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提示音。
是槐序發來的消息。
作爲一隻剛接觸網絡聊天工具的老古董，槐序對之充滿了新奇感，就像十幾年前聊天室剛出來時沉浸其中的少男少女們一樣。
他昨晚一直在給周離發消息。
據說還加了幾個網友來着，但好像並沒有人同意他的申請。
周離本來並未在意，當看見槐序發來的是一個視頻、封面上是糰子後，他纔將之點開。
只見糰子大人揹着一個迷你包裹站在門口，她回過頭盯着鏡頭，表情有些奶兇，然後周離便見到她張開嘴發出一陣喵喵聲，清脆悅耳。
一道女聲隨之響起：“你不懂了吧，我這是在拍視頻，發給周離看，這是高科技。”
“喵喵？”
“他當然看得到。”
“喵……”
“我在你面前炫耀有什麼意思！你只是一隻貓誒！真是的……”
“喵~~”
“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形象嗎？”那道女聲充滿了不滿。
“……”
糰子的神情有些不屑，隨即她又開始喵起來，這次喵得比較久，手機畫面顫抖着，讓周離能想象出槐序一邊點頭一邊嗯嗯的神情。
“好的，我會發給他的。”
“喵~~”
糰子大人跨出門檻，走了，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外。
最後槐序說道：“她走了。”
周離：她說什麼？
槐序：你沒聽見嗎？
周離：聽不見。
槐序：真的？
周離：你重複一下吧。
槐序：她說我們成天給她吃一些便宜的東西，這樣下去她會餓死的。
槐序：她要出去自食其力。
槐序：她還說我們吞了她的錢，那些錢是讓我們買開水白菜的，結果開水白菜沒有，她想要個手機我們也不給她買，她對我們很失望。
周離：就這些嗎？
槐序：她最後還說，等她下次回來，她要吃開水白菜，或者吃豆芽，不然就要手機。
槐序：我給她說了開水白菜很貴，我們吃不起，她拿回來的才五十塊錢，她說她不管，她只是一隻單純的小貓咪，搞不懂這些。
周離：豆芽？
槐序：豆芽裏塞上肉。
周離：……
周離：我知道了。
他隱約能想象到糰子說話的語氣。
槐序：你明天要上課了吧？
周離：對。
槐序：那你早點睡，我還要出去一趟，我今天找到點門路，我覺得再細查下去，就算不能找到業務也能爲以後打下基礎。
周離：好。
放下手機，他連忙摸出課表看了看。
說起來他都三個多月沒上過課了，而大學的上課過程似乎不太一樣。
明早第一節，軍事理論。
在此之前，還要一大早去足球場搞個升旗儀式。
也是該睡了。
周離關掉了手機。
次日，早晨七點。
淡金色的陽光斜斜灑過來，越過樹梢照在草坪上，偌大個足球場被佔得滿滿當當，穿着整齊校服的新生們還保留着點軍訓的架勢。
等了一會兒，國旗護衛隊走來。
國歌奏起。
升旗完成。
隨即是校領導講話和新生代表發言，讓周離有些意外的是，新生代表居然是楠哥，他實在不知道楠哥是什麼時候混上新生代表的。
對於這件事本身他倒並不很吃驚。
高中楠哥就經常幹這種事，她外表出衆，又不膽怯，學校經常用她來充門面。
但也僅限於充門面。
讓她去搞演講、辯論是不行的。
解散時已經是七點半了，周離和室友們去食堂買了早餐，回寢室拿上書，邊走邊吃，在常小祥的帶領下來到一間階梯教室。
教室很大，零散坐了很多人。
周離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扔掉包裝袋，走進教室中。
陳揚說：“隨便選位置，我們坐後邊。”
常小祥也贊同。
周離和劉正明沒有意見，跟着他們往後走，找靠牆的一方坐下。兩邊每排是三個座位，因此他們四個人分成了兩排，坐得寬鬆些。
陳揚摸出手機，對常小祥嘿嘿一笑。
兩人開始打王者榮耀了。
周離則掃了眼教室，現在已經七點五十多分了，楠哥還沒到。有幾個不認識的男生坐到了他們前邊一排，應該是一二班的。
這堂課四個班一起上。
沒多久，包子她們也到了，但只有三個人，楠哥還是沒來。
包子看見了周離，她往後走着，將書擱在手腕上，上面放着一個蛋糕和一盒牛奶，在路過周離身邊時她停了一下。
“吃了嗎？”
“吃了。”周離總覺得她每次的問候都很僵硬，但仔細一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嗯。”包子點頭，“楠哥可能要遲到個十幾分鍾，她吃酸辣粉去了，叫你給她佔個位置。她說這節課老師肯定不會點名的。”
