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控機床，那東西也就那樣，我們不是沒用過。」

一個老師傅頗為的不屑說道。「六十年代就有的東西，我還當什麼好東西呢。」

「說的也是，先前不是沒有引進過，可那東西不太好用。」

幾個老師傅接著說道。「去北京的時候，我們都見過。」

「見過？」

李棟一臉不可思議。「見過數控機車，那還堅持用這些老古董？」

「這些設備比數控機車好用多了，別小看了這些老車床，列印度，打越南都是靠他們。」

李棟一時間竟然被說的愣住了。「那你們想過沒有，現在數控技術已經不是當年了。」

「啥技術的，花里胡哨東西，還能比上我們的經驗不成。」

「經驗？」

李棟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是老師傅，可老師傅要多少年才能培養一個，現在數控機車做到的精度已經是人所能達到極限了。」

「那又如何？」

「如何，或許在大家看來，現在設備足夠用了，可我是要說，我們已經落後了。」李棟說道。「這種精度完全不適應時代發展了。」

「不知道他們聽說過物理學家理查德費曼嘛，他在一次演講說過一種微型技術。」

李棟說道。「那是一種小的肉眼早已經無法捕捉微小的材料，我曾經有幸讀過這篇演講，對於未來發展有些了解，這種材料或許會顛覆我們現在的認知。」

「你們能想象當未來一種微小到和病菌一樣材料出現，那時候靠這些車床，能加工嘛。」李棟沒等著幾位老師傅說道。「這些暫且不說，光說效率。」

「幾位師傅不說了，產品合格率肯定很高，可普通工人，我可聽說合格率甚至不到百分八十。」李棟說道。「大師傅和普通工人差距卻可以通過數控機床彌補。」

「只要學會操控機車，不光光令產品合格率大增，產品產量同樣不是現在設備能比擬的。」

這些話從一個小年輕嘴裡說出來，眾人並不是太服氣，再說他們見過早起數控機床並不覺著多好用，甚至還容易造成材料浪費。

「沒想到李棟對機床還有這麼深的理解啊。」

吳天明和梁天小聲說道，別說他了，梁天都不知道，李棟還懂這個，更沒想到李棟還能幫著南京機械廠牽線搭橋搞的一批先進機床設備。

「我也沒想到啊。」

「年輕人有想法還是很好的嘛。」

郭昆笑說道。「不過數控機床價格可不低，我們廠子現在可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是啊，說來簡單，可做起來太難了。」

劉向陽看了一眼李棟，年輕人說話做事輕浮些也能理解，可咱們不一樣，要老成持重。

「錢先不說。」

萬書記看著李棟。「李棟啊，你說說，這數控機床的一些優勢，尤其是產品的優勢？」

「第一數控機床生產產品更加標準化，這樣的對於後期維護更簡單，更便捷，更節省，第二生產效率，先前需要十人二十人生產線，換成數控機床只需要五個甚至更少，二個三個人就能完成。」

李棟這一說，圍觀的工人臉色齊齊一變，開什麼玩笑，這可不行。

「再有一個數控機床更加精密，一些新式裝備需要的零件，先前只能大師傅才能做出來，現在如果引進數控機床，或許這個問題也能解決了。」好傢夥，這下那群大師傅臉色也變了。

萬書記對著李棟擺擺手。「回頭找個時間，我們聊聊，劉廠長繼續吧。」

「好的，萬書記。」

李棟這會發現了，周圍眾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梁天拉了拉李棟。「說太多了。」

「啊。」

李棟一拍額頭，苦笑，自己這嘴巴一禿嚕，這下好了，把人全得罪了。

「數控機床真有你說的這麼好？」

「何止好啊。」

「當然還有自動化。」

「算了不說這個了。」

這些事不是自己能操心的，李棟覺著自己還是穩當點好，還有時間慢慢來，接下來，李棟沉默是金了。郭昆和劉向陽似乎忘記有李棟這麼個人了。

萬書記雖然是不是對著李棟招手卻沒讓李棟說什麼了，李棟大大鬆了一口氣，這下好了。

「勞動模範？」

慰問勞動模範，李棟倒是沒覺著意外，只是這個勞動模範當的是不是太慘了一點。

「王國維師傅作為咱們第三車間勞動模範工作處處帶頭，加工資，廠里分房，他同樣起到了帶頭作用事事別人先，其他福利趕著讓給其他工人，工作事事爭先，有好事處處謙讓這種品質值得我們學習。」三車間的主任一臉自傲的介紹邊上一個穿著樸實，還有些布丁的勞動模範王國維。

