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拉斐爾這條臭名昭著的龍如此肆無忌憚，公然破壞傳承萬年的龍議會秩序，甚至用軟暴力攻擊現任的龍議員，其囂張程度估計連他的父母都會認為非常過分。
但詭異的是，幾乎沒有任何一條龍議員就此發難，跳出來用規則的名義號召同僚制裁拉斐爾，它們都陷入了沉默。
赫準斯托斯沒有什么意外或憤怒的表情變化，而是冷眼看著拉斐爾的胡攪蠻纏，左爪虛握著靠在頭邊，眼中深沉的思考之光表示著這位普利斯派黨魁正在醞釀著某種算計謀略。
保守派的霍爾特、盧本、埃奇沃思等年邁巨龍也都沒有發怒，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這什么意思？”
觀察到這幾點后的阿諾修斯有些意外。
赫準斯托斯和其他普利斯派巨龍無動于衷還可以理解，畢竟拉斐爾現在是它們的馬前卒，只要能穩住他保證其不要破罐子破摔，那稍微在禮儀上遷就一下也無妨。
但保守派理應極度厭惡紅龍，不找茬都算氣度非凡了，現在拉斐爾的行為不亞于騎在保守派死守的古老議會規則上排泄，它們竟然沒有表示！
“難道僅僅因為被拉斐爾攻擊侮辱的埃莫森是普利斯派巨龍？如果我們和霍爾特它們的仇怨到了這個地步，那龍議會怕不是沒幾天就要徹底分裂開啟內戰了！”
阿諾修斯不由后怕起來，他希望龍族有變革發生，但不希望因此導致可怕的內亂。
多年以來普利斯派不斷利用出色的博弈手段從一些細枝末節改變了龍族的習性，但從不敢真正下猛藥刺激保守派。
“難道最近因為突破性的發展讓我們忘乎所以？導致沒能準確估算好霍爾特它們的心理底線？”
阿諾修斯不得不反思，因為在場的保守派巨龍個個都沉寂得如同風暴前黑暗而寧靜的海面，他不知道那下面在醞釀什么難以想象的暴動能量。
躺在他身邊的阿諾德似乎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連忙支起腦袋掃視著全場。
但議會不可能一直僵著，在赫準斯托斯和霍爾特都沒有發言意思的情況下，艾爾派巨龍不得不跳出來應付：
“災厄魔龍，你是憑什么估計有一百萬人類攻擊你？”
“而且據我們所知，人類的核心力量大約是十萬左右，你之前對付的莫雷王國看上去不過是臨時征用的民兵而已。他們不可能發動貨真價實的百萬大軍，你的要求沒有根據。”
拉斐爾對這番話嗤之以鼻。
經過老火的一路科普，他大致知道了在龍議會內的運作秩序。
首先是對外的態度，老火說，當初他剛加入，那時的艾爾派黨魁就告誡他無論何時何地，對那些青年龍還有在野龍都要持否定態度，不管它們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是為了保證一種虛無的高位姿態，也就是所謂的“威嚴”。
以此為基礎，龍議會才能搭建內部上下結構，用規矩束縛巨龍們強大的力量，才能方便做事。
所以他很清楚艾爾派只是出來糊弄過去場面，對于事情的進展毫無幫助。
“我想我在人類世界待的日子不算短。”拉斐爾一字一句挑著眉頭回答，“所以關于他們的武力表現和潛力比你們任何龍都了解――――不要用你們過去幾百年的經驗去看他們，也不要管那個所謂的聯合軍團。”
“我可以保證我的態度誠懇。對于攻擊人類占據他們的王國沒有一點后悔。同時我也會牢牢守住我搶來的一切！”
拉斐爾一邊說一邊將視線移到了赫準斯托斯的議座上，看著那居高臨下的奢金龍瞳道：
“沒錯！無論如何，我都會留在那里，承受一切外族的攻擊！”
“漂亮！”
阿諾修斯心中忍不住歡呼一聲！
“太完美了！甚至比我當初計劃的還好！”
他不由想到一年多前聽到阿諾德說和拉斐爾見面的事，當時就匆忙制訂了這個計劃去找赫準斯托斯配合。
普利斯派一直缺乏一種可靠有效的力量支持自己的理論學說，從而導致僵硬的現實難以動搖。
