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嗎？”
“我又不怕冷。”
“雨下得大嗎？”
“你自己不知道看嗎？”
“我看不出。”
“鶸。”槐序蹲在地上，突然拿起一個超級卡哇伊的無線耳機盒的套子，展示給周離看。
“嗯？”周離平靜的看着她。
“不大。”槐序這才說。
“那你等下去上你的課嗎？”周離又問，“你蹭的那些課，美術音樂之類的。”
“不去……哎呀你不要問我了，我還在清算呢。”槐序拿着手機，挨着挨着看自己收了些什麼，將收到的東西一件一件的依次確認收貨，“等下我都搞混了。”
“你有強迫症嗎？”
“懶得理你……”
周離聞言聳了下肩，收回目光，他也算讓老妖怪體會了一把他平常的感受。
只是以她的性格，她很可能並不會對此有所體會——她覺得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周離很煩、很討厭，但她並不會由此聯想到自己平常對周離的所作所爲。就算不小心聯想到了，甚至於周離出言提醒，她最多最多也只會短暫的發愣一下，再回想一下，然後就將之強行忽略掉。
將十幾個包裹全部拆開並確認收貨，槐序這才站起身來，長呼了一口氣。
看着一地的零碎物，她滿滿的成就感。
雖然買的時候也是很心疼的，但從付款成功的那一秒起，所有的心疼就都不見了，只剩下愉悅。
“看我買的這個！”
“不看……”
“爲什麼？”
“不想看。”周離扭頭看着窗外，“我要看雨下得是不是真的很大。”
“哎呀你看嘛你看嘛~~”
“……”
小女生的撒嬌語氣，聲音還那麼好聽……真是讓周離兩隻手臂都起滿了雞皮疙瘩。
沒辦法，爲了不起更多的雞皮疙瘩，他只得順從的扭頭看去。
“……”
一個迷你的遙控直升機。
槐序咧嘴笑着，很得意的對周離說：“怎麼樣是不是很酷？”
“沒覺得……”
“想不想玩？”槐序期待的看着他。
“小孩子才玩的。”周離看了槐序一眼，“而且是男孩子才玩這些的，你現在是個女孩子。”
“切！我還以爲你又要說……”槐序眼珠子往上轉，看着天花板，模仿着周離的語氣，像個小大人，“你沒玩過遙控飛機嗎？”
“我沒玩過。”周離老實說，“還有，直升機不屬於飛機。”
“唔你小時候沒玩過嗎？”槐序無視了他後半句話，“看你家的條件，也是個小大戶人家呀。”
“沒玩過……”
“哦。”
槐序點點頭，一邊思索着，一邊推論：“肯定是你小時候太自閉了，不愛玩……祝雙玩過嗎？”
“他玩過遙控車。”周離回答道。
“你呢？”
“也沒玩過。”
“你看看你多自閉。”槐序搖頭，“姜姨那麼好，肯定會問要不要也給你買一個，你肯定說的不買，買了一個回來祝雙玩的時候肯定也問過你要不要玩，你肯定也說不玩。”
“你好煩……”
“你這樣要不得的！”
“……”
“沒事，現在玩也還來得及。反正你才十九歲，還小得很。”槐序興沖沖的拿着遙控飛機走了過來，“來咱倆一起玩，沒人知道的。”
“我不玩。”
“你看！”
“……”
大約半個小時後。
客廳中迴盪着嗡嗡的聲響，直升機雖然小，但動力強勁，螺旋槳吹出的風將茶几上的書頁翻得嘩嘩響。
之前槐序拆快遞的時候，有些快遞裏有泡沫緩震，她拆的動作又枯燥，許多小的泡沫粒落了出來，本來周離是打算等她弄完就清掃的，現在全都被風吹到牆邊角落裏去了。
但這個時候他無空理會。
他正在努力操控飛機。
槐序在他旁邊站着，時而仰頭看一眼，時而低頭看一眼手中的說明書，並實時給周離指導：“我聽賣家說這個能飛一百多米高，能飛好幾百米遠，飛得老快了……”
“怎麼轉方向？”
“這個……撥動就轉了，這個是往前飛的。”
“哦。”
周離隨手撥了兩下，然後就眼睜睜的看着直升機在空中轉了一圈，撞向了牆壁。
“篷……”
直升機消失不見了。
嗡嗡聲和風從身邊傳來。
周離扭頭一看，直升機正穩穩握在老妖怪的手上，螺旋槳還在轉。
“看吧——”
老妖怪竟然還有幾分得意：“你還說我不該把那些紙板和盒子收起來，剛纔多虧我是槐序大魔王，要不然的話你現在已經需要用上那些東西了。”
