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危險？我沒覺得危險啊，拉斐爾領主和我們也簽訂了契約，這三個月也都平安無事。”埃米莉仔細想了一下，覺得沒什么問題。

　　庫瑪搖了搖頭，說：“你還記得那篇發表在第七百六十八期《巨龍愛好者》上引起巨大爭議的文章嗎？”

　　埃米莉想了想，慢慢回憶道：“好像叫什么龍的什么性，我沒印象了。”

　　“是《龍的二元性》，里面闡述的關于龍的本質的觀點和之前我們對龍的定義完全不同。”

　　“以前我們認為巨龍和獸族、精靈和我們人類一樣：圈占土地、建立國家，之后確立階級財富分配，整天處理內部和外部矛盾。當然，由于巨龍數量有限，體制不同可以理解，但生態習性和穆大陸主流各族應是一樣的。”

　　埃米莉想了想：“是這樣啊，龍族不就是祖祖輩輩在巨龍總領里呆著，然后爭奪領地嗎？”

　　庫瑪接著說：“這篇文章開頭便說：狂傲怒吼是龍的外在，靜謐佇立是龍的內在，反之亦然，這就是龍的二元性。”

　　埃米莉琢磨了半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龍表面狂躁仿佛野獸，但心里其實充滿了智慧對嗎？對哦，拉斐爾確實是這樣。”

　　庫瑪沒有否定埃米莉的理解，繼續說：“那你想想人、獸人、精靈的本性如何？”

　　“我想想看，人是貪婪自私，但對自己的后代無私奉獻，不過有時候也有人憐憫他人，會無私幫助別人......總之人很復雜；獸人的話，應該是野蠻吧，不過獸人彼此的感情比人類還深厚，他們建筑和器械的造詣也很高，還有薩滿祭司，不能說他們只有血腥野蠻；至于精靈，也差不多吧。”

　　“那龍呢？我說的是像紅龍這樣流浪的巨龍。”

　　“這里的......我見到的拉斐爾，他和其他巨龍接觸很少，上次在集市一樣的地方差點殺了一只銀龍，也沒有什么律法懲治他......”

　　“沒錯。”庫瑪說，“龍的生態其實大不相同，他們數量稀少，總共就兩百多只，但每一只力量都極為強大；如果在人類社會或是獸人部落，像紅龍這樣一無所有被驅逐，那幾乎就是和乞丐劃等號，是最低賤的存在。那是因為單獨的人、獸人、精靈非常弱小。但龍呢？即使被趕走、貧窮，龍依然是龍，他們既可以是聚斂財富的守成領主，也可以是頂尖的野獸。”

　　“沒有任何交流，周圍環境只有父母，這讓他們沒有文化、沒有共鳴、沒有感性也沒有所謂‘為人處世’的道理。但龍又是天生就有智慧的種族，他們也有思考，但缺失文化感性，就只有冰冷現實和絕對理性。所以每一只龍都是完全獨立的，他們心里只有自己，沒有同族的概念。”

　　“多數老龍又喜歡以各種理由驅逐成年的孩子。就像拉斐爾，一只天生就各方面頂尖的巨龍帶著數百年的獨思進入野外，如果在人類世界，那是毀滅性的！”

　　這對龍的剖析確實顛覆了埃米莉對龍的印象，她腦海里龍就是智慧種族，會說話、會魔法，還有龍議會這個組織。他們應該就像傳統的領主，守著領地過一輩子，和人類沒什么兩樣，這也是人類大眾對龍的印象，因為馴養的巨龍已經堪稱文明典范，至今都沒有馴養巨龍惡意傷人、逃跑的消息。

　　“那篇文章最后結尾寫到：把各類情緒、思想、思考模式總結在一起做成一把尺子的話，那諸族就是在這把尺子上來回滑動，幾乎每一個點都會接觸到，并且不會在某一個點長久呆著。”

　　“而龍，則只會像跳蚤一樣，在這一端的‘絕對理性’和另一端的‘發狂’來回跳動，中間的東西可能一輩子就碰一次，他們是二元的，是徹尾的怪物。我以前也不同意這句話，但直到見到那條紅龍之后我相信了。”

　　埃米莉聽完，想了想，小心翼翼說到：“怪物就怪物唄，巨龍萬年都這么過來了，沒什么事發生啊。”

　　“然而，四千年前龍語魔法誕生，隨后傳到人類世界，讓我們徹底改變了，格里高利歷就是因為魔法的到來而創建的。經過了四千年發展，龍語魔法已經讓龍族進入了新時代，領地擴大、防守嚴密，安全的環境讓巨龍交配增多，誕生了未來的流浪巨龍，這些流浪巨龍無法擊敗武裝了龍語魔法的領主，數量又多，巨龍總領位置已經不夠，那他們會怎么樣？”

　　“會.......”埃米莉驚呼而出，“進入外界！”

　　“沒錯！這篇文章所指的二元性專指這群空有力量沒有財富的流浪巨龍。他們是二元極端的，沒有什么社會、道德之類的東西，可能未來很多巨龍會肆虐穆大陸。”

　　庫瑪回頭看向黑夜中的赤色巨影：“佇立靜謐就是絕對理性，代表龍做事的手段方法；狂傲怒吼就是發狂般的內心，代表龍做事的緣由和起因沒有任何理性。”

　　“所以，你還覺得和這樣一只龍相處是輕松自由的嗎？他只是佇立靜謐，因為我們的存在有利可圖而已。千萬不要對他有好感，否則當他開始狂傲怒吼時，連反抗都反抗不了。”

　　“但是，我們簽了契約啊！您是說契約有問題？但您和吉米奧院士都說沒問題啊！”埃米莉花容色變，意識到危險從未遠離。

　　庫瑪搖了搖頭：“不管有沒有問題我們都必須簽，起碼表面緩和了和他的矛盾，我的意思是紅龍不會像表面那樣對我們放養，他必定對我們有其他動作，只是我們沒察覺而已。現在這個狀況很不好，阿爾維斯被回家迷了心竅，一心一意給紅龍賣命；吉米奧他們天天外出，回來倒頭就睡，根本無法交流，至于米爾......他倒是有空就找我懺悔，可以和他淺顯交流。”

　　“不過————”庫瑪轉過頭看向埃米莉。

　　“當初紅龍帶你和米爾出去，帶你是為了牽制我們，帶米爾是為了什么？他和你在一起時怎樣？”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完了下山的長路，前方就是營地，木制的籬笆打開一個小口子，里面的眾人圍著篝火吃著烤肉，火星四濺，仿佛一朵鐵花在綻放。

　　埃米莉邊走邊回憶，眾人見他們回來了，都打著招呼。

　　坐在地上的米爾趕忙起身，想要幫忙，埃米莉婉拒了，帶著庫瑪坐在專門為他打造的椅子上。

　　米爾又連忙拿了幾串木簽串好的烤肉和裝滿淡水的大木杯獻上，切的大小合適的肉塊汁水四流，香氣撲鼻。

　　這次庫瑪率先拿了過來，說了聲：“麻煩了。”

　　米爾如聽天籟，想對庫瑪說“不用謝”，但又不敢開口，小腳步輕快地坐了回去，眼光不時帶著患得患失瞟著庫瑪這邊。

　　埃米莉這時湊到庫瑪耳邊說：“大概就像這樣，和那些以前追求我的人沒什么兩樣，甚至更做作。”

　　庫瑪不著痕跡點了點頭，看著劈里啪啦的篝火不知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