不動搖就是坐擁最大、最富饒、最安全領地的保守派勝利，它們只能緊張地為來年的收成、自家眷族的瘦苦焦心勞形。
為此，一條自愿、強大又能被普利斯派的優勢――――資源掌控的龍就尤為關鍵，拉斐爾此刻的表現完全符合它們的要求。
而提出這一切的阿諾修斯，自然會因此獲得更多話語權。
阿諾修斯終于忍不住了，站了出來表了態：“很好！拉斐爾，你終于明白了！”
他不懷好意地看向了霍爾特等保守派巨龍：“很明顯災厄魔龍用行動告訴了我們它的決心！這對于整個龍族的未來，不論領主巨龍還是流浪巨龍都是利大于弊。”
接著阿諾修斯將視線瞥向了他早早用幼龍金幣和秘傳魔法技術交好的艾爾派巨龍繼續說道：
“這么難得且已有成果的行動不應因為可笑的物質匱乏原因失敗，我們身為沐浴了文明光環的新時代巨龍，理應用各自的財富支持災厄魔龍繼續進行下去。”
“我私以為現在可以開始投票了，我相信稍微有一點遠見的龍都會支持后續的資助計劃！”
阿諾修斯的語氣極其自信，拉斐爾也微笑著點頭看著他，完全不復一年前的沖突怒恨。更給這位龍語賢者深深的確信感和踏實。
“當然。”它話鋒一轉，又看向了保守派的一眾巨龍。
“某些脫離時代緊密步伐的老龍可以投反對票，并且裝聾作啞不出一點力。我們不會逼你們的，但可不要生出事端。”
被黃金龍用警告威脅看著的霍爾特沒有別的什么反應，沉默半晌后終于開口：“可以投票了，森之智慧閣下，請履行議長的職責。”
阿諾修斯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按照它的預想，此刻的保守派巨龍應該是咬牙切齒、因事態發展越發不可控制而開始胡言亂語，甚至暴力對抗，嚴詞威脅。
它已經提前和同僚設想了好幾種方案防止對方的反撲和武力升級。
拉斐爾這方面倒無需多憂，這頭貪婪的魔龍只要利益給夠、不要挑撥它脆弱的心理安全線就萬事無憂，反而是最好處理的。
然而現在不論是老頑固霍爾特，還是從不妥協堪比牛皮糖的盧本以及埃奇沃斯都無動于衷，只是默默將寫好答案的羊皮紙交給了工作的青年龍們。
“怎么回事？”
阿諾修斯覺得事情發展的太過順利了，無論是拉斐爾的動向、還是保守派的反應，幾乎都沒有危機的表現。
“老家伙們氣過了頭？還是認命了？要說真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拉斐爾居然直接來龍議會要所有龍議員表態。我以為上次我和羅切斯特給他送東西后，它會順勢直接來通過我，來和我們派系商量后續補助。”
就在他深陷不可思議的詭異順利中時，埃莫森開始凄涼地讀票了。
這頭銀龍有些悲慘，因為拉斐爾沒有絲毫讓它回到主座上的意思，龐大的龍軀和四翅占據了大量空間。
那根強有力并且粗壯的鋼尾如充滿了警惕心的蟒蛇，不停游曳在場地里面，只要埃莫森有一點想摸上去的意思，立刻就會被其鞭打而下。
想到一開始被紅龍殘忍毆打的往事，埃莫森只好忍聲吞氣地和青年龍們一起待在黑暗的臺下大聲念票：
“龍語賢者，阿諾修斯，同意！”
“蔚藍光珠，羅切斯特，同意！”
“紅蓮君龍，赫準斯托斯，同意！”
隨著念票的進行，阿諾修斯始終沒能想到這其中有什么貓膩，但接著埃莫森顫抖的話讓他和一干普利斯派巨龍差點跳起來。
“……銀色余暉，霍爾特……同意？！”
埃莫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鏡，它念完后反復確認了起來，以至于中斷了讀票。
但羊皮紙上的信息準確無誤，那圖畫和密碼般符號結合的復雜龍文意思就是：我、銀色余暉霍爾特，贊成對災厄魔龍的進一步協助。
普利斯派巨龍們都有些懵，一時間沒捋清其中的深意。
“繼續念啊。”赫準斯托斯沉穩得如老派貴族紳士的腔調響起。
“是……”埃莫森回過神來繼續宣布著：
“暗色流星盧本，同意！”
“郁金魅影蒙克，同意！”