“爲什麼？”周離疑惑道。
“摔壞了呀！”槐序眨巴了下眼睛，見他還是無法理解，便又提醒道，“最近網上經常報暴力物流。”
“那是不對的。”
“emmm……那你還玩嗎？”
“玩！”
“行吧，你先玩，這次溫柔點，我再看看說明書。”槐序說完搖了搖頭，小聲嘀咕，“這麼大個人了，連個小遙控飛機都玩不來，還是男孩子呢，怕是古代來的吧……”
“直升機不屬於飛機……”
周離倔強的重複着，而對於老妖怪其他的話，他統統聽不見，專心操控着手上的遙控直升機，儘可能讓它平穩緩慢的繞着客廳飛行。還飛到老妖怪頭頂上，吹她的頭髮。
老妖怪也耐心十足，雖然直升機是她買的，但她也不急着玩，只在邊上看周離玩，偶爾指導幾句。
下雨天黑得早，天色肉眼可見變暗。
周離看了看手機，今晚上有一節晚自習，是那種垃圾晚自習。
形勢與政策。
外面還在下雨，淅淅瀝瀝。
周離瞄了眼老妖怪，她現在還穿着他的外套，因爲剛纔她又出去取了一次快遞，也取了十幾個——領快遞的時候她就像一個耍雜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在她手上摞起老高。因爲箱子並不規則，有的還是塑料袋，因此這些堆積的箱子並不平穩，很容易散倒，但在她手上，硬是穩如一體。
蘿莉版的槐序個子比較小，他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很寬鬆，讓他有了一種自己多了個小妹妹的感覺。
然而小妹妹是個老妖怪。
“我等下要去上課。”
“去唄。”
“外套脫給我。”
“你重新找一件吧，這一件淋溼了。”槐序頭也沒擡，“拿給我穿兩天。”
“哦。”
於是周離到房間重新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回客廳看着窗外的雨，陷入了遲疑當中。
這門課沒有植物學那麼有趣；
老師也不愛點名；
還在下雨；
好冷；
楠哥多半也不會去；
最近學法術壓力很重；
……
總之不斷給自己找不去上課的理由。
正在這時，手機叮咚一聲。
李呆毛：周離你晚上來不來上課？
周離：你呢？
李呆毛：但你的小渣貓可能想你了，剛纔吃完晚飯回寢室的時候，她停在路上，一直往你們寢室望，我給她說你不在寢室她才收回目光，不然她可能回你們寢室找你了
周離：真的？？
李呆毛：騙你幹嘛
李呆毛：你好像很激動
周離：沒有的/可愛
李呆毛：那你晚上要來上課的話，就把她接回去吧
周離：我什麼時候曠過課
李呆毛：了不起……
周離瞄了眼老妖怪，不動聲色的穿上外套，又拿起手機繼續給楠哥發消息。
周離：今天好冷
李呆毛：昂
周離：貓好像比較喜歡暖和，你最好給糰子大人的紙箱子墊點棉花，或者鋪一件比較軟的毛毛衣服，要不然的話就把糰子大人放牀上睡，反正她和你睡也老實
李呆毛：你翻下聊天記錄，給老子發過比這長的消息有幾次？
周離：/尷尬
周離：我只是擔心糰子大人，因爲糰子大人比較弱小，而楠哥一直很強大
李呆毛：/撇嘴
李呆毛：放心吧，凍不着的，養貓我比你有經驗，她現在天天精神倍棒，在寢室到處跑酷
周離：現在糰子大人也在跑酷嗎？
李呆毛：沒有，她現在很老實
李呆毛：【視頻】
視頻封面是一雙裹在淺藍色緊身牛仔褲下的大長腿，併攏平放，更顯得修長。
周離隨手將之點開了。
隨着辨識度極高的《亮劍》臺詞，鏡頭緩慢的開始往下移動：楠哥躺在一張躺椅上，寢室原配的小板凳則被她用來放腳，姿勢很享受，但是腿太長了也是很惱火的，長褲變成了九分褲，隨着畫面的移動，周離看見了她露在外面的腳脖子，白生生的，纖細好看。
‘肯定很冷。’
周離如是想着，幾乎馬上就要打字，問她爲什麼不穿襪子了。
但當她的雙腳出現在畫面中時，他又看見了老實趴在她腳上的一隻小貓——真的很老實，一動不動，很完整的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住了楠哥的腳面。
