名抵着岩石的戰士立刻發力，面龐漲紅，喉嚨間滾動着低吼，又硬生生地把那半寸給壓了回去！
但就是那麼一瞬間，又有幾顆扁平的蟲頭見縫插針地探了進來！不住左右搖晃着在縫隙之間掙扎着，想把身體也鑽進來！
女人們彎腰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驚駭地看着它們向後退了一大步。
蒲泰和酋長目光鋒利，手起刀落，又有幾顆蟲頭被削下。
黑色的蟲液從斷口處噴漸而出，從岩石縫隙處順着巖壁流淌而下，有不少流到了抵着巨石的戰士身上。
巫驀然開口道：“再去三名戰士抵住岩石！”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拄着骨杖的蒼老身影彷彿一株無法催折的大樹，有條不紊地指揮着。
大家看着巫，心裏又安定了些。
八名戰士一起抵住巨石，八雙腳在地上踩出十六個深深的土坑。
葉羲握緊拳頭，看着縫隙中依然密密麻麻的蟲足。
即使現在，回想起站在山頭看到雪山那處的景象，他的靈魂依然會顫慄。
此時他完全可以想象，只要從天空往下俯瞰，一定也會看到綠色的叢林像那片雪色一樣，被黑色完全淹沒吞噬。
甚至他們的頭頂，這座小塗山上，此刻也一定遍地都是巨大的蟲子。
他們已經被蟲子包圍了，如果守不住這座山洞，他們這次一個人也活不了！不，是一根骨頭也剩不下，他們會被這些蟲子，連皮帶骨，嚼碎了吞嚥下去的！
葉羲頭一次這麼慶幸，慶幸他們有小塗山，慶幸他們有一座山洞可以庇護他們！
小塗山還算高大，山體也不像有些黃土山，土質鬆軟，沒幾下就會被蟲潮突破防線。
想到這裏，葉羲不禁有些擔憂，據他所知，有幾個小部落的山洞可是小山洞，山體很小，也不知能不能抵擋得住這次的蟲潮。
人類在這片危險叢生的大地，實在生存得太過艱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