李棟打量一眼王國維一臉憨笑，不得不說，現在勞動模範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處處吃虧，工作事事要爭先，好處要次次退讓，要有奉獻精神，這傢伙乾的多，拿的少。

這樣勞動模範，李棟其實心裡還真有點不贊成，不過時代不同，李棟不能說好說壞，沉默是金吧。沒曾想，李棟這邊沒說話呢，劉向陽這邊不知道怎麼扯到李棟身上了。

「這就是我們勝利廠的精神，人人奉獻。」

郭昆接下來一句話，李棟總覺著有點映射自己的意思。「大家一心為了國家建設奉獻自己青春，沒人一個人有怨言，金錢至上，金錢挂帥的一些資本主義腐朽東西絕對不會出現在我們勝利廠。」

「郭書記這話，我有些不認同。」

李棟心說，你這不是指著我罵，指桑罵槐，要不是中午聽到了郭昆的話，李棟可能還不清楚，這傢伙是說給自己聽呢。

「李棟同志有什麼見解？」

「見解說算不上，只是我一直覺著社會主義國家秉承是按勞分配原則，這位王師傅技術比別人高，工作比別人積極，本來該工資比人高，房子比別人大的，福利比別人好的。」

李棟笑說道。「可現在卻奇怪了，技術不好，工作不積極的，工資更高，房子更大，工作好的卻過的不如別人，我不太懂，奉獻精神是偉大的，可為什麼我們歌頌讚揚它的時候卻在具體人上面的時候，卻出現這樣詭異的事呢。」

「王師傅，我不知道你家裡有沒有孩子？」

「我有三個孩子。」

「過的好嘛，比其他工人好嘛，穿的好嘛，吃的好嗎？」

李棟笑說道。「一個工廠，如果他的勞動模範，吃的不如比人，孩子過的不如別人，這樣的勞動模範，真的太令人奇怪了。」

「郭書記，你說的，勞動模範，乾的多，吃虧多，這就太奇怪了，社會主義什麼時候是這樣告訴我們的，乾的多，我們就必須吃虧，必須過的不如別人，這太奇怪了。」

李棟這話一說，王國維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甚至好一些人覺著有道理，為啥，我乾的多，乾的好，可我卻因為是勞動模範，所有我要放棄一切。

工資必須低，房子必須小，孩子必須吃的不如別人，這樣勞動模範，是什麼模範，是那一門模範。

「我一直覺著勞動模範，工資要最高，因為按勞分配，這是該他得的，福利最好的，因為他做的貢獻最大。」李棟說道。「或許，我說的有些太功利了，可一個勞動模範，工人中最出色的，如果卻是吃穿最差，這就太不可思議了，這是模範，還是牢犯？」

「你，這是強詞奪理。」

「這是修正主義。」

好傢夥，李棟心說，這帽子扣的。

「年輕說話，欠考慮一些，好了，去下個車間吧。」

萬書記擺擺手，李棟打了哆嗦，那啥自己好像說的有點過了。「唉。」

「一時間沒忍住了，實在尼瑪這個郭昆總是找自己麻煩，這事弄的。

「你啊，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沒忍住，梁書記，你不知道，剛郭書記擺明是說給我聽的，我脾氣一上來。」李棟苦笑，梁天拍拍李棟肩膀。「一會少說，你沒見到了，剛郭書記被你氣的臉一陣青一陣紫的。」

「這個李棟可真敢說啊。」

吳天明笑著和高子陽說道。「年輕人們，容易衝動。」

「不過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模範嘛，生活方面也要是模範，吃不好，住不好，這模範誰願意當啊。」吳天明實用主義，倒是心裡挺認同李棟的話。