“叫我給她佔？”
“嗯。”
包子走了。
周離抿了抿嘴，扭頭看了看劉正明，他們兩個人坐了三個位置，倒是正好。
教室裏人聲嘈雜，隨着一個謝頂中年人的到來，聲音變弱了許多，當鈴聲響起，教室裏基本上就安靜了下來，陳揚和常小祥都關了聲音。
老師打開了投影機，拿起了話筒，開始向大家作自我介紹。
老師就姓謝，挺有意思的。
果然沒有點名。
這堂課是有一本書的，書上倒是寫着有很多與軍事有關的知識，但這老師沒按照書講，而是照着他準備的PPT講的，講得非常雜。
周離認真聽了聽，更像是愛國教育。
沒一會兒，就沒人聽了。
大家玩手機的玩手機，睡覺的睡覺，有些人甚至掛上了耳機，這老師也不管。只有當教室裏的聲音逐漸變得有些雜亂，他在提醒一聲。
二十分鐘後，楠哥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她很從容的敲了敲門，對老師笑道：“不好意思老師，我遲到了。”
老師點點頭，揮手讓她進來。
楠哥站在門口掃了眼教室，朝着周離走了過去。周離也往裏邊坐了個位置，於是楠哥就坐到了他之前坐的位置上。
“酸辣粉不錯。”
“是嗎？”
“下次你也可以去吃。”
“你不怕遲到嗎？”
“總不能不吃飯吧？還不是怪那些校領導，耽擱時間。”楠哥擺了擺手，“我想過了，新生的第一堂課肯定沒人敢曠課的，而且這麼多人，又不是專業課，這老師肯定不會點名。”
“點名了的。”
“嗯？”
“我幫你答到了。”
“真的？”
“老師好像看穿了，但他沒說什麼。”
“你長得太帥了！”楠哥覺得這個小弟雖然不能爲她征戰天下，但此外也挑不出毛病了，於是她點着頭說，“總之還是多虧你了。”
“我也不想的。”
“……”
旁邊的劉正明深深低下了頭。
楠哥又說：“我叫我爸寄過來的自行車到了，等中午你和我去拿吧，我新買的還沒到，你這幾天先騎點長途適應一下，國慶都要到了。”
“好。”
“以後你要是先到，不管什麼課，自覺給楠哥佔個位置，大學咱們還是同桌，知道了嗎？”
“知道了。”
“懂事。”
楠哥摸出手機，開始打遊戲了。
周離則繼續專心聽課，前兩天他和王丹師姐聊了聊，王丹師姐說這種課雖然不重要，但是多少還是有些學分的，而且取得高分很容易。
多攢點印象，積累些平時分就行了，到時卷面成績大家都差不多，老師自會給你個高分。
第二大節叫《生命科學導論》。
這是個專業課了。
絕大部分人都開始認真聽講，楠哥也沒有玩手機了——這堂課的老師管得要嚴些。
她轉而開始發呆。
時不時和周離抱怨一句她好餓。
十二點半下課，十一點四十的時候，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不行了，我要出去吃飯了，等下你把我的書給包子就行，老師問起來，你就說我上廁所去了。”
周離：……
周離忽然覺得人與人之間差別真的大。
看看在座的同學們，可能以後會有很多人逃課成癮，可這個時候總是抱有幻想的，哪像楠哥一開始就表現得像個老油條一樣。
只見楠哥拿起一包紙巾捏在手上，很平靜的起身，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從前門走的。
出去還把門關好了。
老師瞄了她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周離懷疑她以前上過大學。
不過仔細一想，楠哥確實本就對這些不感興趣，專業她都是亂填的，她只想讀個大學，她覺得這個過程可能會很好玩，於她而言，文憑甚至都不重要。
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都沒有打擾其他同學！
周離一直到十二點下課，把楠哥的書交給包子，和人流一起擠出教室，又擠走廊。
身旁有兩個同班的小姑娘一直偷看他，還自以爲很隱蔽，周離略有些不自然，直到走到外邊路上他都還聽見她們的聲音。
“周離真的太好看了！”
“楠哥能打你十個。”
“我就看看……”
“……”
對於她們的話，周離不太滿意——
楠哥能打她們二十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