小貓還歪頭看向鏡頭，眼神靈動。
周離當即一愣。
她……
她……
她怎麼可以用糰子大人來暖腳呢？
但是他問不出口，不是因爲害怕捱打，而是他分明就從糰子眼中看出來了——
她很樂意！
樂在其中！
周離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等等——
周離好似察覺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又重放了一遍視頻。
視頻有背景音，隱隱聽見了小表妹和千千的聲音，但是聲音有點小。
再放大音量。
還是不行，李雲龍嗓門的干擾太大，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清。
無奈的是他本來聽得很認真的，可聽着聽着，注意力就會莫名其妙的跑到楠哥的大長腿上去，於是在聽第四遍的時候他將手機放到了耳邊，終於眼不見心不煩了。
“千千、吃糖。”小表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嗯~~謝謝包子！”有些做作的語氣，但似乎有些女生就愛在閨蜜面前這樣。
“好吃嗎？”
“好吃！”
“能不能借我兩千……”
“吐~~”
視頻到此爲止，最後應該是千千將包子喂進她嘴裏的糖吐掉的聲音。
看來小表妹在雙十一也是元氣大傷。
周離搖了搖頭。
耳邊傳來了槐序的聲音：“我看你耳朵越來越不行了，都聽幾遍了，我都聽清楚了。”
隨即是嘩的一聲。
槐序打開了前邊的落地窗，頓時一股寒風涌了進來，伴隨着外面的嘈雜雨聲。她倒是不覺得冷，但扭頭看了眼還沒有出發的周離，她又將窗戶關上了。
“你不是要去上課嗎？”
“哦、哦……”
“記得帶傘。”
“知道了。”
“……”
大概半小時過後。
楠哥宿舍外。
因爲有雨蓬的存在，宿舍門口還算乾燥。
很快一個穿着涼拖鞋的高挑少女出現在了他視線中，抱着一隻貓，啪嗒啪嗒的跑到他面前。少女上身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體恤，因爲外面吹着的冷風她縮着脖子，頭頂的一小簇天線也焉赳赳的。
“給……”
楠哥很隨意的遞出小貓，但小貓一直在扭動，她一下沒抓穩，小貓落到了地上。
幸好糰子還是有本事的，穩穩落地。
“喵~~”
落到地上的糰子軟綿綿的叫了一聲，並擡頭看了眼周離，立馬又轉過身，往楠哥的方向爬。
爬出好幾步，她忽然停住了，似乎覺得剛纔那個人有點眼熟，於是又扭回頭。
呀！是周離！
“周泥~~”
糰子這纔開心的往周離身邊爬去：“糰子大人都想你了！”
“知道了，我來接糰子大人回家。”周離說完，又對還站在門口冷得縮起來的楠哥說，“這麼大人了，冷到了都不知道穿厚點？又想打針了嗎？”
“我不冷。”楠哥吸了口氣。
“還不冷。”周離無奈，“晚上去上課嗎？”
“什麼課？”
“形勢與政策。”
“不想去，又不點名。”
“去吧。”
“……”楠哥想了想，“那我去穿衣服。”
“穿厚點。”
“囉嗦……”
少女很快又啪嗒啪嗒的跑遠了，留下週離一個人站在樹下面，扭頭打量着來往的學生。滇池邊風很大，雨天的風彷彿能吹透衣服，但是他又覺得暖呼呼的。
楠哥很快又出來了，她已穿上了一雙馬丁靴，還披上了一件迷彩大衣，竟然還挺時尚的。
“怎麼樣？這個夠厚了吧？”
“……”
“怎麼不回話？啞巴了？”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語氣也是在挑釁我……所以不太想搭理你。”
“就是這樣的，怎麼啦？”楠哥疑惑問。
“沒……”
“走走走！給大哥把傘打上。”
兩人很快走出了雨蓬的範圍，周離一邊抱着糰子，一邊撐起了傘。楠哥則挽着他的手臂，和他緊緊地挨在一起以躲在傘下，大步流星，在雨幕中很快遠去。
傘不算大，但已經夠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