雖說這話，不好大庭廣眾說出來，甚至他們都不能點頭同意這種說話，可這道理卻是讓他們頗為認同的。

「王師傅。」

「不好意思，剛剛我的話……。」

「沒事。」

王國維笑笑。

李棟是佩服王國維這種人的，他們是真正有理想，有信仰，有抱負一代人，當然李棟這個受過現代思想教育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明白，但是不妨礙李棟佩服他們。

這些人為了國家做出的貢獻，不容磨滅，沒有他們，李棟不敢想象這個國家會成什麼樣。

李棟一個現代人了解現在國家和國外差距都有些絕望感覺，不敢相信，能追上國外。

可事實上，真的一步步追趕上了，或許是因為有很多很多王國維吧，這一刻，李棟有些理解王國維了。

一路上李棟和王國維小聲聊著，那種純正信仰，李棟真是佩服不行。

「這麼多不合格產品？「

產品倉庫，萬書記微微皺眉，指著幾乎佔據三分之一倉庫不合格產品。

「萬書記，這些產品其實還能用，可上面現在要求嚴格一些。」

「這不是理由啊。」

萬書記看著劉向陽。「標準在提高，你們生產要求也不能落後，一定高標準，高要求，提高合格率。」

「國家正在進行改革，勝利廠的問題看來需要改革了。」

萬書記這話一說，郭昆和劉向陽臉色劇變。「萬書記，我們一定會嚴格按著要求，嚴格標準，一定做好產品把關。」

「先回去吧。」

改革勢在必行了，這點沒有人能阻止，整個廠子沒有一絲朝氣，即使考察的時候，一些工人工作都有些漫不經心的。

回到會議室，萬書記主持，準備開個會，李棟本來以為沒自己什麼事情了。

正準備休息一會，誰知道萬書記警衛員把自己給喊著過去了。「李棟同志，你準備一下，一會會議萬書記可能要點你名。」

「點我的名？」

別啊，李棟覺著自己已經把廠子一多半人都得罪，這會開會就別找自己，再得罪一下，那就全乎了。「我一個沒官沒職的，進去別合適吧？」

「李棟同志，你是萬書記點名邀請的。」

「請吧，大家都等你呢。」

得，李棟頭皮一陣發麻，一會自己悠著點，絕對不能再搞事情了，李棟怕自己走不出勝利廠，這傢伙好幾千人呢。

「萬書記，吳書記……。」

一波招呼打下來，萬書記，吳天明，梁天見著李棟笑著點點頭，高子陽似笑非笑，其他廠子里的領導見著李棟神情嚴肅。

「坐吧，那會議開始吧。」

郭昆介紹了一些廠子的當建工作，還有一些思想學習等接著是劉向陽介紹了一下勝利廠子近一年來情況，生產和生活方方面面。

李棟裝著聽，其實對這些李棟沒多大興趣，這廠子搞的都是軍工。只是總覺著劉向陽吹噓有點過了，勝利廠的產品並不算多先進。

欺負欺負越印度阿三，越南猴子還湊合，甚至還被越南給弄回去幾下，可惜現在大家還對現代戰爭沒有多少意識，明年蘇聯鋼鐵洪流，再到馬島爭奪戰。

那傢伙現代戰爭才真正拉開一點帷幕，最精彩的部分還有等到海外戰爭，離著有點遠。

「李棟同志。」

「什麼事？」

「別睡了。」

好傢夥，睡著了，李棟發現好些人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更多是怒視自己。「不好意思，太累了。」

「劉廠長，不是你說的不好，真的，真是太困了，再有這歌太催眠了。」

李棟趕緊說道。「抱歉，昨天沒睡好。」

劉向陽掐死李棟的心都有，問題自己剛剛早已經講完了，這不是說李棟是被自己催眠的睡著的嘛。

「你……」

「誤會，真誤會，我聽歌睡覺，真和你沒關係。」說話，李棟拉掉耳機，搖籃曲音樂聲出現在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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