這些都是保守派稀少的成員們，都是兩千歲左右的老龍們，他們的后代被普利斯派通過的各種絆腳石決議攔在了龍議會的大門外。又或者如阿諾修斯一般投靠別派，所以青黃不接的老龍們比任何巨龍都要頑固和不穩定。
但此時它們卻放棄了堅守萬年的秩序。
“……銀塵之君亞波格，同意！”
“三十票同意，零票反對，決議通過。”
埃莫森不可思議地宣布了結果，根據記錄，這是除了當初投票對獸人帝國宣戰后，第二次全體龍議員同意的議題。
現場氣氛一片死寂。
沒有激烈的爭辯，也沒有想象中的強行離席或武力威脅，保守派巨龍的做法遠遠超出阿諾修斯的想象。
“它們妥協了？”他不禁想到了這個荒謬的可能。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就算保守派現在放下成見加入計劃，也分不到什么肉吃，甚至可能連湯都喝不了。
除非它們愿意割肉投資，拿出幾倍于之前普利斯派送給拉斐爾的東西，否則根本不被允許入場。
“災厄魔龍，既然決議通過，你可以具體說一說想要什么了。”
赫準斯托斯打破了沉寂，他沒有一絲意外或疑惑，鎮定地用赤金龍爪有節奏地摩挲自己的下顎。
拉斐爾環視了一下周圍，從空間環中釋放出了一張大號羊皮紙。
他高傲地朝臺下的青年龍們招爪，示意后者上來。
接著在和它們小聲交流后，那群青年龍回到了臺下鉆入階梯隔間中，不一會兒就取來了十幾枚多面晶體。
青年龍們飛在空中，讓拉斐爾把大地圖攤在主座地面上，吃力地抱著比它們頭還大的多面晶體從各個角度對準了下方。
“諸位能看見嗎？”拉斐爾溫言問道。
龍議員們早已默契地從議座下的抽屜里拿出了專用水晶球。
不同于聯絡球，這種魔法技術更注重畫面的細節和流暢，沒有傳音功能，但拉斐爾的龍鱗上每一處刮痕、凹凸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你們所看到的，是巨龍總領和我現今所占所有地區的地圖。”拉斐爾的語調沉穩而有力。
“我預計敵人會從三個方向攻來，也有可能是四個。”他獨自待在埃爾總庫內時，欣賞黃金的閑暇就在思考這些軍政大事。
“當然，這些和諸位無關，你們也不用擔心卷入這場風暴。我想要的，或者說我存在的某種短時間內難以彌補的缺陷――――人力、現成的大量作戰單位。”
“聽上去似乎是個難題。”
一個老邁的聲音回應了拉斐爾，還在思索的普利斯派巨龍不由轉頭去尋找來源。
只見銀龍霍爾特直勾勾看著下方。
“我知道你們中的某些成員特別訓練了眷屬軍團，亞人、精靈、哥布林組成的武裝，那個就是我想要的。”
霍爾特點點頭：“這太難了，領地中的勞動力從來都是極其重要的資源，絕不是一堆死物可以比擬。”
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世界上什么不能交易呢？人類不是說生命都可以作為籌碼嗎？如果我們的條件你可以滿足，并非不能談。”
普利斯派巨龍就這么目瞪口呆看著霍爾特和拉斐爾一唱一和，有條不紊地推進著議題的進程。
“請停一下！”
阿諾修斯終于忍不住跳了出來。
“龍語賢者有什么要事嗎？”霍爾特回頭反問。
阿諾修斯反而說不出什么話。
總不能說“這是我們普利斯派的事，你們保守派越俎代庖了！”
派系根本不是紙面上的規定，龍議會表面上仍然是個整體，外龍看來堅不可摧。
霍爾特的行為在規則秩序上完全沒有問題，阿諾修斯不可能指責它。
“我……”龍語賢者不由卡殼，心里慢慢有些明白過來了，似乎老成的保守派耍了個油頭，背著它們提前和拉斐爾接觸搞利益交換。
“銀色余暉閣下。”關鍵時刻，赫準斯托斯開始解圍：
“我不得不提醒您，我們龍議會的公共儲備物資已經捉襟見肘，今年收成不好，很多同僚都在抱怨可能會延遲上繳會費。你應當注意一下。”
說完，它就緊緊注視起保守派的九條巨龍，觀察它們的反應。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